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聽了那人說話的聲兒,饒是柳蔓月曆經兩世、連那生死邊緣亦徘徊過數回,也不禁嚇了一大跳——這聲音……分明是跟在皇上身邊的那個小太監的動靜!!

兩眼瞪得渾圓,仔細在那“女子”身上上下打量了好半晌,方才確定,那似乎……真就是那個小太監來著。

小珠子依舊苦著張臉,沒瞧見跟在皇上身邊兒的柳蔓月,隻可憐巴巴的瞅著皇上:“皇上,雖說咱是個太監,可……可到底也不能算是個女人啊……”

“多話!”皇帝瞪了他一眼,可那臉上怎麽瞧怎麽不似平素那般凶狠嚇人的神態,反倒含著那想笑又強忍著的模樣,“朕交代的事情可聽清楚了?”

“清……清楚了……”小珠子垂著頭,到底不敢不應。

“那便去吧。”說罷,小皇帝大手一揮,轉身打從西邊兒的小樓梯走了下去。

幾個小太監彎腰低頭的恭送皇帝離去,柳蔓月跟在皇上身邊兒亦是低著腦袋朝西邊兒走著,乎眼角一晃,隻覺著似是瞧見了個穿明黃色衣裳立在一間屋子門裏頭的人,因是怕被人瞧出自己是個女子,方沒抬頭細瞧去。

皇上當先在前麵走著,出了門便是聽雨閣院西的角門兒,可幾人並未打那西角門兒出去,卻是行到一處假山邊兒上,幾個侍衛見皇上已是到了,躬身行禮,禮畢,左右分立著兩個,另外兩個卻走到那假山邊兒上,於一處按了幾按,那山中間開了條通道……

這園子裏頭竟然有暗道?!

忍著心內驚詫,柳蔓月老實跟在皇上身邊兒。前頭由兩個侍衛開道,最後頭亦跟著兩個。

暗道中並無采光,亦沒似那前世見的小說裏頭還裝著什麽夜明珠,隻是由前後的侍衛手中各持著火把照著道路。

自進了那通道,柳蔓月便隻得伸著胳膊叫那小皇帝扶著,自己卻彎著腰身略後退半步的跟著,可那胳膊倒不像是扶著皇上怕他走路時摔了,反倒像是他抓著自己朝前頭走著。

不知行了多久,似是終到了那盡頭,前麵兩個侍衛先是打從裏頭向外細瞧過,見外頭確是無人,方開了那暗道的門兒。

兩個侍衛留在洞口守著,另兩個則再跟著皇上一齊朝那處山崖走去,出了那暗道,柳蔓月抬眼左右打量了下子,見果已到了那山崖左近。

兩個侍衛跟到山崖邊上,便再不跟上去了,雖說隻見了這麽幾個人,可柳蔓月估計,上頭平素必也是有人收拾的,不然皇上總不能上去後日日自己動手的收拾罷?

跟在皇上身邊兒,一步步上了那崖頂,又過了那搖搖晃晃的吊橋,這才終是鬆了口氣兒。

遠山近水,極目而眺,端的叫人心胸開闊,心裏便是有何憂愁亦會一下子煙消雲散。

“倒茶。”

正愣著,忽聽見皇上的聲音,柳蔓月忙收回心思,轉頭朝亭中西側瞧去,一處小爐,上頭還溫著壺水,忙行了過去取了邊兒上的茶具沏了一壺,又細細的倒進杯中,雙手捧著放到皇上坐的那幾邊兒上。

那口匣子裏頭放置著些奏折信件,皇上手中已取了一份,正細看著。柳蔓月不敢出聲打擾,左右瞧了瞧,側立在亭子邊兒上去了。

陣陣輕風吹著,倒叫人心頭舒暢,隻是若是這會子能躺……不,隻要坐下或是靠著柱子……便必會比現下這般立在這裏舒服多了……

皇上那裏除了剛進亭子後瞧著柳蔓月倒茶外,見她老實立倒邊兒上,倒是靜下心來慢慢瞧著手中奏折,喝罷了手邊那茶後,過了會子便想再喝,一抬手,卻見那茶盞中是空的,方抬頭向她瞧來。正見她,雖說穿著那身太監衣裳立在那邊兒上,可那柳蔓月身上的骨頭卻如那酥了的一般,找了個不太費力氣的站法兒,且還偷靠著邊上兒一處小櫃。

隻是立著,身上竟還帶出股子慵懶柔美勁兒來,不禁叫人一愣。

幾次張嘴,卻見著她那抬頭望著窗外出神的模樣又硬閉上了口,許久,小皇帝才板著臉咳嗽了一聲兒。

本瞧著外頭那山巒正出著神呢,猛的聽著皇上的動靜,柳蔓月忙轉頭向他瞧去。

微微歪著頭,帶著絲不解的瞄向自己,皇上心頭那不知是氣還是悶的硬是發作不出來,隻得冷著臉指了指自己身邊兒那茶盞:“茶——。”

“是。”柳蔓月忙應了聲兒,抬腿向他行來,取了那溫著的茶壺倒罷了水,見皇上一口飲了,忙又倒了一盞。

皇上微微皺眉:“你這伺候人的規矩學成這般,那閣中竟能放心叫你出來?”

把那茶壺再放回爐邊兒小桌上,聽了那話柳蔓月轉身挑眉輕笑了起來:“誰叫我天生就懶得動彈呢?若不是臉上還能瞧瞧,隻怕早就把我除去了罷……”說著,那眼中流波掃了皇上一眼,掩口輕笑道,“那三個同來的姐姐們伺候人的規矩都是上好的呢,等皇上哪天得了空可去試試呢。”

那語帶揶揄的模樣,瞧得小皇帝臉上立時黑了起來,手裏拿著那折子的手不禁緊了緊:“上好的?你們閣中那些手段,朕可不敢領教。”

斜眼瞧了他一眼,柳蔓月輕搖著頭道:“閣中手段不全在女子身上,入了宮的這些女人會使的,等年底大選時入宮的那些選秀女子亦會使的。我們四人學的,也不過和那青樓中調|教出來的差不了多少。便是尋常人家,入了宮中,眼中瞪著那塊肉,哪個還不會使出渾身手段?”

小皇帝眉毛微微一挑,沉聲道:“你說哪個是肉?!”

玉手輕抬,桃花眼中帶著嬌笑:“皇上,人生在世,想要過得好些,哪個不會往上頭掙掙?後宮女人爭的是恩寵,前麵朝臣爭的是功名,商戶人家掙的是利益,便是家中貧寒的,也會為節省下那一口糧食賣兒賣女的,這可非是妾身故意打趣皇上啊。”

見她說到最後,眼中那笑已隱去三分,不禁帶了一絲惆悵,皇上心中不由一動:“可還記得家人?”

柳蔓月淡笑了下,轉頭瞧向窗外:“被家裏頭賣時我還不到五歲呢,哪裏就記得了。”

記得,不光記得這一世的,上一世的也是記得的,隻是,都已到了現下這般田地,再說這些又有何意思?

拿起桌邊放著的一把扇子,在手裏頭輕輕摩挲著,皇上皺眉沉思著什麽,過了會子方道:“研墨。”

柳蔓月忙湊了過去,因著那幾太矮了些,彎腰去磨實是不舒服,便先是跪到地上輕輕磨著,挑眼瞧了瞧,見皇上沒理會自己,隻似在沉思著,便直坐在了自己小腿上,又過了會兒,幹脆坐到了地麵上。

這亭子裏頭的地板上頭用的乃是上好的黃楊木鋪的,在幾的四周還鋪著層厚厚的西域進貢來的毯子,坐到上頭甚是鬆軟舒服。站了那好半晌,這會兒可算是能坐著了,見皇上那裏沒理會自己,柳蔓月又朝那煙台裏頭點了幾滴水,再細細磨著。

沒一會兒,墨汁磨得,見皇上提筆起來便書寫著什麽,並未叫自己起來,柳蔓月身上那懶骨頭實是不願意起身再去站著受罪,幹脆老實坐在一旁,隻不敢朝那幾上書信文件瞧去。

不時,那蠅頭小楷細細寫好,皇上拿起輕輕吹幹墨跡,轉頭向她開口道:“一會兒送到……”話說了一半兒,轉過臉兒來卻正跟那雙帶著疑惑的桃花眼對上,後麵半句話就又咽了回去。

平素向來是那小珠子伺候的,這會子寫完信件倒是險些忘了。

抬手咳了一聲,皇上挑著眉毛上下打量了柳蔓月一翻,倒叫她坐得愈發不自在起來,臉上帶著假笑,把那梨渦硬擠了出來:“皇上可是嫌茶涼了?妾身給皇上換了去?”

“朕可用不起你,你還是坐著吧……”說擺,又抬手朝邊兒上那榻一指,“柳美人可累得緊了?去那榻上歇息一會子可好?”

那小皇帝眯著眼睛,卻顯是半絲笑意也沒有,柳蔓月忙起了身子,臉上那笑意更甜了三分:“皇上累了這半晌,很該喝口熱茶。”說罷,拿著那涼了的茶盞匆匆去了小爐子邊兒上換過水來。

見她還算識相,皇上輕哼了一聲兒,接過那茶慢慢飲著,又將那書好的帛輕疊了幾疊,放到自己懷中收著。

“一會兒回去後,若是有人來問,便說你跟著朕在那蓮花園兒邊兒上釣了一上午的魚,朕釣了一上午,你便坐了一上午。”

聽了這話,柳蔓月忙垂頭應聲:“是。”

挑眼瞧了瞧她,見她又似那副老實得緊的模樣,不由得輕撇了撇嘴角,小皇帝又曼聲道:“朕平素……早上要麽起得晚些,便是起了也隻喜歡在那幾個水邊兒釣魚清淨,或是在聽雨閣裏頭歇著,日後便照著這般每日換著應答便是,以柳美人的聰明才智,細致處應不必叫朕一一細說了吧。”

柳蔓月又忙應了下來,不禁心下疑惑,莫非他再來此處時便會再叫自己似今日這般伺候?累倒不是累,可就是站得人腳酸……可到底好過日日陪著他在園子裏頭四處禍害著玩要強些個。

猜中的娃們不少捏~來,挨個捏一把臉蛋,調戲之~(^。^)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