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光線,總是令人煩躁。

金碧輝煌的包間裏,羅風緊鎖著眉頭,左手打著石膏。他身旁幾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沉默的站著,其中有瘦猴。

羅風被薛貴打了一巴掌,臉上的掌印猶在,赤-裸的標示著曾經的恥辱。盡管羅風一直在活血化瘀,但臉上那掌印永遠消不去,死死貼在臉上,仿佛烙進了心裏。

瘦猴看羅風臉色陰沉,欲言又止,最終閉上嘴巴,同時看了看對麵坐著的中年人。中年人簡單的一件襯衫,脖子上呆著拇指粗的金鏈子,在包廂裏的燈光下,格外顯眼。中年人旋轉著酒杯,臉上玩世不恭,與年齡極不相稱的表情,頑童一樣的動作,卻沒有任何人敢笑,甚至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他是老九,地下世界的金牌殺手。殺手界的人很少敢在外麵示人以真麵目,但老九是例外。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他隻是兼職殺手,並非全職。老九還有一個身份,就是羅家**勢力的一個重要人物,安插在滬海市的棋子。羅風心懷怨恨,狠心把老九請出來,在金碧輝煌造了一桌,同時肉痛的拿出剛買的的保時捷鑰匙,以此為條件,要一個人的命。

人與人之間的仇恨,來的突然,卻很容易極端。越有能力的人,越可能往極端走去。他們稱之為簡單。複雜的東西簡單化,往往充斥著血腥和暴力。有的人看不起暴力者,但心存畏懼。

羅風是這樣一個人,討厭暴力,但依賴暴力。老九很難請動,除非羅家家主的命令。為了被打的小事,出動羅家的殺手,若是被羅家長輩知道,羅風絕對曰子難過。所以羅風很低調,在老九麵前,根本沒有提任何與任務有關的字眼。

老九放下酒杯,眉宇間舒展開來,露出久違的笑容。笑容很難看,如同年久的老樹,裂開了樹皮,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羅少,多少人,怎麽死?”老九問的很直接,也很輕鬆,仿佛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學生,這個身份,對於久經生死的老九而言,太稚嫩了。就想要捏死一隻螞蟻,老九拿起桌麵上的鑰匙,說道:“謝了。”

走出金碧輝煌,登上了那兩垂涎已久的保時捷,老九從文件袋裏拿出兩張相片。上麵還有詳細的資料,隻不過局限於學號和宿舍。

保時捷暢快的離開後,羅風在瘦猴的陪同下,走出大廳,望著漆黑的夜空。星空有顆璀璨的星星,徘徊於鬥牛之間,氣勢霸道之極,讓身邊的群星失去顏色。

保時捷在濱江大道,疾馳而行,囂張至極。交警的提醒,恍若未聞,老九飛快的往複旦大學而去,目標直指薛貴。薛貴長相俊美,是少有的讓老九討厭的類型。老九左右撫摸著相片,猩紅的舌頭舔著黑的有些泛紫的嘴唇,笑容顯得更加難看。

保時捷,像幽靈駛入校園。保安認得出是保時捷,所以沒有阻攔。在保安眼裏,開保時捷的就是好學生,不會犯錯的好學生。

把車停在一處小樹林下,老九腰間別著一把短刀,走下車,沒入黑色的夜裏。

腦袋裏有了幾十種折磨薛貴的方法,老九從中選了一種比較靠譜的。他是雙姓戀,喜歡玩弄美男,特別是薛貴的類型。令人又愛又恨的帥氣陽光男生,他覺得很有味道。隻要得到他們的身子,就能讓自己的長相更上一層樓。其實他的長相算是不錯,除了蒼白一點,眉宇間的殺氣太重外,其他都好。如果開著保時捷去酒吧,夜晚粘上來的女子,肯定不少。

複旦大學經濟學院,四號樓下。

薛貴點燃一根煙,走在出去的路上。中南海特有的味道,這是吳明喜歡的牌子,所以他抽上了。不是裝滄桑,也不是裝深沉,就是單純的跟風。薛貴喜歡和吳明走在同一條路上,跟著他,踩著他的腳印,覺得很踏實。甚至生活因為吳明,而顯得更加有光彩。

薛貴是吳家嶺的好孩子,跟著吳明學壞了。大人這樣評價。

薛貴竟然能跟著吳明,上輩子修的福。年輕人羨慕的說道。

不同的角度,會得出不同的結論。但是年輕人在這一點上似乎更有發言權。他們深深體會了吳明的勇氣和執著,更重要的是隱藏在大人眼皮子地下的超凡能力,所以跟隨。不是膜拜,隻是精神上的追求。

薛貴從陰影中走出,置身於昏暗的路燈下。他打算買煙去,因為吳明給的中南海抽完了。樓下的超市也有,但他更喜歡去遠些的大超市。理由很簡單,因為吳明去過。

夜晚的校園裏,情侶很多,但總是躲在陰暗中。見不得人的事情,總是見不得人。薛貴輕快的步子在水泥混凝土路麵上邁著。地麵上還殘留著白天烈曰暴曬的餘溫,從拖鞋底傳來,緩緩蔓延至脖子,然後大腦。

就在餘溫縈繞的時候,一道冰冷的氣流襲來。薛貴陡然停下身子,皺著眉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假山。

假山兩人來高,一人寬,突兀的立在草坪中的人行道旁。學生早就有意見要學校拆掉,但遲遲沒有。假山到夜晚很嚇人,因為夜色下,就像一隻猙獰的怪獸,咆哮著盯著過來的學生。膽小的女生曾經被嚇哭過。

薛貴也很不喜歡這座假山,從開學的第一天起。可是現在那種厭惡的感覺尤為強烈。深入骨髓的厭惡,令他停下腳步。

他注意到,假山黑影似乎與以前略有不同,影子似乎長了一些。一般人看不出,但敏銳的他很快察覺到不同尋常,加上方才襲上心頭的涼意,猛然想起吳明曾經說過的話。

殺氣,赤-裸裸出現在眼前。三分驚奇七分歡喜,他從來沒有畏懼過,哪怕麵對滔天殺氣。薛貴對假山笑道:“難得有人惦記我,朋友出來一見,如何?”

假山沒有動靜。

薛貴歎口氣,繞過假山,卻沒有發現任何痕跡,聳聳肩,朝校園大門而去。對方的目標既然是他,總跑不掉。同時心中躍躍欲試,他從吳明那裏學到很多,今晚正好可以試試。

從假山去校門的路有好幾條,薛貴選了一條很窄的小道,黑夜裏很少有人敢走。

靠近路邊的鐵柵欄處,有一個公共廁所,薛貴嘴角彎起一道美麗的弧度,然後鑽了進去。他前腳剛進去,一道影子跟了上來。

“你是在找死嗎?”薛貴背對出口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語氣飽含興奮和激動。

老九略顯蒼白的臉,猙獰著望著薛貴。近看更不得了,老九心中暗歎。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長越好看,也越有味道。

“把褲子脫了?”老九激動道,“我可以給你很好的待遇,讓你想象不到的刺激和快感。”

薛貴一愣,隨即恍然,笑笑道:“愛好挺另類的嘛。你是誰?為什麽要殺我?”

老九輕笑道:“你這是在為難我,按規矩,你應該知道我不可以說出來的。”

“當然知道,我隻是隨便問問而已。”薛貴點頭道,“在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失去了和你說話的興趣。所以你還是走吧。”

“但是我打算告訴你真相。”老九笑道,“隻要你跟我,我保證你的安全。”

“哦?”薛貴雙眼皮跳跳,然後說道:“看來你不是職業的殺手。”

“我是兼職的。”老九露出腰間的短刀,“它喜歡年輕帥氣人的鮮血。實不相瞞,它有靈氣,每當遇到心動對象,就想男人遭遇挑釁時,會有格外強烈的反應。”

“你告訴我真相,我會考慮。”薛貴淡淡道。

老九大喜,嗬嗬笑道:“有人用一輛保時捷,買你們兩的命。”

“我們兩?”薛貴皺眉道,“還有誰?”

“那倒不能說,不過嘛,隻不要乖乖聽話。”老九猥瑣的聳聳下半身,笑道,“什麽事情都好商量。”

薛貴歎口氣,道:“算了,本來還想玩玩的,現在沒興趣了。”

在老九詫異時,薛貴直接朝他走去,沒有防備和猶豫。

老九臉色微變,冷哼一聲,把刀橫在胸前,寒聲道:“很好!”

可是,老九震駭發現,原本走路很慢的薛貴,突然從眼前消失。憑借著多年的殺手經驗,他突然轉身,一刀削過去。刀光閃爍,卻劈在空處。

能夠成為羅家的棋子,本身實力不用說,見識也不淺,知道今天晚上可能遇見紮手貨,咬著牙,眼中射出堅決的目光……

三分鍾後,老九閉著雙眼躺在廁所的地板上,沉重的呼吸著。

薛貴蹲在一旁,嘖嘖道:“刀光再快,也撼動不了我的意誌。因為我的心,堅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