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蓉意識到謝文東說錯話了,糾正道:“他不是東西。”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接道:“他是東西!”說來說去都是錯,急得金蓉直撓頭。謝文東仰麵而笑,摸摸她小腦袋瓜,心中感歎,不管什麽時候,在什麽情況下,金蓉總是能逗他開心。他扶著金蓉頭發,發絲很細又光滑,軟軟的,如同錦緞,他問道:“快過年了,想要大哥哥送你什麽禮物?”
金蓉認真的考慮起來,她抬目想了半天,才道:“要什麽都可以嗎?”謝文東笑道:“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隻有你能說得出來,我都會給你!”“真的?”金蓉心裏甜絲絲的,小丫頭不會掩飾自己的感情,高興的抱住謝文東的胳膊,笑得合不攏嘴,說道:“我暫時還沒想好,等以後再告訴你!”謝文東臉一板,道:“過期不補!”他眼神一晃,猛然間又想起什麽,轉頭問薑森道:“李英男怎麽樣了?”“李英男?”薑森沒聽過這個名字,臉上帶滿疑惑。
謝文東一拍腦袋,道:“就是李根生的妹妹,和小玲一起被我們帶回來的女孩。”一聽女孩兩字,金蓉的耳朵馬上支了起來,眼睛故意看向別處,但小腦袋慢慢向謝文東這邊靠。“啊!”薑森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啊,他答道:“我把她安置在一樓的臥室,找醫生看過,沒什麽大礙,隻是悲傷過度加上身體虛弱,暫時昏迷而已。”他看了看表,又道:“她現在可能還在昏睡。”
謝文東歎口氣,很是內疚,李根生的死和他有直接關係,他沒再說話,起身向一樓臥室走去。打開門,房間內一片黑暗,借著走廊燈光,隱約瞧見床上躺著的女孩,他走上前,低身將女孩淩亂的頭發順到兩旁,露出一張清秀的麵孔。在他印象中,李英男的皮膚是小麥色,黑黑的,健康而活潑,反觀現在,蒼白得嚇人,毫無血色。她睡得並不安寧,秀眉不時皺起,呼吸時緩時快。謝文東看罷,一陣陣心痛,突然,他笑了,苦笑,站真身,象是對昏睡的李英男又象是對他自己輕聲說道:“做好人有什麽用?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現在的社會,你不踩著別人的頭就會讓別人踩著你的肩膀往上爬,我不甘心平庸,那我不做壞蛋我還能做什麽?好人有好報,這可能是世界上最騙人的鬼話!”他一握拳頭,冷冷道:“信天不如信自己。”
“信自己什麽?”金蓉不知道什麽時候在謝文東身後鑽了出來,看看他,又看看床上的女孩,語氣不善道:“她是誰?”
謝文東陰沉的表情頓時換成一臉漠然,眯眼看著李英男,緩緩道:“她的哥哥曾經救過我!”
“啊?”金蓉一楞,疑問道:“大哥哥你這麽厲害還用別人救嗎?那救你的人一定更厲害,他在哪,我要看看他!”
謝文東眼神一黯,搖頭道:“他死了。而那是我的錯,所以,我有責任照顧他唯一的親人。”雖然我是壞蛋,可惜我終究變不成畜生!他心中又默默加了一句。他現在完全可以棄李英男而不管,但是,他卻做不出來。謝文東是重情義的人,當初,金鵬救過他,也幫過他,現在,他差不多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洪門身上,這樣做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對金鵬救命之恩的回報。秋凝水也救過他,而當他聽說她有危險的時候,隻帶數人前往相救,膽量之大令人佩服,當然這也是對秋凝水情義的回報。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恩的人,謝文東從來沒有吝嗇過。金蓉聽他說完之後認真的點點頭,背著手,人小鬼大,故意裝做一副老成模樣,說道:“恩!大哥哥,於情於理,你是應該好好照顧她的。”
謝文東輕拍一下她的小腦袋,笑道:“小丫頭一個,你懂什麽?!”金蓉按著腦袋,哧牙咧嘴道:“討厭!我說過多少遍了,我不是小丫頭啦!”怕把李英男吵醒,謝文東連忙捂住金蓉放出高聲貝的小嘴,連推帶拽,把她拖出房間,臨出門前,見床上的女孩一動沒動,睡得很沉,他才放心的把房門關嚴。生氣的轉過頭,正準備教訓金蓉幾句,發現自己的半根手指正不知道何時滑進她嘴裏,而且後者還在瞪眼努力咬著。這時,他才感覺到專心的疼痛,連忙把手收回來,低頭一看,中指上下兩顆紅色牙印清晰可見。他還沒說話,金蓉反氣嘟嘟道:“看你還敢不敢捂我嘴不讓我說話了,哼哼!”謝文東啞然失笑,看來小丫頭是長大了,柔弱的小兔子也長出鋒利的牙齒嘍。這時,薑森眉頭微皺走過來,看了看金蓉,伏在謝文東耳邊細語道:“東哥,剛剛接到消息,軍區出來有數輛軍車正往醫院的方向開去,可能是有什麽變故了?!”聲音太小,金蓉聽不清楚,菱形小嘴一撅,把頭扭到一旁,大聲嘟囔道:“神秘西西的,誰稀罕啊?!”話是這麽說,她站在那裏沒有絲毫準備避讓的意思。
謝文東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疑問道:“軍區出來的車?!去哪間醫院?”薑森急道:“當然是彭書林所住的那間醫院了。”“恩?”謝文東一震,喃喃道:“軍方去是什麽意思,沒道理啊。”猛然,他看向薑森,說道:“難道杜庭威的爸爸想借軍方力量除去彭書林,讓他永遠也開不了口?”薑森搖頭道:“不是吧?!現在彭書林開不開口都一樣,杜庭威不是已經把一切都承認了。”“不對!”謝文東眼珠連轉,說道:“承認也是可以翻供的,隻要彭書林一死,他就徹底沒有後顧之憂了,到時,他想怎麽說都可以。再說,你認為那個黃師長會幫咱們做證嗎?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明智保身的道理。”他用手指敲敲腦袋,又道:“沒有時間了,得馬上將彭書林送往別處,老森,你通知強子,讓他按我的意思辦!”
“恩!”薑森不敢耽擱,點頭道:“明白!”謝文東一揮手,道:“直接把車準備好,我去會會軍方那些家夥。”他穿上外套,向金蓉歉然一笑,道:“看來大哥哥不能陪你了,早點回家,別讓爸媽擔心你。”說著,他係緊大衣腰間的布帶。
金蓉霎時間沒了精神,趴在沙發上,有氣無力道:“大哥哥,我能陪你一起去嗎?”謝文東扭頭眨眼道:“你說呢?”金蓉又問道:“那你什麽時候回來?”謝文東翻了翻白眼,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問話好象管家婆啊!”說完,在一陣大笑聲中,消失在門外。無意中的一句話,頓時讓金蓉麵容緋紅一片,心跳加速,過了好一會,她才平靜一些,對著房門大聲喊道:“我就是要做你的管家婆!”剛喊完,外麵傳來‘光當’一聲響,接著,人聲頓起,紛紛嚷嚷道:“東哥,你怎麽了?”
轎車中,薑森和任長風都在扭頭偷笑。謝文東揉著泛紅的腦門,自語道:“這小丫頭……”任長風突然認真道:“東哥,我想說兩句,不是由於老爺子的原因,我一直都覺得你和小蓉很般配,甚至,比你和彭玲更般配。她畢竟是警察,而且是警察世家,和我們不是同路人,現在她或許可以忽略不計較你的身份,可誰知道以後又會怎樣呢?”
這點謝文東也考慮過,但他已陷得太深,想脫身出來又談何容易。他搖搖頭,淡淡道:“小玲是我喜歡的女人,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任長風一張嘴,還想解釋什麽,被薑森拉住,向他微微搖搖頭。以前三眼李爽高強不也同樣勸過謝文東嘛,可他根本聽不進去,更別說任長風了。他歎口氣,黯然搖頭。感覺大腿癢癢的,他低頭一瞧,薑森正在他腿上畫道道,仔細一看,原來他是在寫一個字,殺!任長風嚇得一吐舌頭,懷疑自己看錯了,他木然的看向薑森,後者點點頭,意思你沒看錯。見他要發問,薑森搖頭,拍拍他肩膀。謝文東想著心事,沒注意到二人的小動作,他把玩亮銀火機,在手指間翻轉。
他們趕到醫院時,軍方的大解放軍車還沒到,謝文東邊往裏走邊給高強打電話,問彭書林的情況怎樣。高強早已把彭書林從醫院中撤走,安置到一家規模極小的醫院。這間醫院麵積雖不大,但裏麵的醫生和醫療設備都遠勝於H市中任意一家大型醫院,這是文東會投資成立的,專門為會中受傷兄弟所準備,本意是想避開警方,沒想到這次卻給堂堂一省廳廳長用上了。
薑森和任長風遠遠跟在謝文東後方,任長風再也忍不住了,碰了碰薑森,急切的小聲道:“老森,到底怎麽回事?你寫的‘殺’是什麽意思?”薑森瞄了瞄前方的謝文東,細語道:“以前我就和三眼高強商議過此事,我們畢竟是黑社會,和彭玲的距離太遠,一旦東哥因為她而迷失方向時,我們會……會不通過東哥的允許而直接把她除掉!”
“呀!”任長風倒吸一口冷氣,喃喃道:“可是……”薑森打斷他的話,接道:“雖然這樣做未必會得到東哥的原諒,可為了幫會,沒有選擇。現在的文東會已經不是以前東哥中學時代的文東會了,那時,可能覺得幫會好玩,幾個人或者十幾個人聚在一起,一時興起,幫會就成立了。而現在,幫會勢力涉及三個省,幫眾何止千百,一個錯誤,不知道會連累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所以,幫會中誰都可以犯錯,惟獨東哥不可以,一旦彭玲影響到這一點,我,三眼,高強等等幫眾,都不會手軟的,即使東哥不理解,罵我,打我,殺我,我都認了。”
“呼!”薑森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任長風才長長出了口氣,拍拍他肩膀,羨慕道:“我終於明白文東會為什麽在短短幾年內會有這樣的成就了。”“哦?是因為什麽?”“不隻因為東哥個人的原因,還因為有這一群真心實意,不阿諛奉承的兄弟!”“阿諛奉承?”薑森喃喃一笑,感歎道:“以前或許沒有,但現在人多了,也雜了,什麽人也都有了。”
見他說得傷感,任長風搖頭道:“林子大了,自然什麽鳥都有。這也是件正常的事。”
謝文東掛斷電話,見薑森和任長風在後麵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麽,玩笑道:“你兩個家夥在後麵合計什麽鬼注意呢?”
薑森笑了,笑得陽光燦爛,小聲歎道:“不管怎麽說,有東哥在,文東會就不會變質,也值得我們大家去奮鬥!”任長風心有感觸的點點頭,一個人的個人魅力真是一種不可估量的力量!這一翻交談,讓他和薑森的關係拉進很多,薑森把這樣絕密的事情告訴他,說明真正把他當自己人來看待,這點,讓任長風心中倍感溫暖。二人笑嗬嗬的追上謝文東,薑森問道:“東哥,強子應該把彭書林送走了吧!”“恩!”謝文東道:“在咱們自己的醫院裏,自己地方,相對來說安全一些。”
遠處,傳來陣陣轟鳴聲。薑森搖搖頭,歎道:“一聽聲音就知道軍區的‘牛車’終於到了。”果然,最先一輛軍用吉普車開進醫院大院,後麵跟著的幾輛大解放停在外麵,車兜裏‘颼颼’蹦出六七名黃色軍裝的士兵。吉普車車門一開,一身戎裝的黃震從車中走出來。剛一抬頭,看見站在醫院大門,正彎著眼睛笑眯眯的謝文東,他一楞,馬上又麵帶微笑的迎上前,說道:“沒想到這麽快又和謝先生見麵了,真是有緣啊!”謝文東心中冷笑,說道:“嗬嗬,沒想到黃師長也相信緣分。可我一直不信,因為世界上最好的緣分是靠自己創造的。”黃震不明白他的意思,打個哈哈,一笑而過,問道:“謝先生在這裏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