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這樣的我們，要怎麽重新開始
顧芷心從回憶中掙紮出來時，枕邊已經濕了一片。?空蕩蕩的房間裏隻剩下她一個人。
抹幹眼角的淚痕，顧芷心爬起來按亮了床頭的燈。
淩晨三點，世界都是靜悄悄的，可顧芷心卻再也沒有了睡意，腦子裏亂七八糟的還都是回憶裏的畫麵，清晰得連尹述的聲音都像是回蕩在這間臥室裏一樣。
顧芷心的心止不住地一陣陣絞痛。
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一個禮拜，顧芷心的身體並沒有什麽大礙，隻是精神上受了重創，可也遠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所以她勸走了父母。自己已快到而立之年，沒理由再拿這些兒女情長的事給二老添堵。
這些天，陪在身邊的始終都是高沐陽，下了班就往這跑，吃和睡都在這解決，快把家都搬過來了。
還有康躍，也成了顧芷心身邊的熟人，隔三差五的送些吃的過來，陪她說說話，然後再離開。
而尹述，開始的兩天還偶爾打個電話，可顧芷心一直也沒有接聽，漸漸的，可能他的勇氣也被耗盡了，這幾天竟是一點音訊都沒有。
顧芷心爬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這幾天總是這樣，半夜兩三點鍾就醒，直到淩晨才能迷迷糊糊地睡一會兒。
顧芷心靠在床頭東想西想的，待到天空出現了些微的灰白色，才覺得眼睛有些痛，於是又躺下睡了一覺。
這一睡再醒來時已經是上午十點了，顧芷心睜開眼睛，依稀聽見有敲門的聲音，爬起來開門，康躍一身清爽地站在門口。
把他讓進來，顧芷心有些不好意思地跑去浴室洗漱，收拾幹淨出來後，康躍從上到下看了看她，然後笑了：“換件衣服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顧芷心有些疑惑，可看康躍一副“不會讓你後悔”的神情，到了嘴邊的拒絕愣是吞咽了回去。
她也的確幾天沒出去走走了，為了這麽點破事把自己弄得像與世隔絕一樣，也實在不必要。
這麽想著就換了件連衣裙，拿上手包和康躍出門了。
來到樓下，康躍打開他白色高爾夫的車門，等顧芷心坐進去之後，繞到另一邊，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身後居民樓的拐角處，尹述站在那裏，望著駛離的車子，目光漸漸變得深邃，已經邁出去的半步終究沒有勇氣再向前。
坐在車裏，顧芷心也無心看兩邊的風景，閉著眼睛在座位上小憩。康躍看她合起的雙目，也並不打算說話，修長的手指在車子操控台上按了幾下，輕柔的音樂聲就徐徐地在車內的空間裏流淌起來。
車子這樣行駛了半個多小時，顧芷心越來越覺得不對勁，雖然一直閉著眼，可她並沒有睡意，敏銳地感覺到車子的行駛漸漸地越來越順暢，絲毫不像在城市裏穿行那般擁堵。
睜開眼一看吃了一驚，車子已經開上了城外的高速路，看方向像是去往另一個城市。
疑惑地看向康躍，康躍看著她溫和地笑：“怎麽？還怕我把你拐賣了？放心，我帶你去b市，再有不到一小時就能到，中午吃過飯我們就回來。”
對於他這樣的安排，顧芷心雖然也有點好奇，但也隻能聽從他的安排。
一個小時後，車駛進了b城，當車子停在一家店麵前時，顧芷心從車裏走下來，站在門口眯起眼看深棕色牌匾上的字：取暖。
隻有這兩個字，其他的什麽都沒有。顧芷心心思一動，難道……
轉過頭看身邊微笑著的康躍：“這是一家咖啡廳嗎？”
康躍但笑不語，拽住顧芷心的手腕，將她拉了進去。
這是一間不算大的店麵，估計四五十平米都算是多的，屋子裏有橘黃色幽暗的光彌漫，照在客人的臉上，忽明忽暗，朦朧的意境讓人的心一點一點的軟下來。
音響開著，張國榮的那首《怪你過分美麗》正縈繞在顧芷心的耳邊，低沉醇厚的嗓音讓顧芷心躁動的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牆上分散地掛著張國榮各種場合的照片：生活照、寫真照、出席活動照、舞台照……牆角處一個大的書架，上麵羅列著黑膠唱片、寫真集一類的東西。
這個時間，客人不算多，仨仨倆倆的低著頭小聲交談。這裏果然是一間咖啡廳，可是帶給顧芷心的意義確是不尋常的。
顧芷心驚訝得合不攏嘴，眼神四處轉換，眼裏的驚喜一波一波地衝擊著康躍的眼球。
康躍早就知道，如果有哪個地方還能讓顧芷心眼裏的光彩重新燃燒，那麽，這裏一定是一個絕佳的選擇。
店主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妙齡女郎，看見二人進來，忙過來熱情地招呼。顧芷心點了點兒咖啡和吃食，然後環顧四周。
“你是怎麽知道這裏的？”顧芷心有些好奇。
“前兩天出差偶然路過這裏，看見店名字就在想會不會和張國榮有關，進來一看還真是，我猜你一定會喜歡這裏。”
顧芷心笑，牽著的嘴角一點點上揚，最後笑意到達整個眼底。
康躍看得入迷，半晌才開口，“我不知道你從前有過什麽樣的故事，你現在又是什麽樣的心境，我想告訴你的是，人的一生這麽短暫，總會充斥著各種的不確定，不管遇到什麽樣的情況，你都要相信你能捱過去。走過之後，你就會發現，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
康躍偏了偏頭，盯著牆上的照片看了半晌，才轉回來盯牢顧芷心的眼睛，“我時常想，如果他是健康的，如果沒有那場病痛的折磨，他一定會活得很精彩。”康躍用眼神示意顧芷心看牆上的照片，“不要辜負你曾經這麽喜歡他的時光，我想那至少應該可以教會你堅強。”
顧芷心聽得鼻頭有些發酸，她扭頭看了半晌，才轉過頭看向康躍，“你知道嗎？人最脆弱的，就是舍不得，舍不得一段感情，舍不得唾手可得的幸福，卻總是能將傷害忽略不計，我很怕，很怕自己愛得太卑微。”
開車送顧芷心回去後，康躍把車停在她家樓下，然後走下車站在顧芷心麵前。
“芷心，做你想做的事，愛你想愛的人，大不了就犯一回錯，你總要給自己犯錯的機會。別怕，至少你的身邊還有我……我們。”康躍想了想，還是糾正了一下。
顧芷心衝著康躍笑笑，“謝謝你。”
康躍伸手在她的肩上輕輕捏了捏，然後轉身上車，啟動離去。
顧芷心正要轉身進去，就聽見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芷心……”
顧芷心嬌軀一震，已經猜到了是誰。
回過頭，果然看見尹述站在身後，一臉的疲憊，一臉的痛楚。
顧芷心的心髒狠狠地揪了起來，眼裏的淚像要奪眶而出。吸吸鼻子，顧芷心等著尹述走上前。
幾天不見，尹述人已經瘦了一圈兒，神情頹廢得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顧芷心壓下心底複雜的情緒，開口：“來了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之前你下來我就看見你了，沒敢叫你。其實……這幾天我一直都在，可我不敢上去。”尹述的話說得艱難。
顧芷心的心髒一陣抽痛，曾經兩個那麽相愛的人，竟也會變得連說話都小心翼翼。
“尹述，她說的都是真的對嗎？”顧芷心紅著眼睛看著麵前的男人。
她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尹述卻聽懂了，隨即臉上現出陰霾的神情，最怕的事終於還是來了，盡管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去承擔所有，可還沒開始，就已經連呼吸都困難。
“芷心，我……”
顧芷心打斷他的話，“你那時候跟我在一起，真的是因為我和她長得像？”
尹述艱難地想著措辭，他實在不想在她這已經傷痕累累的心髒上再劃一刀，雖然這一刀或許早已穿透五髒六腑，直抵心髒。
“芷心，對不起……”
顧芷心一陣眩暈，臉也隨著尹述的話逐漸泛白。
尹述望見顧芷心的神色，心更像刀割一般，“芷心，當初是我混蛋，可是你能不能原諒我？我們重新開始？”
顧芷心看著一向驕傲的尹述，竟然如此卑微地請求，心裏更是難過，可是現在，這難過都不足以說服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淒慘的笑，“重新開始……你告訴我，我們這個樣子，要怎麽重新開始？”
尹述說不出話，他覺得很無力，現在的這種情況，無論他說什麽都是徒勞，可如果失去她，他沒法想象自己會怎麽樣。
“芷心，我愛你……”想來想去，尹述能說的好像也隻有這三個字，可就是這三個字，在顧芷心楚楚的目光注視下，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顧芷心感受著渾身如置於寒冰中的寒冷，全身的血液都凝滯了，這個時候的我愛你，卻更讓她心痛。
她對牢尹述的眼睛：“尹述，你說你愛我，可是我們倆分開了這麽久，你還分得清你愛得是什麽時候的我嗎？”顧芷心的話一出口，眼看著尹述的臉瞬間褪去了血色，顧芷心接著說，“或者，你的愛根本就是帶著歉疚？”
說完，顧芷心也不等尹述反應，留下他一個人愣在原地，轉身走了回去。
回到樓上，顧芷心從窗口看，過了許久，尹述才開著他的瑪莎拉蒂離開。顧芷心輕輕在心裏說：“尹述，我們還回得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