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我有你就夠了
聽到顧芷心的問候，康炳騫隻是淡淡地用眼角掃了她一眼，而後就不帶任何停留地將視線移了開。
倒是程汝梅看著顧芷心點頭笑了笑，樣子頗為慈祥。
“孩子，你是我們小躍的女朋友吧？這姑娘，一看就知書達理的。怎麽稱呼你？”程汝梅走過來親切地拉住顧芷心的手，弄得她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伯母，我叫顧芷心，您叫我芷心就好。”
康炳騫哼地從鼻孔中吐出一個單音節，表情冷漠嚴肅，帶著官場人慣有的莊嚴做派，可自從走進屋子開始，眼睛就幾乎未離開過病床上的康躍，眼裏的關切再裝腔作勢也是掩蓋不了的。
“究竟怎麽回事？”康炳騫開口說了走進來的第一句話，依舊是冷淡的語氣，威嚴的表情。
顧芷心心裏有一絲愧疚，可不回答又不禮貌，稍微斟酌了一下，開了口：“呃……我遇到了壞人，他是為了救我，所以受了傷。”
康炳騫也不看她，嘴裏吐出的話卻咄咄逼人，“上次住院，也是因為你吧？”
顧芷心有些赧然，隻得作答：“是。”
“老康，你這是幹什麽？都過去的事了，你看把孩子嚇得！”程汝梅說著走過來攬住顧芷心的肩膀，“沒事，別理他，他就這臭脾氣。”
說著目光挪向病床上的康躍：“醫生怎麽說？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啊？”
顧芷心看出婦人臉上的關切之色，忙回答：“醫生說一天之內應該會醒過來，醒過來就沒事了。”
程汝梅臉上關切的神色稍緩，盯著康躍看了半晌：“我和他爸知道的時候嚇個半死，現在有底多了。”說著看看康炳騫，“老康，咱們走吧！要是小躍醒過來看見我們，怕是又要生氣。”
康炳騫倒是沒再多說，隻是頗為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程汝梅對他這幅樣子早就見怪不怪，對著顧芷心笑笑，翻出手包裏的便簽紙，寫下一個電話號碼，“芷心，這是家裏的電話，等他醒了，一定記得打電話告訴我們一聲，啊！”
顧芷心接過便簽紙，無聲地點點頭。
程汝梅看著顧芷心欲言又止，斟酌半晌才開口，“芷心，介不介意給我留一個你的聯係方式？”
說完像是怕顧芷心誤會一樣，趕忙解釋：“你可能知道，小躍這孩子對我們總是不太熱絡，平時更是基本不回這個家。他爸這脾氣，也不肯服個軟，所以……我想，我們要是想知道他的情況時，是不是可以找你？”一席話說得有理有據，又誠懇認真，顧芷心斷沒有理由拒絕。
接過程汝梅遞過來的紙筆，將自己的電話寫下，遞了過去。
程汝梅微笑著將紙條折好，小心翼翼地放隨身的手包裏。
“老康，咱們走吧？”說著跟顧芷心笑笑，準備往外走。
“伯母，我送你們出去。”顧芷心將他們送出病房，不放心扔下還昏睡著的康躍，就跟他們告別，退回了屋子裏。
下午兩三點鍾，顧芷心守在康躍的病床前，幾天沒睡好覺的她，不小心就趴在床邊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顧芷心還夢見她和康躍一起出去度假。兩人在海邊散著步，海風總是把顧芷心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康躍就一個勁兒地給她整理頭發。
慢慢地，顧芷心感覺不對勁，好像真的有人在輕撫著她的頭發，她心念一動，睜開眼，果然看到滿眼笑意的康躍，正用他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順著她的頭發。
顧芷心心情激動，雖然才不到24個小時，卻好像幾年沒有見到這樣溫柔地笑著的康躍了，那笑容看得顧芷心一陣心神蕩漾。
好半晌，她才回過神，聲音溫柔地問：“你醒了？”
康躍無聲地點點頭，雙眼貪婪地盯著她看，目光炙熱繾綣。
顧芷心抓住康躍的手，握在掌心裏，臉頰貼上他的手背：“康躍，你嚇死我了！你要是出了什麽事，你讓我怎麽辦？”說著兩行眼淚就順著眼角流淌下來。
康躍眼眸閃了閃，眼裏暗藏喜悅，嘴上卻不動聲色。伸出手，輕輕地擦去顧芷心臉頰上的淚：“傻瓜，我這不是好好地嗎？別哭，臉都花了。”
顧芷心破涕而笑，站起身輕聲說：“我去叫護士，給你檢查一下。”說著走了出去。
走到門外，顧芷心背靠著牆站在那裏，雙手捂著嘴狠命地哭了一陣，強自壓抑著的嗚咽聲震動著胸腔，盡情地抒發著自己心裏堆積的情緒。
護士過來，給康躍簡單地做了檢查，顯示一切正常，可以轉到普通病房，剩下的就隻剩靜養了。
雖說轉到了普通病房，但依舊是條件很不錯的兩人間，且因為醫院位置相對偏遠，病人並不多，也算是一個人獨享了一個雙人病房。
康躍前一天剛洗過胃，不能吃太刺激油膩的食物，顧芷心從外麵買了一份熬得爛熟的粥，喂著他一口一口地吃掉。
顧芷心心裏悄悄盤算著，手上的動作卻沒停，“那個……”
康躍抬眼看她，臉上表情柔和細膩：“嗯？”
“剛剛，你還沒醒過來時……伯父伯母來看你了。”顧芷心偷覷著康躍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
康躍咀嚼食物的動作一僵，臉色瞬間陰鬱，眸光也暗沉下來。
“他們怎麽知道的？”臉色有些難看。
“我給你們單位領導打電話請了假，我猜，或許是聽他說的。”顧芷心想了想，說道。
康躍皺著眉，半天不說話，就在顧芷心以為他生氣時，聽到了康躍的聲音：“哼！我就知道！”
顧芷心將粥碗放到一邊，雙手覆蓋上康躍的手：“康躍，你別這樣，他們其實很擔心你。”
康躍不說話，眸中一抹精光流轉，似在思索什麽。半晌，才抬頭又看向顧芷心，臉上恢複了慣常的溫柔表情，跟從前相比，少了隱忍克製，多了一些眷戀癡纏，伸手將顧芷心拽進懷裏，用力圈住，半晌，悶悶地吐出一句話：“芷心，我有你就夠了。”
顧芷心心裏一痛，感覺到眼眶裏的濕熱，趕忙閉上了眼睛，安靜地靠在康躍的肩上再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顧芷心趁著打開手的機會，拿上手機和程汝梅留下的寫有電話號碼的便簽走了出去。
康躍躺在床上，目光複雜地看著顧芷心的背影，心底裏暗暗地歎口氣。顧芷心的性格他了解，心裏有事全寫在臉上，剛剛就看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還總是將口袋裏的便簽紙掏出來捏兩下，然後又塞回口袋。康躍微一轉心思，就知道便簽紙裏寫的是什麽，自己也不拆穿，權當不知道。
看著顧芷心匆忙走出去的背影，康躍心想，這樣也好，自己邁不過去的坎兒，至少有個人幫他。
走到住院部外麵，顧芷心放下暖瓶，照著便簽紙上的數字按了下去，響過兩聲之後，一個陌生的女聲接起了電話：“你好，請問你找誰？”
顧芷心微一停頓，隨即張口：“你好，我叫顧芷心，請問，伯母在嗎？”
接電話的人聽過之後，答應一聲，放下了電話，顧芷心聽她在電話邊對著程汝梅說：“夫人，有一位顧小姐找您。”
很快，程汝梅就接聽了電話：“是芷心嗎？是不是小躍醒了？”語氣裏帶著迫切的情緒。
顧芷心不禁也受感染，語調輕鬆地開口：“伯母，是的，現在情況很正常。您和伯父放心吧！”程汝梅高興地笑著，又叮囑顧芷心代替他們好好照顧康躍，然後掛斷了電話。
顧芷心心下一鬆，拿起暖瓶正準備上樓，就在樓下遇見了剛從車裏走下來的尹述。
顧芷心停下腳步，等著他走近。
尹述慢慢地向前走，一步一步靠近，他很希望，這條路永遠都不要有盡頭，他就可以一直向著有她的方向，一直走。
剛剛在車裏時，他就一直看著顧芷心，他現在覺得，能這樣肆意地看著她的時候，真是過一分鍾少一分鍾。
尤其是現在這樣，顧芷心站在原地等待著他，這樣的情景，以後怕是都不會有了。
可再長的路都會有終點，尹述終究還是站在了顧芷心的麵前，“康躍醒了嗎？”
顧芷心點點頭，算是回答，之後就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
尹述端詳著麵前的顧芷心，這個在他的記憶裏駐紮了幾年的女人，如今，不論是表情還是眼神，都透著從裏到外的疏離，尹述心裏一陣難受。
“要上去看看嗎？”顧芷心問。
尹述點點頭，跟著顧芷心的腳步邁上了樓梯。
走進病房，顧芷心先張口：“康躍，尹述來看你了。”
康躍本來在望著窗外，聽到聲音忙轉過頭，掙紮著爬了起來，身體到底還是虛弱，一番動作，臉已經泛出微微的蒼白。
尹述在床邊坐下，雙眼看著康躍：“好些了嗎？”
康躍無聲地點點頭，陷入了沉默，半晌才又開口：“昨天，謝謝你。”
尹述明白他指的是送他來醫院的事，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
三人還是第一次安靜地處在同一個空間裏，彼此間都有一些小小的尷尬。
尹述想起什麽，說：“對了，昨天公安局的民警找我去做過筆錄了，他們這兩天可能會過來找你們。”
康躍點點頭，沒說話。
尹述接著又說：“那兩個男人和欒瑩穎都被抓起來了，欒瑩穎這次，恐怕一時半刻出不來。”
顧芷心不說話，心裏有些難過，為了一段無望的感情，付出了這麽多，這樣的愛太可怕。
尹述暗下眼眸，抿緊唇，半晌張口：“抱歉，都是因為我，給你們惹了這麽多麻煩。”
康躍不說話，看著尹述半晌，心裏清楚他也很無奈，終究還是張口：“其實也不能都怪你，過去的事過去算了，反正該受懲罰的也都受到懲罰了。”
尹述思索著康躍的話，半晌有些淒楚地笑了笑：“是，我也受到懲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