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妙歌說完後,便一直靜靜的注視著紅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紅袖聽到沈妙歌的話,先是一愣,然後便自心中生出幾分惱火來:沈家真是不拿自己這個衝喜的小新娘當回事兒啊,居然自己還沒有進門,新郎倌便已經納了兩個妾——這還是有一個沒有趕上吉時,不然那就是三個妾在今兒來“伺候”她了。

她沒有控製自己的神色:一來本尊年紀不是很大,二來本尊原本的脾氣就不是很好;她雖然變了臉色,但卻沒有發作出來。

她掃了一眼腳下跪著的婦人,然後對著沈妙歌道:“這算什麽?如果沈家不歡迎我,可以把我送回去。”

趙氏聽得大驚:“姑娘,怎麽能……”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沈妙歌打斷了:“說得好!將軍家的女孩兒果然不同,一會兒你也要有這股子氣兒才好。”

紅袖看著沈妙歌,這次沒有說話:自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她的小夫婿話裏話外都有三分提點:至少眼下看來不是壞心。她沒有再看腳下跪著的婦人,反而轉身坐在妝台前讓她的陪家丫頭給她梳頭。

沈家這些人送丫頭給沈妙歌為妾,不管他們對沈妙歌是不是好心,但至少對她紅袖沒有安好心;當然了,如果她見到了這幾位長輩,她是一定會敬長;但眼下雙方根本沒有見到,而且他們為長輩的已經不客氣了,紅袖當然也不必沒見到人還對他們客氣。

雖然她勢單力薄,但就是因為如此,才一定要讓沈家的某些人知道,她紅袖可不是任人捏圓搓扁的人——紅袖深知,人善人欺的道理;就是因此,她才會給了兩個小妾一個下馬威。

兩個小妾看小主母不發話,五爺也不發話,就算是心裏苦上十二分,她們也隻能跪著不能起來;她們還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懷德將軍之女,居然敢給她們沒臉兒:要知道,紅袖這不止是給她們臉子看,也等於是打了送她們來的沈家主子的臉。

沈妙歌還是由昨天晚上紅袖見過的兩個丫頭服侍,雖然他是男子,但是身子骨兒現在不好,兩個丫頭做事便非常小心,所以沈妙歌收拾完之後,紅袖已經等了他有一盞茶的時間了。

沈妙歌有些歉意的道:“還有再等一等,我用過了藥,我們再給老祖宗、老太太,和父親母親及各位長輩請安。”

紅袖點了點頭:沈家的人還真是不少,今兒這頭不知道要磕多少了;她在一旁看沈妙歌吃了一碗藥之後,又吃了幾個大大的、黑黑的藥丸子,便微微皺起了眉頭:“你吃藥多久了?”看他的身子骨,不像是病了幾天的樣子。

沈妙歌聞言掃了紅袖一眼:“一年多了。”

紅袖便沒有再言語:這人的病怕是極重的,自己還真是有著隨時做小寡婦的可能。

沈妙歌漱口淨手後,便由人扶著坐進了一個藤製的椅子裏;他看了一眼紅袖:“再抬一個春凳簷子來。”

紅袖才知道這種椅子加了兩個轎杆兒的東西叫做春凳簷子,在她看來也就是簡單的二人抬的轎子。

原本紅袖小夫婦應該坐人拉的車子過去,不過沈妙歌發了話,所以他身旁的丫頭便出去吩咐了一聲兒,不大一會兒便有人抬了簷子過來,卻是放在門外沒有抬進來。

紅袖自昨天便深深的知道這個時代有多麽的男尊女卑了,所以她並沒有先起身出去乘轎,而是等沈妙歌被兩個身壯的娘子抬出去之後,她才出去坐到了簷子上。

沈府一路上的景致還真是不錯,紅袖不自禁的因此沈而想到了彼沈:在上一代所逛的沈園比起沈府來也有所不及啊;想了想她也就釋然了,畢竟沈園在現代人手中已經很久了,早已不是原來的沈園。

這路程還真是不近,朝東一直走,出了他們的院後,便自一個角門兒上了回廊,出了回廊再穿過了一個門,轉過了一條小徑兒,又過了一個門兒,紅袖的簷子便落地了:她要下來自己走了;而沈妙歌卻還是坐在簷子上。

院子裏早有人圍了上來請安引路,丫頭媳婦子們人人都喜笑顏開,還有人大聲說去回老祖宗的話;有這些人一說話,兩旁的廂房裏也走出來不少的人,不過那些人隻是遠遠的觀望,三五成群的小聲說笑,卻並沒有人走過來。

紅袖掃了一眼:她所看到的便有二十多人的樣子;沈家上上下下得有多少人?

她隨在沈妙歌的簷子後麵,在幾個媳婦子的簇擁下向正房走去;此處院子裏的花兒並不多,倒是生長著兩棵比較高大的樹木;她能認識的樹木真不多,不過這兩棵樹她還是認識的,因為這是她所喜歡的一種樹:芙蓉樹。

隻是這麽大棵的芙蓉樹,她還真是第一次看到,所以便多看了兩眼。

沈妙歌一直在悄悄的注意著紅袖,看她對兩棵芙蓉樹非常感興趣的樣子,便道:“這兩棵樹是我曾祖父當年親手栽下的,現在已經幾十年了。”

紅袖點了點頭,這樹高大約有三、四米左右,樹幹一個人也抱不過來:樹齡已經很大了。她雖然多看了幾眼芙蓉樹,腳下卻沒有停半分。

看來沈家的老祖宗喜熱鬧吧?這院子裏的人比昨日所見的沈家婢仆們要隨意的多,談笑聲並沒有刻意壓低。

沈妙歌在前,紅袖在後二人進了屋裏:這裏是花廳。

屋裏迎麵擺放著一張大大的長幾,長幾上安放一些擺設;長幾前麵便是一張八仙桌,兩側都擺放著椅子;而在屋子中間鋪著一塊厚厚的地毯,地毯兩旁各安放著四把椅子,每兩把椅子中間都有一個小幾;屋子靠牆還有幾隻高低不等的花架,上麵也有擺放古董的,也有擺放花草的。

整間屋子給人一種十分大氣富貴的感覺;隻是屋裏除了幾個小丫頭,並無沈家的主子。

沈妙歌向左邊行去,進了門便是一座不太大、繪有山水圖案的屏風;轉過屏風卻是一個小小的房間,隻是在屋角擺放著一個不高不低的花架,上麵有一盆蘭花兒:這好似現代房居的玄關一樣,隻是要大得多——這裏是外間。

外間和裏間中間有一個大大的雕花門,並無門扇、也無簾子,一眼望過去便能把裏間大半收入眼底:倒和剛剛花廳的大氣很相符。

裏間安放不是床,反倒是一座在這邊兒不多見的火坑;火坑雖然沒有連接到房屋的兩側但也不小了,中間安放著一個小小的坑桌兒;坑的兩側有深紅色的雕花圍欄。

圍欄的一側倚坐一位老人家,一頭的銀發用一支碧綠的簪子挽在頭頂,發腳用紅底銀花——同服色的抹額壓住;左側發間插了一朵大紅的花兒,倒襯的老人更是紅光滿麵。

沈妙歌看到老人便拜了下去,紅袖自然也隨便著福了下去。

老人早已經看到他們,不等他們大禮拜下去便笑道:“五哥兒身子不好,不要拜了;五哥兒的媳婦,你也趕緊起來,那些俗禮並不能表示什麽孝心;過來,讓我好好瞧瞧我的重孫媳長什麽樣兒。”

沈妙歌笑道:“老祖宗今兒精神真好,我一看到您身子便好了三分,不要說拜一拜,就是再拜三拜也是成的。”

一旁的媳婦子打趣兒:“昨兒五爺已經拜了天地,今兒五爺還要拜三拜,難不成還要在老祖宗跟前再拜一次天地嗎?”滿屋子裏的人都笑了起來。

沈妙歌雖然臉上微紅,卻隻是笑了笑沒有辯解什麽;老人笑得一張臉如盛開的菊花:“拜天的話,我倒是不會攔著五哥兒;前兩日那麽多人攔,五哥偏要自己拜堂,哪個也沒有攔住不是。”屋裏的人又是一陣大笑。

沈妙歌掃了一眼紅袖,臉上這次是真紅了,他不依的上前倚在老人的身邊;老人拍了拍他不再打趣了。

紅袖這個時候已經走到了老人跟前,又微微的屈了屈膝:“老祖宗萬福!”

紅袖這時已經知道老人便是沈妙歌的曾祖母了。

沈老祖宗伸手拉起了紅袖來,笑眯眯的把紅袖打量了一番:“好一個女孩兒,有英氣!”她打量了一番後,好似十分的高興,又拍了拍沈妙歌:“你爹這次做得還好,真得給你討了一個好媳婦回來。”然後又回頭道:“把我那串珠子取出來添作新人禮,給了我的重孫媳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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