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真正的主謀

“哦。”輕輕應了一聲之後,金塵緩緩地站起了身軀。大殿之上,緊張的氣息迅速散去。每個人都能夠感覺到心頭的石頭落了地。安靜。但是忽然,金塵輕輕地抬起右臂,然後,曠靜的大殿之上,伴隨著一聲驚呼,風塵的身軀像是斷線的珠子一般重重地撞到一麵牆壁上,然後沿著光滑的牆壁,滑跌到地麵上。鮮血,如同綻開的紅蓮一般,蔓延到每個人的視線裏。觸目驚心!那一刻,沒有人敢呼吸,沒有人敢抬頭,每個人的心中,沉重的石頭再次飄在了心空中,久久都難以落下。

每個人都在調整自己緊張的心情。

但卻都是紊亂無比。

安靜。

詭異的安靜。

緊張的氣氛。

金塵在曠靜的宮殿裏來回走了幾圈,然後沒有說一句話就大步離開了。剩下跪拜著的大群官員,過了很久才敢抬起頭了,彼此麵麵相覷。很多人的臉上,都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這雖不是凡世的帝王時代,但卻也是一個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世界。一個不合適的微小的動作,一句不經意說錯的話,都有可能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每個人臉上的神情,就仿佛是剛剛從死亡線徘徊回來的僵屍的表情,木納而呆滯。

曠靜的宮殿上,安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沒有說話聲,沒有呼吸聲,甚至連宮殿之外大雪飛揚的聲音都聽不見了。安靜。死寂般的安靜。隻有躺在宮殿角落裏的風塵,眼睛睜得很大,恐怖的望著這個世界,大片大片紅色的血液從他破裂開來的喉嚨裏汩汩地湧出來。血液破開皮膚淌流出來的聲音尖銳而刺耳。他是一個火族精靈,曾效命於將軍魔下,而如今,他的生死,也隻是蒼白世界的一個黑點,一個可有可無的黑點。

——生命,本是平等的。每個人麵臨死亡的表情,也是同樣讓人從心底感到懼怕的。

大殿之外,高中的飛雪越來越大。即使彼此站的很近,也很難看清對方的麵容。像是整個世界都帶上了一層偽裝,一層麵具。

麵具之後,會有什麽?

暮色四合。

幻影天宮殿。

金塵背脊僵硬地佇立在紅色的窗欞前,望著窗外的飛雪久久地出著神。離開刃雪城,細細算來也不過幾個月而已。然而,這個世界的上層人物的變動居然會這麽厲害!他沒有想到,他也一直都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想象出現。萬人之上的他,到底是如何統領這個世界的?又到底是怎樣將他周圍的這些人心聚攏在一起的?恍惚中,他發現,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這個錯誤,導致整個世界出現了一種不平等的現象。官高一級,足可壓住所有人。於是,人們趨炎附勢,人們勾心鬥角,人們殘殺掠奪,都隻是為了讓自己的地位再高一些,讓自己的生活再好一些。

人們向往的,難道都隻是一種扭曲的生活嗎?

金塵的背脊越來越僵硬了。

這些,都是他想要看到的嗎?

不!絕對不是!竊取櫻空釋的戰果,成為整個世界的王,是他的陰謀,他不否認。但是,他也是愛著他的子民的,他也是愛著他的江山的。他希望,他強烈的希望,這個世界在他的統領之下,可以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每個人都可以過上好日子。而並非像現在這樣,手中的幻幣多了,地位身份高了,就會過上好日子。

雪花的逆光中,金塵的下巴倨傲地揚起,漆黑冷漠的眸中閃過了一絲冰冷的寒光。

他決定,他要采取某種強硬的措施了。

窗外,大雪越來越大。已經是深夜了,刃雪城卻並沒有陷入暗深的夜色中。積雪已經在地上鋪得很厚了,皚皚的白光將夜色全部驅散盡了。天地之間,一片白光。潔淨的白光。

——那麽人心呢,是否也越來越淨?

不知道什麽時候,金通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金塵的身後。金塵身上冰冷的氣息太重,以至於他不敢說話。他怕他無意中打攪了金塵的思緒。直到金塵輕輕歎息後,緩緩轉過身軀,他才低下頭,輕聲說:

“王,您回來了。”

金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此刻,他的心裝的都隻是一件事情,而對於金通的話語,他根本就沒有聽明白——一個人在專心想事的時候,就算是別人對他說話,他也得等個幾秒鍾才能夠反應過來。

“王,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金通再次低聲問。他悄悄地抬了抬頭,然後頭低得更深了——在隨時可能發威的老虎麵前,就算你是隻豹子,也隻能夠低著頭說話。

“唉。”金塵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他靜下心來,望了垂首站在麵前的金通一眼,輕聲說,“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要你親自替我解決。”

他的聲音很輕,然而他所要說的事情卻很重。

“什麽事?”金通輕聲問。然後他的眼睛輕輕轉了轉,“是櫻空釋他們有消息了?”尋找櫻空釋五人的蹤跡,一直是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巨石。

“不是。”金塵截然回答。追擊櫻空釋的事情雖然是大事,然而在他此時的心裏,這根本就算不得是一件事情了。他緩聲說,“最近朝裏發生了重大的變化,你應該知道吧?”

“重大變化?”金通有些聽不明白,“什麽變化?”對於朝野之事,他從來都沒有插手過。因為這些都不在他的職責之內。他隻是金塵的近身護衛,直接受命於金塵。以前是,現在是,以後還會是。

“朝中文武大臣,統統有了更改。”金塵的聲音聽上去極其沉重,他的表情也很素重。夜色下,他輕輕地背轉過身軀,重新望向了窗外的飛雪,凝聲說,“這些變更,居然都是那幾個被我親自冊封的大臣們聯手合辦的。而我,一點奏折都沒有收到。”

金通大驚。

“有這等事!?”

他本能地問。

天子腳下,居然出現了這樣的事情,這如何令他不驚訝?

背對著金通,金塵緩緩地、沉重地點了一下頭。他的幻術雖然絕高無比,然而對於這些事情,他卻感覺極為棘手。

“王叫我來,是讓我殺了你那幾個親自冊封的大臣?”

震驚過後,金通的心中似乎明白了一些。

“怎麽殺?殺誰?”金塵重新轉過身軀,凝視著垂頭不語的金通,緩聲說,“目前的狀況是,我們根本不知道誰到底才是這件事情之後的真正主謀。我們要做的,就是揪出這個主謀,然後殺一儆百!”

“王,以我的意思,不如我們先抓一個最新升上來的官,拷問一下,也許就能夠揪出那個主謀了。”

“不行。”金塵緩緩地搖了搖頭,“你錯了,金通。事情絕非我們想象中的那麽簡單。這件事情,一層壓一層。從根源查起,確實是最好的一條途徑。但是,我們不能夠打草驚蛇。否則,就是沿著這條路查到最後,我們也未必能夠揪出真正的主謀。”

“那我們應該如何查?”

金通有些想不明白了。

“這你就不用管了。”金塵的語氣一轉,然後他凝聲說,“金通,你隻要按照我的命令去做便可。”

“是!”

“好了。”金塵輕笑一聲,說,“你走吧。”

金通錯愕。可是當他抬起頭的時候,他便望見了一雙沉靜清澈的眼眸,望見了金塵嘴角那絲神秘的笑容,然後他壓下心頭的困惑,輕步離開了。——你走吧。這是第一個命令。

幻影天。

雪空下,這三個字顯得分外刺眼。金塵走出了屋子,孓然一身佇立在了雪空下。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開始喜歡在雪空下散步了。他覺得這是一種美麗。這種美麗,可以淨化心靈,可以融掉思緒。信步遊走,沒有任何目的。隻是這樣走著,腦海裏空空蕩蕩。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做。這樣的姿態,充分說明生命是自由的,是鮮活的,是可以和大自然融為一體的。

可是,他還在想。

真正的主謀到底是誰?他親手冊封的大臣有三位,風塵已死,剩下的兩位,風煞,風鈴卻似乎都沒有可能。風煞為人霸氣,眼神銳利,行為氣質上總會透露出一絲倨傲不遜的野性。可是他的表現,卻是一直都很正直。他不像是一個有著城府的人。風鈴是一位女將,樣貌俊美,聲音恬靜。她最大的功勞就是能夠聚攏人心,並且口才極佳。而且,她也有著尖銳鋒利的一麵。可是,她也不太像是那個主謀。

那麽,主謀到底是誰?

難道是風塵?可是現在風塵已死,再在他這裏尋找突破口,已經沒有必要了。

雪空下,金塵忽然連連搖頭苦笑起來。他決定了,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靜靜思緒,也許真正的線索才能夠露出水麵——很多事情的真想都是在不經意間被發覺的。

夜更深,雪更大。

皚皚陳色,卻令人心胸為之一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