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從燭光昏黃的屋子到得月光清冷的院子,從淡淡的沉,到濃烈的寒,簡忻就這樣走著,無悲無喜的走著。

千百回,她曾想過未來的畫麵,曾想過自己可能麵對危險,那一幕時的心情,可卻不知道,原來情緒可以冰冷的寂靜,仿佛蒼茫的大地,無邊無際,無喜無悲。平淡的有如吹過的不是刺骨寒風,敲門的隻是個鄰家問好的。

“扣扣扣!”急促敲門聲再次響起,仿佛要將門板敲碎一般。

簡忻不緊不慢的扶上門把,淺淺的笑就這麽立在她的臉上,說不清是不是故作堅強,亦或許是,經曆太多,所以此刻遇上這般關乎性命的事情也能平淡了。

禦林軍久敲門不開,正準備撞門而入,門卻緩緩的從一個細縫到得洞開。門口出現一個人,火光之下,粉麵紅唇,略帶微笑,一派閑適模樣,仿佛這不是出來見凶門客,而是來迎接貴賓的。出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簡忻。

“這位公子,我們奉官家之命帶簡濟生回去問話,公子可否請簡濟生出來?”看到簡忻,帶頭之人微微一愣,不自覺的對著簡忻溫和的說道。之所以會如此,實在是簡忻的表情太過平靜,平靜的讓人摸不清虛實。能讓如此之人當個開門之人,就是禦林軍帶頭之人,也忍不住微微好奇簡忻是什麽樣的人物,竟能讓如此斯文俊美人物當個開門小童!卻是沒有猜到,到得這刻還能如此微笑開門的是簡忻本人。

“不用找了,我就是簡濟生,我們走吧!”簡忻淡淡的說道。

短短幾步,從屋內到院子,從院子到得這門檻,簡忻仿佛經曆人生成長一般,臉上的表情更加淡然了,輕輕雅雅的,讓人忍不住側目。

她想通了一些事情,人生短短數載,她勉強也算活的精彩吧!

將仇怨磨難看遍,直麵了人生的每一段傷心不如意,唯一遺憾的便是經曆兩個世界都沒能替死去之人報仇。還好這個世界還有繼續做這件事情的人,如此去了,還能不連累別人,她應該微笑開心才是。畢竟在選擇入士之時,死亡她早便看到了,隻是早晚而已,而能到得這一幕,才走到這一步,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至少死,也絕不會缺少尊嚴。

古代女子的死法她想過很多,雲兒的死死的剛烈,少有人能比,而自己若是致死都被當做男子戮殺,也不定是個好的死法。

簡忻微微自嘲的想著,嘴角的淺笑稍稍的似乎濃了些。

“那就請簡大人跟我們回去吧!”聽到簡忻的話,再看簡忻那般從容的微笑,禦林軍帶頭之人眼中微微驚訝,沒卻也不多說什麽,對於他們來說,他們也不知道皇上為何在這個時間讓他們抓這個士人之中聞名的簡濟生大人。不過能那般帶著怒氣的,想來便是氣急了,如此情況下入宮,對於這個簡濟生來說絕對是凶多吉少,而這簡濟生還能如此從容微笑,的確讓人敬佩。

若是簡忻知道自己苦中作樂,被人當做從容,怕是會笑出聲吧。

“好!”簡忻輕聲應道,隨即隨著禦林軍向外走去。

順民坐在屋中,他知道,他知道忻姐為什麽要自己去開門,在夜晚會那麽凶的叫門的絕不可能是旁的人,定是皇宮中派人來抓忻姐了,而忻姐會這麽做,一定是不想要他哭泣。

他是男子漢,頂天立地,讓忻姐看得起的男子漢,他不哭,他不哭。

順民哽咽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大,狠狠的抽泣的聲音如同一張大大的手,無形的壓在每個人的心中,壓得沉重,壓的痛徹心扉!

屋外喃喃仿佛私語的聲音朦朦朧朧的傳來,突然轉來哢噠一聲關門的聲音。

忻姐被帶走了,忻姐被帶走了,不行,我不要忻姐被帶走,順民突然站起身子,就向外衝去。

“順民,你上哪去!”福伯的聲音在順民的背後傳來,順民卻如同個瘋子一般向外繼續跑去,直到大門口將門打開,看著一大隊人,帶著簡忻向東走去。

“哥,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你們不要抓我濟生哥!”

簡忻隨著禦林軍向外走去,才走不幾步,便聽到背後傳來順民帶著哭音的童音。

簡忻的心微微抽筋,眼睛狠狠的閉了一下,才睜開。腳步卻沒有因為順民的聲音變慢,反而稍稍的加快,她會選擇自己來開門,就是為了不讓這樣哭泣的場麵發生,怕自己會心疼,又隻能無奈。隻是沒想到,順民明明已經明白自己的作為,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卻還是哭著出來了。

“哥,我不要你走!你們不要抓他,我不要你們抓他,我不要……”順民滿臉淚痕,拚命的向簡忻追去……

突然一個勁道將順民緊緊抱住:“順民少爺,乖,我們回去!”卻是福伯從屋子裏出來追上順民,將順民抱住。

“福伯,你敢什麽,你快放開我,我不要,我不要濟生被帶走,我不要!”順民四肢全用的掙紮著,眼淚不斷的從他的眼中落下,可無論他怎麽掙紮,怎麽對著福伯廝打,卻怎麽都無法掙脫福伯。

夜,涼如水,黑暗的街道上,火光緩緩的向前移動,直到從順民的視野中完全消失,順民的手臂無力的垂下……

“不要抓忻姐……”

宮中

大殿中靜謐非常,唯有立在偏殿的金黃色鏤空雕香爐不斷的飄出淡淡的煙霧。

明宗坐在龍椅之上閉目養神,手指有規律的輕輕叩著龍椅。

皇甫皇後坐在明宗左下測,好整以暇的看著趙溫勇,眼中間或閃過一絲得意。

趙溫勇卻是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仿佛在思考什麽一般,就這麽靜靜的坐著,不執一詞。

“小夏子去看看,簡濟生可帶到了?”

明宗緩緩的睜開眼,看著身側的小太監清冷的問道,聲音肅肅清清的,讓人聽不出一絲情緒。

唯一能看得出來的是,此時的明宗已經沒有了開始聽到簡忻抗旨時的怒氣,聽到這樣的聲音,趙溫勇反倒是呼出一口氣,隻要是明宗冷靜下來了,那簡濟生就還有希望!

趙溫勇知道,自己的哥哥雖然不是什麽能夠開疆辟土的一代君主,卻也算得上一代英明的守成之主。

人與人的區別其實在於兩點,一是對事物的胸懷,二是對事物的分析能力,而明宗兩者雖說不上是十分,卻也算得上上等。所以,他此刻既然心情冷靜了,那便是一件好事,至少皇甫皇後言語中隱含的惡意,也應該看得清楚明白了。

如此一來,簡忻來到這裏至少不會連一絲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明宗處置掉。

當然,要說趙溫勇對簡忻拒婚之事一點怒氣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沁夢畢竟他的妹妹,還是他疼若珍寶的同母妹妹。而簡忻抗旨拒婚對沁夢的傷害絕對是大,不僅僅傷了沁夢的心,也毀了一個女子的名譽。

更何況,站在感情的方麵來說,趙溫勇和明宗心疼沁夢,不讓沁夢嫁給簡忻是一件事情,而簡忻被下旨賜婚,卻拒絕沁夢的婚事,卻是另一件事。所有的有女兒的父親,還是疼妹妹的哥哥,想法絕對都是如此。

“是,皇上!”夏公公抬眼看了一眼明宗,便馬上低了個身子恭聲應道,緊接著倒退幾步向外小跑出去。

大殿隨著夏公公的離開,又恢複原來的靜謐。

此時大家都不適合說什麽,這麽長的時間,該說的好話說了,該說的壞話也沒落下。這剩下的,便是看簡忻被帶回後,到這大殿上的表現。

當然,還有明宗心中的想法。那就是明宗究竟是看重還是不看重簡忻,看重的話,便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而若是不看重,那便隻有一個結果——死。

卻說夏公公如同逃跑的兔子一般,快速的離開大殿,實在是這大殿的氣氛實在詭異,待得離開大殿後,夏公公的速度才開始放緩,當快要走到禦林軍處時卻是不禁頓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大殿,突然一咬牙,仿佛做下什麽決定一般快速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抗旨是死罪,曆代皆是如此,聖旨關係的是皇上的威嚴,而要想這威嚴不受損傷,又保下簡忻的性命,卻是十分難以做到的事情。

至少這樣的事情在皇甫皇後看來是絕沒有可能的。所以在這大殿中,她的表情顯得最為輕鬆,淺淺的笑意中,總是帶著幾分得意。

而趙溫勇則是滿臉的凝重,他知道若是濟生出事,最傷心的隻會是沁夢,可偏偏如今他還沒有想到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按照他的本意,是想將沁夢招來告訴她這件事情,畢竟此事事關沁夢的一生,可想到以沁夢的性格,這會來此,可能會讓這件事情變的糟糕,趙溫勇放棄了這個想法,可沒有沁夢這個當事人求情,這件事的走向卻是變換莫測,讓人難以預料。

“皇上,簡濟生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