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朋友受傷的心

“哈哈!”還是浮焰首次將這樣尷尬的氣氛打破的,她笑著沒話找著話說,“右護法哦,以後記得別再叫王了啊!哦!不對,是我們大家都要記得不要再這麽稱呼王了。叫什麽呢,我想想啊。哦哦,以後我們就喊哥喊大當家得了!哈哈!怎麽樣,哥?”

房間內,令人窒息的尷尬氣氛迅速散了去。

“好啊!”

一向話不多的冷箭讚成說。安靜的世界他早已習慣,但他卻見不得夜針也生活在這種安靜了。因為夜針不屬於安靜,他就應該時刻多說說話,活動活動,這樣的他才像是平日的他。搞活氣氛的同時又洋溢著他真實自然的一麵,就像是被微風吹過的柳絮。

“嗬嗬。”玉幽也輕輕地點了點頭,嘴角酒窩的笑容仿佛像是被吹起的層層漣漪一般溫柔美麗,她輕笑著說,“我也同意。”

浮焰麵部的笑容為之一僵。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低總是對玉幽有點抵觸。但很快,她又繼續輕笑了起來,隻是笑容已沒有了方才的那般真實自然,隱約中多出了一分勉強。

“大當家的......”

夜針輕聲低喚。

一直憋在喉嚨裏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櫻空釋輕輕低頭,“撲哧”笑了。

“嗬嗬。”他輕笑著說,“行了行了。怎麽聽著這麽別扭啊。倒好像我們是個幫派似的。”

“什麽啊!”見櫻空釋終於笑了,一旁的浮焰又跟著起哄說,“哥,這你可就說錯了哦。我們五個人啊,比凡事的幫派黑道什麽的可要厲害多了。我們就是一幫正義之士,現在你是老大......啊!不不不!!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嘛,你們都是明白的!”

夜,漸漸深了。

房間裏,櫻空釋五人都輕笑著。隻是笑著笑著,櫻空釋忽然覺得自己的笑容變得苦澀了起來。

“唉,”半響,他輕輕歎了口氣。然後,他站了起來,輕步走到窗口,打開窗戶,瞭望著窗外那黑暗的世界,聲音飄渺如同深夜的白霧,他輕聲說,聲音很慢,“其實,我已不再是什麽王了。我隻是我,我和你們一樣,甚至比你們還要低微些。王那個稱呼,那個身份,對我而言就像是一段已經隨風而逝的生命,它早已遠去,或者說,它早已死去。”他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沉,“你們知道嗎?有時候,我一點也不痛恨金塵。反而,我還會覺得我應該感謝他才是。王,其實隻是一個枷鎖。它有了太多的責任,有了太多的束縛。它是完完全全的不自由的。而我,最喜歡的就是自由。所以,金塵真正奪走的,隻是那個枷鎖,那份束縛。也許那個位子,本就由他坐最好。”

有風輕輕吹來,撩舞起他頭頂的長發,露出了他完整的額頭。就仿佛將原本的他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這個黑暗的天地之間,使得有心人便可以看清他極其真實極其自然的一麵。微風裏,隱約攜著一股寒氣,令人覺得清醒的寒氣,也令人覺得悵然覺得痛心的寒氣。

“哥......”

浮焰心疼地輕聲低喚。和夜針他們三人相比,她是一路陪著櫻空釋走過來的人。所以他真正的傷和痛,她看得最為真切。隻是她卻看不清櫻空釋此時真正的心境。因為她領悟不到,永遠也領悟不到。

“大當家的,我們明白。”閉上眼睛,心頭湧起的憂傷漸漸散去。然後,夜針也緩步走到了窗前,陪著櫻空釋望著窗外這個城市獨有的漆黑的夜景,輕笑著說,聲音淡然,“生活本就如此,起起伏伏,是是非非,沒有任何人可以說得清楚。最重要的,還是我們的心態。覺得好,它就是好的,沒有必要去理會那麽多。”

飄逸族的王他也當了很久,那份寂寞,那份孤獨,以及那種權勢極其殘酷的爭奪,他也經曆過。所以櫻空釋心中的苦澀,他也多少能夠體會到一些。

櫻空釋回過頭來,對著身旁的夜針淡然一笑。腦海裏,第一次於夜針見麵的情景一閃而過。現在想來,那個時候,他便是為了被大金國抓去的飄逸族精靈而獨闖大金國吧。

窗外,風漸漸大了也漸漸寒了。

“我說了這麽多,”深深地吸了口氣,櫻空釋緩緩地回轉過身軀,眼珠澄淨清澈,淡然的視線從冷箭浮焰玉幽的臉上一一掃過,然後他輕聲說,“我隻想告訴大家,我們的關係是平等的。我們之間的關係,其實就是朋友關係。沒有什麽區別,無所謂什麽誰的地位高誰的地位低賤。”

——因為,生命本就是平等的。

房間裏,玉幽,冷箭,浮焰緩緩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然後,櫻空釋五人相視而笑。清新溫暖的氣息流動在燈火明亮的房間裏,似乎都快要溢出窗戶了。

書店門口,那個孤單的白色身影,深深地依偎在門框處,眼神怔怔地望著對麵永贏旅店的模糊輪廓,望著三樓的那個獨單。夜漸漸深了風漸漸寒了,他似乎也完全察覺不到一般。就這樣,一個人,孤孤單單,任習習微風吹來,吹舞起他額頭的長發,吹濃他眼眸中的憂傷,吹起他白色的衣袖,吹鼓他合身的上衣。仿佛雕塑般,他怔怔地、久久地站在那裏,望著那裏。

那裏,有他最心愛的人......

永贏旅店的三樓獨單,一個消瘦的身影走了出去。然後,燈滅了。美麗女子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了。

閉上眼睛,他就仿佛可以看見她和那個男人睡在了一起。

心如刀割,眼角的淚水如同泛濫的河水一般汩汩地湧了出來。淌過他蒼白的臉頰,流過他血一樣紅的嘴唇,沿著他倨傲的下頜,重重地、跌落在腳下的泥土裏,然後消失不見。

風,越來越大。高空之中,大片大片的黑雲無聲地聚攏而來,聚集在他的頭頂,似乎正醞釀著一場大雨。

房間裏,櫻空釋忽然覺得陣陣寒氣從敞開著的窗戶吹了進來,吹在他的後脊背上,讓他覺得連他的心也顫栗了一下。

他轉身,走到窗口。

然後,他就望見了對麵書店門口那個蒼白的人影。

滂沱的大雨,瞬間便無窮無盡地砸了下來。

一襲白衣的書店工作者終於緩步走出了門外。他總是前腳邁出,然後後腳才跟著緩緩蹭出。

櫻空釋暗驚!

原來,原來這個人竟是一個跛子!

雨,越下越大。然後,道道閃電頻頻撕碎著高空之中的黑暗,狂風為之怒笑,雷聲震碎了每個人的夢,也震顫了每個人的心。

不知道什麽時候,書店工作者的手中出現了一把長劍。紅色的長劍,劍的材質竟是木頭!他拿的劍竟然是一把木劍!大雨澆落在他的身上,澆濕了他的白衣,也澆濕了他的長發。閉上眼睛,陣陣不斷翻滾的疼痛撕碎著他的心。然後,在大雨中,在狂風中,他一直閉著眼睛,手中的木劍揮舞開來,卷起層層雨水,向著黑暗的前方,卷刺而去!劍影如風,就仿佛無數的血的影子在大雨中翻飛一般。白影時前時後,時高時低,猶如翻滾在大海之中的鯊魚一般。

——也許,隻有這樣,才能夠減輕他內心深處的痛苦;也許,隻有這樣,他才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生命還是活躍的!

夜針也走到了窗邊。然後,浮焰,冷箭,玉幽也相繼走到了窗邊。他們都看見了那個在大雨中獨自舞動劍風的白色身影。

一道閃電劈在了高空之中。

工作者的劍尖忽然為之一頓。然後,他的眼睛忽然睜開了。眼睛裏的絕望如同不斷砸落在地麵上的雨水。之後,長劍脫離了他的手心,向著前方直刺而去——

刺進了一棵大樹。

大樹轟然倒落!

紅色木劍變成一頓粉末,紛紛跌落。然後,無數的木屑散落在了雨水中,如同一堆爛泥一般,失去了靈動的生命。

“好快的劍!”

浮焰輕聲稱讚。在火族,她一直都是公認的劍法最好的人。最起碼,也是劍法最好的女子。

“而且威力也特別巨大。”

冷箭接著說。凡人手中的一把木劍,擊落大樹不說,同時劍身還可以變成粉末,沒有一定的內功,是萬萬做不到這點的。

“也許,”最後,玉幽接過了話題。她輕聲說,“隻是他的心太絕望,太痛苦。所以,這樣的心態使得他的劍法變得如此破碎,如此絕望。”

她很少說話,可是她說的話往往是一針見血。

櫻空釋蹙起眉頭,卻沒有說一句話。

陣陣雷聲從高空中的黑雲中悶悶地傳了過來,就仿佛上天也在發怒一般。

一個拐角處,一個麵目冰冷眼神淩厲的人影忽然一閃而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大雨,越下越大。無數的雨點從高空中砸了下來,地麵上激起的無數的水花仿佛無數個精靈在掙紮著身子,卻最終歸於一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