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蜜月(二)

蕭疏桐瞪大眼睛將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哦——你誰啊?”

那人一個沒站穩,差點栽下去。UC小說網:“恩公,你不記得我了?”

蕭疏桐覺得頭疼。

五百年前鎮守南天門時你有沒有慈心大發手下留情,放過某個犯事兒被貶凡間的小仙?

沒有。

四百年前你有沒有從哪個獵戶手裏救下一條小蛇or小狐狸or小青蛙or小蝴蝶or小螞蚱……

沒有。

三百年前你有沒有赴京趕考,夜宿破廟,巧遇狐仙,私定終身?

沒有。

兩百年前你有沒有赴蟠桃盛會,不小心將手中淨瓶裏的仙露灑在了某株奇葩上?

沒有。

那一百年前你有沒有借了誰家的傘死活不還?和人同乘一條船沒給銀子?和人在橋上擦肩而過回眸一笑了?

……沒有。

那這句“恩公”是哪來的?

蕭疏桐捂頭抱腦,我哪兒知道啊!扭頭問那人,“你到底是誰啊?”

那人一臉悲戚,淚光閃閃,“恩公,恩公果然不記得我了。我,我真是……”泣不成聲,梨花點點。

“打住,能不能不要叫恩公?”蕭疏桐都懷疑自己腮下是不是長了丈長的白胡子了。

“可是,你就是我的恩公啊?”

嗡嗡嗡……蕭疏桐頭脹得厲害,也不和他多說,繞過人打算離開。這人八成是沒睡醒或是喝高了,要不然就是火星非法移民。最近宇宙不大太平,自從火星地球一號線開通後推出月票日票年票這樣的優惠政策以來,經常有莫名人士來串門。

“等等……”那人急了,直接拉住蕭疏桐,用力有些大,晃得蕭疏桐金星直冒。眼看著蕭疏桐眼神都渙散了,那人大吃一驚,趕緊將人抗住了。

在旅館旁的咖啡店裏歇了小半個鍾頭,蕭疏桐才終於緩過勁兒來。抬頭仔細看了一眼那個男人,麵淨身長,笑眼盈盈,隻是眼生得很。“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了……”

那人隻是笑,“我再給你一個提示,八年前的高考……”

話音未落,對麵的蕭疏桐已經擼袖起身掀桌了。我道是誰,原來就是你小子!

沒錯,這位滿口“恩公”的仁兄就是八年前害得蕭疏桐高考隻得了三百多分,壯烈就義的罪魁禍首。

仁兄激動得淚流滿麵,一把握住蕭疏桐伸出的拳頭,“恩公,你終於記得我了!”

所有的內力在那句軟綿綿顫悠悠的“恩公”下化了。蕭疏桐泄氣,重新坐下,有氣無力地抗議,“別再叫我恩公了,聽著挺別扭的。”說真的,要早知道是那麽一件烏龍,我才懶得理你。

“可是恩……”仁兄突然一頓,轉而笑道,“沒錯,叫恩公是不妥當,畢竟你比我小。這麽著吧,我就叫你恩弟!”

恩……弟……蕭疏桐趴桌,還不如叫恩公呢……

“對了,恩弟,你叫什麽?”當時太過匆忙,連名字都沒要一個,一直引以為憾。

“蕭疏桐,你叫我蕭疏桐就好了。”蕭疏桐連忙道。

“那我就叫你小桐吧!”

“行!”叫小疏也比叫恩弟好啊!

“我叫曹鈺。”說罷,他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蕭疏桐。

蕭疏桐眯眼瞥去,“你是攝影家?”

曹鈺麵有得意之色,“家也許稱不上,但是我是職業攝影師,專職為報紙雜誌提供圖片作品。”

“哦。”蕭疏桐並無太大興趣,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曹鈺有些失望,急急補充道,“偶爾我也會參加一些攝影大賽,大大小小的獎項也得了不少。以前和朋友一起合著開過攝影展。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夠開個展。”

“哦。”蕭疏桐表情淡淡。跟我有什麽關係?

曹鈺歎了一口氣,“我的意思是說,我現在有實力報恩的。”

蕭疏桐一口咖啡噴了出來。怎麽又繞回來了?

曹鈺正色不改,“當時那樣的情況下,多虧了你,我才能有驚無險地進入考場,順利高考,進入理想大學。如果沒有你,後果不堪設想啊!”

蕭疏桐有些悲鳴地腹議,大哥,如果沒有我,你還是一樣可以高考的,但沒有你,我卻可以順利高考,然後進入理想大學……不過,也許那樣就會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城市,碰見完全不一樣的人……也許,就不會遇見他了……

有很多東西,看上去是那麽可惜,失之交臂,好似命運的一個玩笑。可是回過頭來想,我們走的每一步路都引向了今天的擁有。曾經有的抱怨,終歸不過是過眼風景。

閔榛說的沒錯,路上鋪著的石子一顆一顆都有著固定的走向,沒有人可以回頭。既然是緣分,就會是特定的時間在特定的場合遇上特定的人。早了遲了都錯了。

想到這裏,蕭疏桐又覺得慶幸起來,眼前的人看上去也不那麽紮眼了。

突然眼前亮光一閃,隻聽得啪嗒一聲,回過神來,看到曹鈺舉著單反對著自己笑。

“幹嘛?”蕭疏桐一頭霧水。

“你剛剛那個表情太難得了,職業病。”曹鈺笑笑,眼睛發光。

蕭疏桐長長歎氣。

當年的烏龍事件,其實非常無奈。熟識蕭疏桐的同學都知道,蕭疏桐基本上是屬狗的,拿耗子那是義不容辭的。話說那一年蕭疏桐十七歲,某天高高興興(?)騎著自行車去高考。在離考點還剩1000米的時候,正常人一般都會目不斜視,百米衝刺,直至終點。但是蕭疏桐停了下來,非常熱心地問路邊急得稀裏嘩啦的某人需不需要幫助。

這個某人就是後來的曹鈺。當時的他個頭很瘦小,帶著大大的黑框眼鏡,怎麽看怎麽像少了一根筋。曹鈺看見有人問,像見了救星似的上前一把抓住,說自己忘帶了很重要的東西。

蕭疏桐摸摸腦袋,你要高考?

曹鈺狂點頭。

蕭疏桐問,沒了就不能進考場?

曹鈺旋風式點頭。

蕭疏桐歎氣,現在還有一點時間,我送你去拿吧。

曹鈺傻了,頓了整整一分鍾才風一樣衝到了蕭疏桐的後座,指揮著那輛烏拉拉鳥牌自行車風馳電掣地衝刺在大街小巷。

迷路了三次,撞到不明物體五次,闖紅燈一次,被狗追一次,最後的最後,當蕭疏桐終於把人放到了目的地,曹鈺嘴一咧,我忘記帶鑰匙了。

蕭疏桐廬山瀑布汗,你家長呢?

曹鈺抽泣,出差了,家裏沒人。

蕭疏桐差異,你是考生家裏就這麽放心。

曹鈺臉紅,我媽說就算全家都緊急待命,我該發生意外還是會發生意外的。

蕭疏桐突然有點同情他,這麽重要的時刻卻沒有人陪在身邊。於是仗義地拍拍他的肩膀,沒事,肯定能想出辦法來的,實在不行我們找警察叔叔。話說你到底把什麽忘在家裏了?

曹鈺抬頭,眼神幹淨認真,我把眼鏡忘在家了。我近視有600多度呢,沒有眼鏡考卷什麽的都看不清。

蕭疏桐發誓,他從來沒有這樣想要狂扁一個人,這種衝動在看到曹鈺眼前的那一抹反光後更甚。他冷靜地將手從曹鈺的肩膀上放下,說,你別忙了,你的眼鏡不在家裏。

曹鈺詫異,怎麽可能?你看我的鏡盒是空的,我平時都是到了學校才帶眼鏡的。

蕭疏桐繼續冷靜,那你現在看得清楚我麽?

曹鈺點頭,我還看見你臉頰冒痘痘了呢,上火了吧。

蕭疏桐握了握拳,你摸摸你的鼻子。

曹鈺照做,下一秒臉就黑了。

再下一秒,蕭疏桐的腳踏車被搶了,迅雷不及掩耳……

“我去考試了,同學,下一次見到再謝你!”

我去考試了……

我去考試了我去考試了……

我去考試了我去考試了我去考試了……

那我呢?那我呢?那我呢?

蕭疏桐獨立寒風中,麵對著不知名的小區,在朵朵白雲湛藍天空下,錯過了高考的第一場考試。

數學考試不出意外的爛,當天晚上被揍了一頓,直接影響了第二天英語的發揮。所以,最後,蕭疏桐光榮地成為了某某高中重點班建班十幾年以來頭一個離二本線十萬八千裏的同學,也毫無意外地呆在了老班主任的黑名單上,以至於有一年蕭疏桐突發奇想回母校敘舊,他老人家看了一眼蕭疏桐就背過氣去,差點腦溢血,嚇得蕭疏桐再也不敢隨便出去晃悠說是某某高中的畢業生給人民臉上抹黑了。

如果不是那個華東六省一市武術冠軍的頭銜和太極拳協會老主席拍胸脯的擔保,大概此時的自己已經回家種田養瓜奶娃娃了吧。

哎,往事不堪回首啊。這個讓當年的蕭疏桐想要滅口的家夥居然安然無恙地跳出來說要報恩,蕭疏桐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接受他的報恩還是先報仇的好。

“對了,當時我隻知道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等我回去找的的時候怎麽都找不到你,真是奇怪。”曹鈺已經不戴黑框眼鏡了,一雙狹長細眼很是機靈的樣子,不複當年的脫線模樣。蕭疏桐有些好奇他到底是吃什麽補的腦。

“怎麽會找不到?”蕭疏桐有些好笑,“我們就是同屆,應該差不了幾個班。”所以當時蕭疏桐一度有過衝動,想要掘地三尺將罪魁找出來,結果考慮到環保問題終於還是放棄了。

“同一屆?”曹鈺吃驚不小,眼睛瞪了半天,喃喃道,“那你不是也高考?”

“當然啦。”蕭疏桐輕描淡寫,“你前腳走我後腳就追了,說不定我們還在同一考場呢。”

曹鈺完全當機了,愣了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來,隻是看著蕭疏桐,目不轉睛,呆若木雞。

蕭疏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你傻啦?”

曹鈺一把抓過他的手,拽得死死的,“對不起……”

蕭疏桐一怔,轉而笑了,“你是來報恩的還是來道歉的?別拽了,那是左手,再拽又該折了,到時候我可真的是吃不了兜著走。”

曹鈺沒理他,接著說,“我沒想到你長得這麽小居然和我同歲。明明就是一副娃娃臉……”

蕭疏桐挖牆腳,憑什麽啊憑什麽啊,難道我長得那樣就活該被欺負?不帶這樣的……

“我一直以為你頂多是高一的小朋友……” 曹鈺一臉被欺騙的表情。

蕭疏桐更鬱悶,“高考那天高一的小朋友去學校幹什麽?又不監考又不裏應外合的,我進得去麽我?”

曹鈺一把鼻涕,“小桐啊,我對不住你啊!”

蕭疏桐掙開了,訕笑著,“別,我原諒你了,也不要報恩了,我說真的……欸,你別拉我啊!”

曹鈺是說什麽都不肯撒手了,一個勁兒地說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蕭疏桐欲哭無淚,為什麽每次明明是自己幫了別人,反過來卻總是很無奈呢?體力消耗太大,身心受創,年少時的傷心事被揭開,蕭疏桐他容易麽?

正鬧著,蕭疏桐不經意抬頭,迎上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蕭疏桐吸了吸鼻子,紅軍啊,組織啊,親人啊……蒼天啊,大地啊,我還是暈過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老是看短篇,突然也萌生寫些短文的想法,不知道成不成。想我當年寫記敘文,我語文老師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以後別寫記敘文了,要寫就寫議論文。看你寫的這個小故事,都寫到考紙背麵去了,怎麽還沒頭沒尾的。。。。。我第一篇故事就這樣死了,依稀記得還有點玄幻,難怪隻得了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