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思遠微微一笑,不在追問,招呼眾人坐下,讓金蓉沏幾盞茶來。一會功夫,屋內飄香,茶的芬芳沁人心肺。謝文東心中一歎,暗道金家這爺倆真象,都是喜歡品茶的人。忍不住舉杯喝了一口,剛入口時有些苦,下肚之後絲絲甜香上湧,回味無窮,他讚道:“好茶!但我是外行,不知道金伯父這是什麽茶。”見他誠心讚歎,金思遠大為高興,說道:“這是精品毛尖。”

“毛尖!”謝文東在外行,毛尖還是聽說過,又暫了一聲好。金思遠道:“品一壺好茶,就象品人生一樣,苦中有香,香裏帶甜,茶剛入口先是苦,苦去而甜來。”謝文東玩笑道:“看來金伯父品茶的境界我一輩子都趕不上了。”

“這是人生的經驗,隻是你還年輕。”話鋒一轉,金思遠又說道:“其實我早就想見見你,當麵道謝,隻是一直苦無機會。”

謝文東一楞,問道:“金伯父要謝我什麽?”金思遠道:“幾年前你從歹人手中將蓉蓉救出來,這件事足以讓我感激不盡,而且,以後對蓉蓉一直照顧有加,暗中保護他不受小人所害,這些事情也瞞不過我的。”謝文東苦笑道:“金伯父早知道我派人保護蓉蓉的事?”金思遠笑嗬嗬道:“我又不是瞎子,怎麽會看不出來。”有其父必有其子。金鵬了得,他的兒子也不會弱到哪去,隻是他選擇了普通人的生活,但這不代表他就成了普通人。謝文東道:“由於老爺子的關係,蓉蓉的地位很特殊,我也是不得不這樣做。”金思遠笑道:“我明白,所以我並未怪你,還是要感謝你。”

謝文東道:“這次我準備南下上海,途中經過T市,蓉蓉正好想去探望爺爺,準備和我一起走,不知道金伯父的意思怎樣?”

一聽提到自己,金蓉頓時來了精神,豎起耳朵,聽得格外用心。本來謝文東以為金思遠不會同意,至少也得考慮考慮才能給出答案,沒想到他話剛說完,金思遠馬上答道:“蓉蓉大了,既然她想去,就讓她去吧,而且她爺爺也確實很想她,打過幾次電話來,隻是年底工作繁忙,我和愛人一直抽不出時間,有你陪同,我也就放心了。”

這父親可真夠開通的。謝文東暗暗搖頭,就這麽放心把女兒交給今天隻算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其實正如金思遠所說,他對謝文東並不陌生。知子莫過父,反之也一樣。金鵬為人怎樣,沒人能比金思遠更清楚的了,連父親這麽多疑有心計的人都能對謝文東放心,自己還擔心什麽呢!他看出謝文東的心思,仰麵而笑,說道:“我父親曾跟我說起過,你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在看人的方麵我還是相信父親的眼光。”謝文東搖頭而笑,佩服道:“老爺子看人確實很準!”

謝文東回H市時是靜悄悄的,連文東會內部都不知道,他走的時候也是悄無聲息,沒有大批手下的送行,在道上混得時間長了,讓他知道什麽時候該張揚,什麽時候該低調。H市沒有多少人知道他走了,知道他去哪的人更少。刮來的清風讓湖麵為之一洋,泛起層層波瀾,當風過,湖麵又恢複了平靜。DL,與H市隻有一個多小時的飛機路程,氣溫卻相差十萬八千裏。

一下飛機,謝文東等人就明顯很到氣溫的變化,陽光明媚,太陽好象一下子比在H市的時候大了一圈,嬌豔而火熱,讓人不敢仰望。DL的冬天不冷,但前提是在沒風的條件下。一行人等出了機場,李爽敞開外套,張開雙臂,仰天長呼,說出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話:“我終於出了H省了!”“撲!”三眼差點沒讓自己的吐沫噎到,瞪了李爽一眼,諷刺道:“哦,這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李爽滿臉認真道:“我確實是第一次出省嘛!”“得了吧!”三眼氣道:“再說,全世界的人都聽見了,你能丟起這人,我們可不能!”說完,拉著謝文東,快步向一旁閃去。

三眼東奔西跑,不敢說走遍全中國,至少小半地方都去過。連金三角他也不陌生,和老鬼交易時,去過幾次。而李爽不一樣,虎堂的勢力還沒延伸到省外,一直以來,他都處於看家的角色。第一次出遠門,到了陌生的地方,生怕別人把他甩了,忙追上眾人,喊道:“等等我啊!”機場外,三眼早安排好數輛轎車等候,見謝文東等人出來,車門一開,下來十幾號人,當中領頭的正是一臉笑得陽光燦爛的陳百成。離老遠,他的笑聲就已傳進眾人的耳朵,大步迎上前,一彎腰,恭敬道:“東哥好!”

謝文東緩緩一笑,拍拍他肩膀,問道:“這一陣張哥不在,把你累壞了吧。”“哪裏!”陳百成討好道:“DL的事情在三眼哥的打理下早上了軌道,我隻是負責看管,處理一些瑣事罷了。”謝文東含笑指了指他,笑眯眯道:“很好!一段時間沒見,老陳學會了謙虛!”三眼在旁連連含笑點頭,陳百成被誇獎,他也覺得很是光榮。高強沒他那麽高興致,冷哼一聲,走到一旁。

眾人走出機場,陳百成一副盡地主之儀的勁頭,前後招呼,上竄下跳,好一頓忙活。他把謝文東和三眼讓進一輛黑色豪華的寶馬轎車,自己繞到汽車的另一頭,剛想開門進去,車門被人用手按住,他勃然大努,抬頭剛想叫喊罵,嘴張開了,可罵聲半句也沒敢發出,激怒之情瞬間轉化成佯笑,恭恭敬敬的說句:“強哥!”

按住車門的正是高強,他麵無表情的搖搖頭,冷然道:“你也算是會中老人,應明白大小規矩。這個位置還不適合你坐!”

陳百成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皮笑肉不笑道:“多謝強哥‘指教’,小弟我‘記下’了!”說完,他向後一側身,讓開位置。高強隻是微微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沒再理他,開門上了車,完全未把他話裏有話的話放在心上。在他心中,陳百成還稱不上分量。直到汽車開走好一會,陳百成才恢複常態,對高強的恨意簡直易於言表。這時,一個小弟跑過來,說道:“陳哥,大家都走了,就剩我們了。”陳百成左右一看,可不是嘛,七八輛轎車現在隻剩下一輛,在他身後等他,其他都已開出好遠,他重重一跺腳,狠聲道:“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高強把陳百成擠到一邊,車內的三眼自然看見了,但他二人關係太深,這些小節根本不在意,嗬嗬一笑,沒說什麽。反而謝文東笑道:“強子,你對老陳有些過火了。”高強漠然道:“他的心,不正。”三眼嗬嗬一笑道:“你怎麽知道,強子你又會讀心術。”高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討厭陳百成這個人,可能全完是出於本能。他搖頭道:“沒有原由,我就是知道!”

三眼搖頭道:“說句實話,老陳這個人怎麽樣我心中清楚,做事雖然狠毒了一些,但對我也算忠誠,而且他確實是一個有實力的人,在龍堂內確實幫了我很大忙,有他在,一些小事我完全可以放開不管,往往由他來做,比我做得還要好。”

高強默默不語。謝文東眯眼道:“陳百成是個有實力的人,但他絕對也是一個聰明人。”

汽車在一處大廈門前緩緩停下。坐在車內的謝文東仰頭上望,樓頂直聳入天,至少在四十層左右,他問道:“老喻在這?”

三眼歎道:“能花錢的人一定也是知道享受的人。”三眼對喻超總是向會內各堂張手要錢而反向他要錢就難如瞪天的事一直耿耿於懷,他始終認為用白道企業代替黑道生意,不可能發大財,文東會上上下下有多少兄弟,現在連他都數不清了,這麽一大群人隻是靠白道上那些‘微不足道’收入能養活得起?他表示懷疑。謝文東拍拍三眼,笑道:“你對老喻有偏見,這點不好。”說完,他下車向樓內走去。三眼忙跟出來,追道:“不是偏見,是意見。東哥,咱們現在投在白道生意的錢太多了。”

“沒有大投入,怎麽能有高回報,投入小了,也會把轉型的速度拖下來。”“為什麽我們一定要轉型,黑道上的生意如火如荼,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那畢竟是見不得光的,一旦中央用這點做文章,足可以讓我們陷進萬劫不複的地步!”謝文東長歎一聲,他也知道黑道來錢快,可暴露的弱點太多了。三眼一握拳,道:“是有風險,但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我們拿出十分之一的收入,足夠打通上上下下的關係啊!”謝文東搖頭,感歎道:“如果我們想做大,如果我們想長久,如果我們想不受中央的製約,轉型是必須的。怎麽?張哥到現在還是不了解嗎?”三眼無奈,他搖搖頭,不再說話。當謝文東堅持一件事的時候,誰都無力阻止,包括他三眼。李爽高強等人並未跟上樓,他倆一見喻超也是頭痛,這人好象天生就會說兩句話,一句是問候語:吃了嗎?另一句是主題:拿錢來!平時躲他都躲不急,更別說主動來看望他。這二人拉著金蓉,在附近找間快餐廳吃飯去了。陳百成抓住機會,屁顛顛的追上來,搶在謝文東前麵按下電梯,獻寶似的說道:“東哥,讓我來!”

陳百成似乎對這裏很熟悉,如到自家,上了電梯後,熟練的按了二十七樓的按扭。謝文東問道:“老陳,看你的樣子好象經常來嘛!”陳百成正色道:“是啊!不管怎麽說,東興集團也是我們自己的企業,而且,老喻如果遇到困難,我也會親自來幫幫忙。其實,白道的生意一旦有了政府的扶持,那就事半功倍,財源滾滾了,所以能和上麵打好關係很重要,這方麵,我比老喻強一些。”三眼一瞪眼,問道:“你經常來嗎?我怎麽不知道?”陳百成忙道:“那是怕三眼哥不高興嘛!”

謝文東仰首大笑,玩笑道:“張哥,老陳雖說是你手下,但有時他做事確實比你還好!”三眼也笑了,一拍陳百成的腦袋,故意氣呼呼道:“你這家夥,回去再找你算帳。”陳百成做人圓滑,而且心計陰沉,他早把三眼的性格摸透了,隻一看他的氣色就知道他有沒有再生氣,知道此時三眼嘴上這麽說,心裏對他卻很讚賞,故意傻笑兩聲,撓撓頭發沒說話。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請問三位先生找誰?”謝文東三人剛出來,正對電梯門的服務台後站有兩為年輕漂亮,身著深色正裝的女郎,笑盈盈問道。謝文東還沒說話,後麵的陳百成擠上前,笑道:“是我!”

女郎對陳百成很熟悉,忙微笑道:“原來是陳先生,裏麵請。”陳百成問道:“老喻在嗎?”“喻總在辦公室。”陳百成一指謝文東和三眼,道:“這兩位都是老喻的‘好朋友’,我們一起進去沒關係吧?!”女郎看了看他二人,覺得麵生得很,猶豫片刻,還是甜甜一笑,說道:“等我通報總經理一聲吧,一旦喻總怪罪下來,我們可承擔不起呢。”

漂亮的女人總是很吃香,因為男人很少有對她們生氣的時候。陳百成聳聳肩,不好強求,轉頭對謝文東二人道:“東哥,你看……”謝文東一擺手,說道:“那我們就等等這位‘喻總’的大架吧!”他走到服務台前,笑嗬嗬對女郎道:“請轉達你們總經理一聲,我叫謝文東,如果超過半分鍾他還不出來,我馬上走人。”

女郎見他年紀不大,語氣可不小,一時搞不懂他的來頭。拿起電話,通知到了喻超秘書那裏。她不知道謝文東是誰,或許連文東會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可喻超的秘書卻知道,一聽謝文東這三字,再熟悉不過,馬上將線路轉進喻超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