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後傳
雪空下,浮焰將手中的長劍微微向前一刺,然後,劍身便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緩緩增長了一倍,而寬度,也是相應地增長了一倍。櫻空釋默默地看完她做完這一切動作後,在心底輕輕地歎了口氣。看來,以前他不隻是對這個世界的關心太少,他對他身邊的人的了解也是如此之少。
“哥,上來吧。”
浮焰的身軀輕輕一提,便站在了浮在胸前的劍身之上,然後再微微伸出手,便把一臉沉思的櫻空釋也拉了上去。
紛紛揚揚的大雪從天而降,櫻空釋站在浮焰的長劍之上,隻覺周圍的景物在飛快地向後退去。就這樣離開了吧,離開了他生活了足足有三百年之久的刃雪城,離開了他辛苦統一的寬浩世界。這一刻,世界是如此得靜,視野也是如此得模糊。就仿佛,連站在他身前浮焰的身軀,也變得不清晰了起來。
人生難得糊塗。可等清醒之時,卻什麽都悄然改變了。
櫻空釋下意識地拉著浮焰的手臂,怔怔地望著高空中的浮雲。
“哥,其實這樣飛翔的感覺真美。”
浮焰輕聲感歎。景物美,人更美。更何況,身邊有一個自己最敬愛的人呢!
“哦。”櫻空釋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然後他漫不經心地問,“浮焰,這周圍怎麽一點聲音也沒有啊?”
“我也不知道。”浮焰輕輕回了一下頭,卻意外地發現櫻空釋整張臉似乎都有些黑了起來。難道他又在擔心什麽?她的眼珠輕輕轉了轉,然後緩聲說,“哥,好像是我們已經離開了刃雪城的範圍。”
“浮焰,下墜吧。”
半響,櫻空釋無力地說。就是一句他漫不經心的問話,卻讓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什麽?”
浮焰錯愕。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飛得好好的,幹嘛要下墜啊!?
“唉。”櫻空釋輕輕歎了口氣,說,“浮焰,我們還沒有逃離出刃雪城的範圍。這周邊這麽安靜,肯定有文章。我想,金塵絕對在刃雪城周邊都布下了埋伏,我們還是不要自投羅網。”
“哥,”浮焰輕喊,“你是說金塵在守株待兔?”
“嗯。”櫻空釋輕輕點了點頭,說,“以金塵的才智,他肯定會將我們逃離的方向步步都算得精確了。”
“那我們豈不是再也沒有逃出去的希望了。”
浮焰的整顆心都輕輕地凝成了一個疙瘩。
“希望是有的。因為有的機會需要我們去等待。”
櫻空釋緩聲回答。浮焰越著急,他卻反而越從容。因為他知道,無論遇到任何事情,就算是再著急,也是沒用的。他從不願意將任何力氣浪費在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好吧。”浮焰終於妥協了。她輕輕地點了點頭,說,“哥,你抓住我。”
紛紛揚揚的雪花中,一把長劍劃出紅色的影子,直向它的正下方飛馳而去。劍身之上,有兩個相依為命的人。
風呼呼地從身邊掠了過去。
當櫻空釋和浮焰終於墜地後,他們卻意外地發現,他們的正前方,佇立著一座建築雖不算雄偉,但整體購置卻精美無比的小小宮殿。仰頭望去,宮殿的大門之上,“幻民宅”三個字赫然入目。
“哥”
浮焰微微撇了撇頭,凝結在她頭上的雪花便如同柳絮一般紛紛跌落。她望向櫻空釋,瞳仁裏滿是困惑之色。
“怎麽又看我啊?”櫻空釋輕輕笑了笑,手臂也是微微一揮,附掛在身上的雪花同樣被甩了出去,“我早就說過了,我並不是什麽都知道的。”
最起碼,幻民宅這三個字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那咱們”
浮焰輕輕舉起手臂,做了幾個敲擊的動作。
“嗯。”櫻空釋輕笑著點了點頭,“你去吧。既然來了,咱們好歹應該進去和主人打個招呼。”其實,是實在是沒有別的地方好去了。周圍都是彌漫在半空中的雪花,視野一過五丈,就幾乎什麽都看不見了。
浮焰麵露尷尬。然後,眼眸中似乎閃過一絲薄怒。嗬!跑腿的事又讓她做!可是,這樣的話當著櫻空釋的麵,她還是不敢說出口的。於是,她隻有輕輕跺了跺腳,然後向那個白色大門走去。
櫻空釋輕笑不語。浮焰的不樂意,他當然看得出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浮焰連著敲了三下門,一次比一次用力大,一聲比一聲響,可惜她什麽回音都沒有得到。
“有人嗎?”
於是,她又大喊了一聲。哼!是她親自來敲門呢!居然沒有人理會!
半響。她又等了半響,卻還是一直都沒有任何回音。然後她迷惘地回轉過頭來,用困惑的目光望向櫻空釋。
“不要這樣看我啊。”櫻空釋苦笑,“我真的不可能什麽都懂得。”
“我也沒有說你什麽都懂。”
浮焰低聲喃喃。然後她便向櫻空釋走去。
就在這時——
銀白色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小巧的腦袋伸了出來。
“啊啊!還讓人睡覺嗎!”
那顆小巧腦袋的主人不樂意地嚷嚷了幾聲。
浮焰輕輕一怔,然後笑容立刻便染上了她的唇角。
“哦。你好你好,實在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是路過的路過的,想想”
她的話說到一般就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因為她忽然發現,那顆小巧腦袋上的眼睛根本就沒有望了她一眼,她隻是怔怔地望著她的身後。她自然知道她身後的人是誰,她也自然看得出來那種眼神裏的怔驚和驚喜。
不是看到落魄王的驚喜,也不是看到故人的驚喜,而是一種就仿佛是看到命中人然後眼前忽然一亮的驚喜!
那顆腦袋久久地怔住了,小巧的嘴怔怔地張著,仿佛再也難以闔上。
雪花在灰沉的高空中盡情地飄舞著。
整個世界的光線明亮得讓人有種恍惚的感覺。
而雪花飛揚中的他,在輕輕笑著。
門縫裏的她,久久地怔住了。
夾在他們中間的浮焰,嘴角卻冰冷地抿成了一個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