第二十三章

見皇上指著那琴,柳蔓月這才理會他的意思,心下暗自轉了兩圈兒,臉上又掛回了平素那笑,低頭道:“這可是前朝古物呢,妾身怕技藝不精,倒委屈了這等上好的古琴。”

“物是死物,再者,便是你不會彈,不過是勾斷了琴弦,再換便是。莫非你練過什麽鐵掌功?還能一掌把朕這琴拍斷了不成?”皇上把胳膊支到腿上,身子微側,臉上似笑非笑,一股吊兒郎當的模樣,倒把柳蔓月心裏頭剛升起那點子疑惑皆打消了。

“請皇上略等等。”不知他是好為人師,見自己說學過兩日便想教教自己,還是心下有親近的意思……可衝他那氣死人不償命的架勢,柳蔓月倒寧可信他是心下好奇。

起身取水淨罷了手,這才回到幾後,見那蒲團離得皇上委實近了些,跪坐下之時便悄悄的向另一邊兒暗中移了二三分,這才坐到幾後,抬起雙手,輕懸於琴後。

轉頭向皇上瞧了一眼,見他挑眉毛衝那琴示意一眼,柳蔓月那手才輕觸弦上,右手輕抹琴弦,隻當試音,隨即,便一個個的勾著……

與適才皇上那行雲流水般的技法全然不同,柳蔓月這顯然是連門都未入的基本功。見她果然不會,皇上瞧了兩眼,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自己在這裏彈著,雖說費不了多大的勁兒,可好歹也磨的手指頭生疼,他竟在一邊取樂?合著他叫自己彈琴不過是看笑話全當消遣了?虧自己還擔心他趁機動手動腳——這裏可是亭子中,便是她不怕擔白日**這名頭,可也受不了這荒郊野外吧!早知那墊子就不動它了!

心下著惱,雙手便皆平按到琴弦上頭止了琴音,轉過頭去,似笑非笑的瞧著小皇帝。

皇上見她這般模樣,忙禁止了那笑,怕她惱了,正色道:“柳美人為何不彈了?”

“妾身才疏學淺,於這琴上功夫太過不濟,倒叫皇上耳朵受了磨難。那樂園兒的小玉美人倒是彈得一手好琴,不如午後那會子皇上叫她揍給皇上聽著解悶可好?”

那一臉的明豔,似笑非笑的小模樣,嘴邊那點梨渦隻叫人心下總升起抬手輕戳兩下的念頭,這會子再聽了她這話,便是皇上亦生不起大氣來,隻得側目冷哼了一聲兒:“她學的倒是雜,隻那琴音不純,聽來才是真個磨難,朕還想多活兩日呢。”

柳蔓月慢慢起身,退了那蒲團回到幾邊兒上,嫣然笑道:“這上好的古琴,叫妾身這不通樂律的來使倒是糟蹋了呢,皇上琴技精妙絕倫,可還有興致再揍一曲?倒叫妾身漲漲耳福呢。”

這話本應聽得人心頭舒暢,可偏就覺得有那麽幾分不是滋味,皇上直盯著她,見她臉上笑容半分不減,似真心等著自己再現琴技一般。深吸了口氣,隻看著她道:“可想學?朕教你。”

能得皇上親手教習,這是天大的臉麵。可柳蔓月抬手輕掩著口,笑得花枝亂顫:“皇上,妻身便是學了,也沒功夫練呢,沒的倒叫皇上這當師傅的再氣我不爭。且妾身又是個懶性子,日日回去都要倒上一下午,這學音又要淨身又要焚香的……妾隻怕硬是學了,也練不上兩回。”

垂下雙眼,小皇帝定定的瞧著那琴,心下說不出是股子什麽滋味。這女子……他看不透,摸不透。雖說她入宮後便露了行蹤,可到底已是宮妃,莫非不想就著這事同自己親近不成?還是說,欲擒故縱?

可……總覺著,又不大像。

“收了吧。”想不透,想不明,便隻得壓在心裏頭。宮中女子雖然繁多,可真正親近的卻沒幾個,自打父皇去世,更沒哪個會教給自己這女兒家的心思。莫非還能因著這事書信於皇叔請教不成?

腦中一起了這翻念頭,沒的便叫人紅了臉,哪有個當朝皇上因著這兒女私事巴巴的書信找人請教的道理?

收拾妥當,皇上似是沒旁事要做,便帶下了山,帶著人再從那密道裏頭回了聽雨閣中不提。

傍晚時分,太後再叫二女過去問話。

仍是柳蔓月先應聲:“皇上今兒個似是起的晚了些,直到巳正才聽著二樓處有動靜,隻是未曾叫妾上去伺候,想是怕妾身手腳笨拙。”

玉簟涼亦道:“今兒個兒皇上未曾出了聽雨閣,隻在院裏頭……叫人放出狼來瞧著……”說著,那聲兒便抖了起來,昨兒個是大太陽下曬了半日,今兒個又是放狼在院子裏頭亂跑,明兒還不知要遇見些個什麽呢!

太後聽了,不禁抬手揉著太陽穴,長歎了口氣。早先派人過去伺候是這般模樣,這幾日派美人過去,他竟直把這兩個女子當成小太監宮女了!

“皇上可有……”想問問二人,皇上對她們可有何意思,可想也知道,若是真有意思……哪裏還能如此?早就有人過來傳信說是寵幸過了!“罷了,先回去吧。”

雖想叫二人使些手段,可四人中最慣做作的玉簟秋都被那逆子直叫人丟了出來,還大病了一場。現下這兩個……還是慢慢在他身邊兒放著吧。

“那個叫減蘭的聽著日日皆送些字畫過去給皇上?”

紅綃輕聲道:“正是如此,已小一個月了,日日不斷呢。”

太後這才鬆了口氣,緩緩點頭:“這倒罷了,還怕那個太過清高,卻不想,倒是個肯用心的。”

“不如提點這二人一聲,叫她們平素做些個點心湯水,時不時給皇上送送?”

太後皺眉沉思了會子,緩緩搖頭:“這些個倒罷了,畢竟是入口的東西。”

紅綃忙垂首道:“這倒是奴婢的過錯了,考慮不周。”

“不怪你,女子討好男人的法子不過那些個,隻他到底是皇上,哀家可不想人暗中動了什麽手腳。”太後又是輕歎了一聲兒,“現下這般也就罷了,怕就怕他等到了那大婚的時候還是這般,可怎生了得?”

這話可不是紅綃能接得,隻得垂著頭,不多作聲。

回了清園兒,叫白萱幾個打了熱水過來,便在大木桶中安生泡著,眯著又眼,任白雪幾個在背後輕淋著水。

白日頭那氛圍,多少有些詭異。

現下還好,說不定是那小皇帝隻是起了想當師傅的念頭,便想教自己彈琴玩玩兒。可柳蔓月就怕這日日耳鬢廝磨的,再叫他起了那念頭。畢竟年少,且自己又有這般的顏色,他便是有那想頭也是自然。可晚上盡義務過去侍寢,與白日間擦槍走火到底不同。

一對桃花眼微微睜開,輕歎了聲氣兒。她不怕別的,就怕自己是那小皇帝的第一個女人。若隻是尋常伺候過夜倒也怕了,隻當這是義務,畢竟,他是皇上,自己是宮妃,他養著自己呢。可白日那事,是二人間的秘密,原本就與尋常不同,她怕……怕會動情……

若他是頭回,自己也是頭回,又是在那翻情景下,且他生的又是那般模樣,自己這心到底能不能守住還是兩說。

可他要是先有了旁的女子,自己不過隻拿他當個不良抱枕,使喚了便使喚了,心裏頭更不會惦記其它,隻盡力維持著現狀,叫閣裏莫要斷了藥,能多活一年便能賺一年。可要是一旦失了心……想的、盼的、要的,便絕非隻是這些。

故此,白日那般順勢而為,決計不可!

“主子,怎的了?莫是白日累著了?”聽她歎氣,白雪忙問道。

“我是在歎,那玉家姐妹怎的笨成這樣?”柳蔓月轉過身子,拿手捧了一捧水出來,見它們打那指尖處漏光,再去捧上一捧。

白雪詫異同那白香對視一眼,白香不解,納悶道:“她二人笨不笨的,與主子有何幹係?”

“她二人若是不笨,早就爬成龍床了,我這兒也不必這般著惱了。”柳蔓月仍玩著那水。

“她二人若是能侍寢……與主子莫非還有好處不成?”白雪亦是心底詫異,怎的主子不想著自己伺候皇上,反倒想叫那二女伺候?

“要是有人侍了寢,皇上晚上便會翻牌子了,早晚能輪到我身上。可他現在碰都沒碰過女子,那玉家姐妹那般會做作的都不成,我這兒便更沒折了。”柳蔓月一臉的遺憾,瞧她那神情,好似說的皆是那心底話兒一般。

白雪仍有些發愣,她說的這話似對又似不對,可又說不出哪兒不對來……

白香卻未想那般多,直言道:“主子直接去跟皇上說說看?”

正撈著水的手停在了半空,白雪手裏的布子亦頓住了,二女皆愣愣瞧著白香。

“說?”柳蔓月瞪大了眼睛,看著白香深吸了兩口氣,方道,“你叫我去和皇上說什麽?說我想給他侍寢?”

白香點點頭,一臉正色道:“皇上沒叫四位美人侍寢,許是不知道呢?沒人告訴他美人們想伺候他,皇上自然想不起來叫啊,不說說怎麽知道?”

柳蔓月心裏開始抽抽,隻不知道是想笑還是氣的,若入了宮的是白香,指不定她還真能當麵跟皇上說出這翻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iris丟的地雷~麽個~(>^w^

對於女主來說,爬床可以,但在白天那種貌似小皇帝對自己有好感、且雙方又知道彼此秘密的情況下上床……就不大可能了。

畢竟,二者間的關係有些不同,要是晚上正常侍寢還好說,可要在那種沒有第三者知道的時候搞定皇上,那麽,對於兩人來說都是十分特殊的事情,心裏麵的定位也肯定是不同的。

她想好好在宮裏麵活著,自在些,別讓閣裏麵斷了藥,別被小皇帝當把子直接敲死。現在每天陪他暗中出來,情況已經變得比較詭異,所以,才不得不自己小心一些。

陪床可以,紅顏知己免談,不然,一個沒玩好,失了心,等回頭皇帝大婚後再看皇上睡別人去?到時女主哭都沒地方哭去。

所以,小皇帝啊,前途坎坷啊……遠目ing

最後再加一句,咱絕對是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