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錢所以詭異

精致的房間裏,櫻空釋五人相繼現出了身形。除了玉幽的臉色有些蒼白,呼吸略顯急促外,其他四人的神情看上去都很淡定自若。櫻空釋借助於於他有一麵之緣的殘雀的月光術,翔掠飛行自然是毫不費力。夜針和冷箭的幻術絕高無比,再長的飛行對他們而言也是小菜一碟。浮焰的本事雖沒有冷箭夜針強,但她手中擁有紅色長劍可禦空飛行,所以方才的短暫飛掠對她而言同樣也算不上有什麽難度。

現在看來,隻有玉幽一人略顯吃力。

外界的陽光依然很強烈。

櫻空釋五人回到房間後,彼此對望了一眼,沒有人說話。然後,櫻空釋獨自走到窗前,望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沉默不語。漆黑靜默的眼神,略顯憂傷的唇角,使得他渾身散發出一種令人難以接近的疏遠氣息。冷箭坐到一張精致的椅子上,將整個身軀都依進了椅子裏,就仿佛是一個沉睡於搖籃之中的孩童,優雅而靜美。夜針左右望了望,最終跳上了屋裏又大又圓的桌子上,雙腿晃來晃去,一刻也不得安寧。不過他卻沒有打擾到任何人。浮焰忽然覺得心裏有些抑鬱,於是躺在了床上,並且鋪開了棉被,將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裹了進去,仿佛這樣,她就能夠於周圍的世界隔離開來一般。其實在她的心裏,想要隔開的也許僅僅隻是方才那個令她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些憤怒和尷尬的笑話。玉幽整個人呆了半響,才輕步走到櫻空釋的身側,默默地陪著他望向窗外,沉默不語。

窗外,潔白的淡淡雲絲漂浮在蔚藍的天空,明媚的陽光照亮著整個世界——可它卻依然照不進很多人的心。

時間無聲地漸次走過。

滴滴答答。

是每個人靜默的心跳聲。

房間裏一片安靜。

“哥,”忽然,玉幽輕輕地側轉過頭來,靜靜凝視著櫻空釋,低聲說,“你為什麽還要在另外一家旅店租兩間房子?”

她的聲音很低,仿佛已經被窗外人群的喧嘩聲淹沒掉了。

櫻空釋的嘴角抹出一絲神秘的笑容,沒有說話。他不說話,玉幽自然就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

時間又過了很久。

“啊!”浮焰忽然驚叫一聲,然後她霍地從被子裏跳了出來,嗖地竄到夜針的麵前,高聲問,“夜針你帶了多少金塊?”

難得安靜閉目養神一次的夜針驚了一下,他睜開眼睛,望了浮焰一眼,輕聲說,聲音有氣無力。

“沒帶多少。”

“沒帶多少是多少?”

“就是沒有多少啊。”

“到底多少?”

浮焰緊緊地瞪視著夜針,大有一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架勢。

“幾塊吧。”

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僵持下去了,夜針淒淡一笑,輕聲說。

“啊!”浮焰再次驚叫了一聲,“老大啊!幾塊夠幹什麽的!?現在我已經快用完一塊了!”

“那我能有什麽辦法啊。”夜針臉上的笑容更加得淒淡了,“你手腳那麽大,就是我帶幾百塊來,也夠不了你花一個月的。”

浮焰久久地怔住了。

是啊!

她手腳太大了!

才一天的時間,她居然就花掉了二百六十兩銀子,是一個金塊價值的一半。照這樣的速度下去,幾塊金塊很快就會被她揮霍光了。

“咳咳。”一旁,櫻空釋忽然走了過來。他拍了拍黯然出神的浮焰的肩膀,輕笑著說,“浮焰,不用介意。省著點花,是完全夠用的。而且,你想想,你花的這幾百兩銀子都花對了地方,算不得浪費。”

——隻要不是浪費掉的錢,花多少都值得。

“嗯。”浮焰的眼睛開始泛起了亮光,“哥,我明白了。”

二百六十兩銀子,換來的是一年的住宿。這樣的錢,必須花。換作是誰,也是一樣的。

黃昏已至,人群漸歸。當太陽的最後一點光輝消失在天邊的時候,街上的人群已經消失無幾了。隻有一些小攤的販子還在收拾著殘局,口中念念有詞,仿佛在盤算著今日的收入。櫻空釋五人再次離開了房間。這次,他們是沿著樓梯走下來的。當他們路過旅店門口的時候,算賬的中年人對他們點頭笑了笑——做生意的人時刻都會記得對消費者微笑。

街上的人很少。這次,沒有幾個人注意到他們五人。

第二旅店。

第一個走進去的人是浮焰。路過算賬人麵前的時候,她點了點頭,笑了笑。

她隻說了一句話。

她說,以後,這兩間上等房的主人是她身後的兩人。

她身後的兩人是夜針和冷箭。

這些,都是櫻空釋的意思。可是沒有人明白櫻空釋這樣說這樣做的意思。玉幽不明白,浮焰不明白,夜針和冷箭更不明白。

夜色四合。

房間裏,夜針和冷箭來回巡視了好幾遍。這裏奇怪的地方太多了。首先是房間的布置。很獨特,簡直比永贏旅店還要舒服還要敞亮。各種客人們必備的東西精致無比,床鋪上散發著溫暖的氣息。給人的感覺隻有一個字,家!可這個家太過神秘,太過安靜,太過祥和。沒有危險的地方也許就是最危險的地方,而最危險的地方沒準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令櫻空釋他們覺得詭異的地方,就是這裏太安靜了,太祥和了,也太溫暖了。整個三樓全部都是上等房。可是除了櫻空釋他們租的這兩間房子外,其他的房子居然全部都是空的。

櫻空釋不明白。

他們五人全部都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三樓的樓梯口。

暈暗的光線給人一種幽深的幻覺,樓梯的扶手觸感細潤圓滑。櫻空釋讓浮焰四人留在屋子裏,而他卻站在了這個地方,對這家旅店進行全麵探視。向下望去,所有進出旅店的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沒有什麽特別的人,房客很少,旅店的夥計卻很多。每個人都在笑,每個人臉上的笑容幾乎都是同一種色彩的,祥和而溫暖。沒有任何雜質的笑容。

此時,有一個人走進了旅店。

這個人的麵容有些蒼老,隻有一雙眼睛在發著光。發著黯然幽深的光。櫻空釋怔了一下,立刻認出了此人便是正午時在人群中向他們指路的人。

“老板。”更出乎櫻空釋的意料的是,一直在門口櫃台後的算賬人忽然輕步走到這個人的近前,低聲說,“今天隻有一個人來租房。”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但卻無論如何也逃不過櫻空釋的聽力。

“哦?”老板輕輕一怔,“租出去房子沒有?”

“租了兩間。”

老板輕輕歎息了一聲,走了。

見到了這一幕,櫻空釋心中的疑團全部都解除了。三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房子空著,很簡單,租金太貴,人心太假,所以沒有多少人來這裏租房。旅店裏的夥計為什麽都在笑,很簡單,為了迎接隨時來上當的客人。客人們為什麽臉上也一直漂浮著同樣的笑容,很簡單,這些客人並不是真的客人。他們隻是來捧場的人,是這家旅店老板的親戚或者他花錢請來的人。旅店為什麽會布置成這個樣子,很簡單,為了讓很少來這人的人覺得溫暖,覺得這裏像家,然後讓他們在心裏覺得濃濃的溫暖之中,掏出更多的銀子來。

他們這些所有的心血,都隻是為了更多的騙取客人們口袋裏的錢。

他們真正的客人,都是一些早已無家可歸的浪子,或者一些喜歡這種充滿幻想和回憶的家的味道的人。有錢人。

當櫻空釋剛剛退回房間的時候,浮焰,玉幽,夜針和冷箭同時問,“怎麽樣,王?”

櫻空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然後,其他的四人也不再說話了。

搖頭便意味著沒有危險,櫻空釋既然這麽做,自然會有他的道理。這在另外四人心裏,是沒有什麽可懷疑的地方。

夜色,越來越深了。旅店,更靜了。

三更了。

櫻空釋五人一直都呆在一個房間裏,彼此都在沉默思考著,誰也沒有交流。時間滴滴答答地分秒走過,每個人的心跳聲也有序地走過。沒有聲音,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每個人似乎都知道彼此在想什麽。

靜默。無聲。

“哥,”出乎浮焰的意料,這次,第一個說話的人居然還是玉幽。她似乎一直都陪在櫻空釋的身側,此刻,她望著窗外的明月,低聲問,“為什麽我們要在兩家大旅店同時開兩間房子?”

夜針和冷箭的耳朵也立了起來。很顯然,這是他們四人都很關心的問題。

櫻空釋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我想”

“想什麽想啊!”不等玉幽的話說完,浮焰忽然冷冷地**嘴來,“想知道為什麽嗎?我告訴你。很簡單,咱現在有的是錢。兩個旅店同時開房才用掉兩百六十兩銀子。期限一年。是,我知道,夜針這次出來沒有帶多少金塊。但是你想啊,到時候咱們如果真沒錢了。哦。不太對哦。假如咱們真的沒有金塊了,無非就是讓冷箭再跑一趟而已。從這裏到大金國的距離雖然有些遠,但以咱夜針的翔掠術,也不過隻需要短短幾個時辰而已。”

她幾乎就是憑著本能地這般說。她這樣說隻因為她還是看不慣玉幽對櫻空釋太過親密的樣子。而且她還全然不顧一旁夜針不斷歎息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