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後傳

夜針自然是去救人了。

“塵,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金豐掙紮地坐起身軀,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望著站在他的身後,手中握著帶血小刀,身軀微微發抖的金塵。這是他最愛的弟弟啊!為什麽,為什麽,他要這麽做?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哥,”金塵的聲音低得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哥,我隻是不想看到你們兩敗俱傷的結局。”

“可是,”金豐的聲音也慢慢低了下去,“難道你真的不明白?我這麽做,都是為了我們的大金國。現在,哥恐怕再也做不了霸主了,大金國也永遠無法立於雪火兩族之上了。”

“哥,”金塵低喊,“難道霸主對你而言真的就那麽重要嗎?”

“是!”金豐的聲音忽然變得冷了起來,“這個世界本就是一個肉食強者的世界。”

“哥,”金塵的身軀忍不住打了個顫抖。生平第一次,金豐對他說話的語氣變得這麽冷,就仿佛他們也變成了敵對的身份,“王說了。隻要我們放了人,他就會返身離去。到時候,你還是大金國的太子,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啊!”

他對櫻空釋的話都是不帶一絲懷疑地相信。

“那不一樣!”金豐咆哮了起來,“塵,你根本不懂!”

“那麽,”忽然,櫻空釋**嘴來,說,“金豐,你懂什麽?”

“我當然懂。”金豐緩緩地轉過身軀。他的身邊,金塵想要攙扶住他的身軀,但他卻視金塵為毒蛇般躲開來,隻剩下金塵的雙手空蕩蕩地平端在那裏,一臉的傷心。他緩緩地,一步一顫地走到櫻空釋的近前,聲音沙啞,“我如果贏了,那麽我就會成為這個世界永恒的絕對霸主。那時候,我身上豈非有絕高的權力,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想要什麽就能夠得到什麽!那種感覺,那種地位,誰不想要!?”

“我不想要!”

幾乎是不帶任何思考,櫻空釋脫口回答。

眾人微微怔住。

“哈哈哈哈!”片刻吸氣的安靜後,金塵仰天大笑了起來。就仿佛是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聽的笑話,他一邊大笑一邊說,“你不想要?誰相信!誰會相信!”

“哥,”不知道什麽時候,金塵又出現在了金豐的背後,他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我相信。”這聲音是如此得低,就仿佛完全被金豐的大笑聲淹沒掉了,但卻還是字字清晰地傳到了金豐的耳孔了。

“你相信?”

金豐用一種陌生無比的眼神望著他這個曾經最愛的弟弟。

“是。”金塵輕聲回答,“哥,因為那種萬人之上的神,沒有自由,沒有快樂。”

“霸主唯一不能夠給人帶來的,就是快樂和自由,除非你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王!”

櫻空釋靜靜地站在月光下,頭頂的長發溫柔地順著他的雙肩輕輕地流瀉到地麵上。反射出來的顏色有紅,有白,是這個世界上顏色最特殊的發質。

金豐久久地怔住了。

如果真的成為了世界上永恒的霸主,他會開心嗎?

以前,他會因為塵的一個微笑,內心綻開一個明亮的波紋;以前,他會為了一個小小的遊戲,笑容滿麵;以前,他會為了一頓豐盛的野餐,開懷大笑

這些簡單而小小的快樂,是王這個永恒霸主可以換來的嗎?

他的心沒來由地狠狠地痛了起來,就仿佛被細針一下一下地刺中。沒有淚,有血,卻是流在靈魂的最深處,滴在內心那誰也看不到的寂寞暗影處。

然後,他又看見了櫻空釋和金塵臉上輕輕的笑意。

“哈哈!”他的心再次陷入了瘋狂的狀態中,“你們騙誰?你們騙誰??我苦苦奮鬥一生,從一個最不起眼的小小少將混起,混到現在太子這個位置。那時候,有誰看得起我,有誰瞧得起我!金塵,你曾經是不是很妒忌我,所以你才刻意於櫻空釋導演了這場戲,好悄悄地除去我這個對手,是不是?是不是!?”

他的眼睛慢慢變成血紅,直直地瞪視著一臉畏懼的金塵。

對!對!!他們就是這麽想的!這個世界上,哪有真正的快樂!?隻有永恒的霸主,才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哥,你醒醒吧。”

金塵輕輕地說。望著神智已經徹底陷入瘋狂狀態中的金豐,他眼角的眼淚,再次無聲地淌了下來。這個瘋狂的人,就是最愛他疼他的哥哥啊!早知會造成這種局麵,他寧願自己來承擔。

“醒醒!?”金豐大聲咆哮著,“醒醒!?醒醒!?你讓我拿什麽來清醒!?難道我還不夠清醒嗎!?”

“哥”

在他仇視的目光下,金塵緩緩地跪了下去。月光如水,將他孤獨倔強的背脊襯托得愈發寒冷。

“你!”終於,金豐心底的瘋狂似乎熄滅了一些。然後,他緩緩地走到金塵的近前,攙扶起了他的身軀,“塵,別再演戲了。塵,無論你背著哥哥做了什麽,哥哥都不會怪你的。因為在哥哥的內心裏,你一直是哥哥最好的弟弟,是哥哥一生最疼愛的弟弟。”

金塵的心直直地墜了下去。

“塵,櫻空釋能夠很順利地來到咱們的城堡外,是因為你在暗處幫的忙吧?”

金豐的聲音雖然還是很冷,但明顯已經沒有方才那股恨意了。

眾人大驚。

櫻空釋和夜針麵麵相覷,似乎有些不明白金豐到底在說些什麽。

“是的。哥。”

過了很久,金塵才緩緩地點了點頭,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在他最愛的哥哥麵前,他不想說謊。

雖然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答案,金豐的身軀還是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月光從頭頂輕輕地照射下來,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這就是他最愛的弟弟啊,為何總是會幫著外人來對付他!?

“金隧曾經是你雖得意的手下,”他強迫自己的心變得平靜,淡淡地說,“為了取信於我,你故意將他殺死。在殺死他之前,你就知道他的喉嚨裏藏有鑰匙,所以櫻空釋他們才能夠很直接地從鷹蝠嗜血陣那裏走進來。”

金塵一直輕輕地低著頭,隻是月光下那微微顫抖的背脊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