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後傳
正在櫻空釋皺眉思索的時候,他的正前方,忽然閃過了一絲金燦燦的光芒。那道光芒雖然微弱,可是在這黑暗世界裏,卻醒目之極。櫻空釋目光敏銳,自然看得清清楚楚。當下,他不再猶豫,直向那道金燦燦光芒隱現的地方掠了過去。
沒有風,沒有光線,仿佛也沒有退路。
櫻空釋一路疾馳。前方縱使無底深淵,他也會毫不畏縮地衝過去。
那個地方方才看著距離不是很遠,可櫻空釋一直掠翔了很長時間,都未到達。他的心底,漸漸升起一股沉重的寒意。
就在這時——
他的前方,金光再次出現了。而且不再像上次那般一閃即隱,而是久久地亮著,就仿佛是夜海上的一盞孤燈,散發著微弱而恐怖的光芒。
櫻空釋終於掠到了他的近前。
然後,他整個人怔住了。再後,他啞然失笑。
那道金光,居然是從一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黑暗的光線裏,那個人的雙掌輕輕地相互抵在一起,豎立在他的胸前。而那道金燦燦的光芒,正是從他的雙掌間迸發出來的。但那個人的容顏,卻讓櫻空釋吃驚不已。本來,照這個人的姿勢,絕對是佛家聖僧無疑。可是,這個人的相貌,卻讓櫻空釋心底嗡嗡如同蜜蜂齊鳴般升起了一陣一陣的寒意。倒立著的濃眉,佛珠般的一雙大眼睛,可是眼珠卻很小,鼻子是陷進去的,而雙頰卻微微鼓起,嘴也很大,而且足足要比眼睛大出兩倍有餘,然後,沒有下頜。
櫻空釋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
那個人的眼珠在頗大的眼眶裏咕嚕咕嚕轉了兩圈。有輕微的響動。
“你是誰?”
終於,櫻空釋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和隱約著的惡心,聲音有些顫抖地問。
沒有任何回答。
那個人依然靜靜地凝視著他,嘴唇上下拍合了兩下, 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櫻空釋沉默了半響。然後,他環然四顧,似乎在找什麽奇怪的地方。可是,呈現在他眼前的依然是濃的化不開的黑暗,耳孔裏聽到的是死寂般的安靜。看來,這個詭異的世界,最奇怪的就是眼前這個樣貌醜陋的聖僧了。
櫻空釋的整個身軀忽然僵住。然後,他一步一停地向怪僧走了過去。
他想從這個怪僧身邊繞過去,然後再去發現些什麽。
時間仿佛凝滯不動了。
櫻空釋沉重的腳步聲在這個詭異的世界一直突兀地輕響著。雖然有節奏,但依然隱約透露出一絲緊張。能夠讓櫻空釋覺得可怕的東西,肯定是世間少有的魔物。
一步,一個輕響。
一停,一個深深的呼吸。
那盤坐在櫻空釋前方的怪僧,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一般壓得他心頭有些緩不過氣來。
終於。
櫻空釋走到了怪僧的身旁。
然後。
從怪僧的身旁向後繞去——
他的身軀詭異地凝滯了!
眼前依然是沉沉的黑暗,可是櫻空釋卻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了。就仿佛,在他身前,有一堵厚實而透明的牆壁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驚愕地回過頭來。
怪僧陰笑望著他。
然後,櫻空釋退了回來。凝佇在怪僧身前,望著怪僧嘴角詭異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的心底,一股憤怒的火焰慢慢地燃燒了起來,然後越來越旺。
他一直都沒有說話。
怪僧也沒有說話。
彼此隻是靜靜地相互凝視著。
強烈的對視目光在黑暗中灼出了道道銳利的火焰。
忽然!
櫻空釋的左臂輕輕一揮,一股火苗便向怪僧擊了過去。而那個怪僧,卻一動也不動地盤坐在那裏,一副熟視無睹的樣子。直到那股火焰逼近他麵孔的時候,他的手指才微微動了動,然後,那股火焰便瞬間熄滅了。
櫻空釋大驚。
他方才的那股火焰雖是他氣憤而發,可是,卻也傾注了他三分之一的真氣。而眼前這個模樣醜陋的怪僧,卻隻是手指微微動了動,便將他的攻擊化於無形。單論這份沉靜的幻術,櫻空釋自覺他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他第一次覺得心口傳來了巨大的壓力,但他並沒有感覺到絕望。
他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感覺到絕望。
因為他的心不懂得絕望。
“你的幻術絕高無比,令我佩服。”
長久的靜默後,櫻空釋再次說道。冷凝的話語將這個世界詭異的靜謐一下子就徹底打碎了。
怪僧還是沒有說話。
櫻空釋的眼珠輕輕地轉動著。從怪僧的身旁繞不過去,那就再找別的路徑吧。然後,他又向左方掠了過去,然後右方,可是無論他往那個方向掠去,都會被阻攔下來。而怪僧嘴角的笑容,也越來越詭異,越來越陰險了。
漸漸的,櫻空釋放棄了。
他知道,他已經陷入了一個困境中。就仿佛是被巨網撈中的大魚,任你力氣有多大,幻術有多高強,你也注定插翅難飛!
唯一的出口,就是這個怪僧!
櫻空釋是一個明智之人,他自然很快就想到了這點。然後,他的身軀在地麵微微一旋,無形的風雪直向怪僧擊去。終於,怪僧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可是,他依然沒有做出任何大的動作,就很輕鬆地將櫻空釋頻頻的攻擊一一化解開來。
就仿佛,櫻空釋再厲害,也隻是那有七十二變的孫悟空,而這個怪僧,無疑就是如來佛祖。
櫻空釋已經難以逃出這個困境了,就仿佛一條魚難以衝破附在身上的巨網了。
然而,他還是沒有覺得有一丁點的絕望。
真正的絕望,都是源於內心的。當一個人心生絕望的時候,就是他的處境尚未絕望,迎接他的後果也必定就是絕望!而當一個人的心永遠不絕望的時候,就是在真正絕望的處境下,他也能夠開辟出一條新的道路,或者將希望留給後來人。
再者,櫻空釋覺得,絕望的心態是完全沒有用的。他不會做任何沒有用的事情。
櫻空釋全力一擊依然失敗了。
然後,他再次凝佇身軀。就仿佛是一條被網中的魚,停止了掙紮,但卻不是在等死。
他在尋找機會,或者,他在靜靜地等待機會。真正的輸贏,是需要一定智慧的,完全靠幻術的高低來決定輸贏,是完全沒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