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下山的路原本比上山好走些,秋收駕著馬車,小心地喝著,一邊看著道路兩旁。因著夕陽照射,疊疊重重的樹枝影兒,愣是組合成了一幅巨作。梅花山原本便是群山一角,如今又用金光撲了一層,美得好似不是凡間。

馬車行到半山腰,隻見一輛馬車停靠在路邊,遮起的車簾繡著精致的符,偶有蝙蝠,萬福等樣式,垂著那一節亮閃的珠簾子。車子旁邊站著一個著了一身奴仆式樣的中年男子,一旁又站著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鬟,穿著眼熟的綠色小襖。

春耕坐在秋收旁邊,看了一眼,正想招呼秋收當看不見,結果賈環正好聽著動靜挑了簾子,他一露臉,那站在路旁的丫鬟就啊了一聲,秋收回頭一看下意識地就拉了韁繩,馬車停在了半路。

場麵一時寂靜,聽得馬車裏傳來一女子的聲音,宛若黃鶯出穀:“煙兒,怎麽了?”

“小姐,碰著山上遇到的公子了。”那丫鬟說話也響亮,連著賈環這邊也聽見了,雖說不過四五步的路,惹得不明真相的夏耘看了過來。

聽得馬車裏一陣的響動,那個丫鬟上前掀起了簾子,裏頭伸出了一隻白嫩如玉的細手,春耕看了半晌,發現果然是細心挑選而來的,這一伸手,碧玉白肌,若是換一個主子,便是麵上沒個動靜,心裏恐怕也如同小兒爪子在撓一般的瘙癢。

秋收駕著馬車到了那輛馬車旁邊,賈環看了一眼馬車,問道:“可是需要在下幫忙?”兩輛馬車並排的停靠著。

隻見那女子用著扇子遮著臉,隻露出了一雙上挑的桃花眼,帶著一絲的勾引:“勞煩公子了。”她說完便曉得見好就收,放下了窗簾隻剩外頭的丫鬟跟馬夫指了那馬車的車軸。

“來時並不小心,誰知竟然陷下去了,幸好遇著公子,還請公子幫忙了。”煙兒嘴巧,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車軸,並不是大事,隻是因著路上濕滑卡進了坑中,春耕幾人在後頭推了兩把,馬車便出來了,那車夫不聲不響隻是駕著車,那丫鬟也爬上馬車對著幾人道謝便提前離開了。

春耕摸著自己的下巴,看著對方離開,回頭對賈環說:“這得花多少的心思尋了這麽個絕色,還要讓你們如此邂逅這一場的雪景,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怎麽那姑娘還沒你好看?”春耕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疑惑,可是微翹的嘴角說明了他的幸災樂禍。

沒有比什麽找個姑娘勾引人,偏偏還沒對方好看更讓人無語的了,秋收恍然大悟:“我說這姑娘怎麽一直遮著臉,原來是長得不好啊,真可惜。”

‘要是讓對方知道,估計會拿根麵條上吊吧,好歹這種人都是靠長相吃飯的來著。’賈環發現空中又零星飄下了幾個白點:“快點回去吧,母親估計等著呢。”說罷,馬車便動了,載著五人回了城。賈環也不著急知道對方的來曆,隻是坐在馬車裏想了幾種可能,最大的可能是王夫人又出手了,可是這跟她一貫的風格並不相似,算了,等著對方總會露出真相的,生死之外無大事,旁的皆不需多想。

因著冬天,趙姨娘便搜羅著手頭的家當給賈環撐場麵,又道等過了十五便去學堂見了先生。沐坤來信說到都中不平,又稱寧國府似乎找死,滿滿一張的信紙皆是語焉不詳。最後道他不回來了,反正賈環要入學堂,又有‘世子妥善安排了’一切,旁的皆不在乎了。

“我瞅著那寶貝蛋身上的茄色哆羅呢狐皮襖子,罩著一件海龍皮的小小鷹膀褂子,又束了腰,若是這麽一身穿到我環兒身上,指不定多好看呢,可惜了他每日隻穿棉衣,錦衣,最多罩著那紫貂的裘衣,那些零零碎碎的皆不上身,平白浪費我生的那頂好的相貌。”趙姨娘站在十來個的樟木箱子中間,將裏頭的冬衣全整了出來,一邊叉著腰指著最裏頭的三個紅木箱。她身後是剛剛從都中送來的三個針線丫鬟,春耕則拿著鑰匙站在一旁。

等著趙姨娘帶著人離開了賈環的院子,春耕這才轉身回了裏屋,裏頭賈環拿著一本書依著軟枕捏著柿子餅吃著,白色的甜霜染了一唇,偶爾伸出舌尖舔得濕漉漉的,伸手又拿了一塊。

“您要是再吃,一會都不用吃飯了,少爺您還是留著明個再吃。”因著快過年,府裏也算熱鬧,趙姨娘雖然不懂可還有老嬤嬤,並著春耕。買了一些雞鴨魚肉的湊數,又臨時請了個廚娘幫著做個大菜。

“不是今天聽著熱鬧,怎麽你有空回來了?”賈環不舍得的把手裏的柿子餅放回了果盤,把書往裏頭一丟就做起身,雙腿盤著,看著春耕,“你若是不忙,便陪著我,如今夏耘幾個都出門去了,沒個說話的人可悶死我了。”

“既然少爺得了空,便去念書使得,左右我這裏都是下人的活,若是等著開學不受先生待見,可別哭著回來。”春耕將鑰匙放進了床裏的暗格,一邊又理了理被褥,因著賈環不喜旁人伺候,所以屋子裏能動手的除了賈環便是春耕等人,其中春耕又是最嫌棄不潔的,如今這一屋子都是他在收拾。不過此話並不虛假。

賈環也覺得自己也確實尋不著旁的樂趣,便起身洗了洗手,隻踩著鞋子往書房走。不同於賈府中做什麽都有人看著,瞅著循著錯處,如今到了金陵,趙姨娘可使著勁收拾出了頂好的屋子給賈環做了書房,四麵環竹幽靜不說,門前掛著一隻黃綠相間的鸚鵡,頂上是沐坤寫的翠竹軒,進了門右手便是一大張大理石大案,案前是臨窗糊了粉色的薄紗,床邊立著一鑲了翠的花囊,裏頭簪著三四枝未綻的梅花。兩邊又有些名人題字,皆是沐坤不知道從哪裏收集來了。

隻是這邊他未曾坐下,外頭小廝便領了人進來,當值的冬藏似乎跟對方問了幾聲,便帶了人進來,來人似乎是見過的,隻是賈環卻想不起來。

“前次在梅花山,幸得少爺相助,今日我家主人吩咐小的,在圓香園設下酒菜,還請少爺蒞臨賞光,聊表謝意。”那人到了賈環跟前,便跪了下來,雙手遞出了一份大紅色的請帖,春耕上前接過了請帖便給了賈環,賈環一翻往案台上一擱,這才想起這人應當是當初駕車的馬夫,隻是那日並無開口說話,如今見著越發的眼熟了。

“你便回了你家主人,單說在下如今忙於雜事沒有功夫,便回了吧。”賈環覺得無趣,明知道有問題還往裏頭跳的,那是聰明人,像他這種實心眼兒愚笨的,幹脆就一推四五六了。來人似乎也沒想到賈環會拒絕,隻是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又吞了回去,起身便告辭了。

秋收帶著人出了門,送到了門口,春耕在裏頭伸手拿過那帖子看了兩眼:“無名無姓的,偏偏還在這金陵最大的酒樓,少爺這次不給麵子,恐怕日後會有些許麻煩。”

賈環無所謂的聳聳肩:“我原本便是來念書的,如今功未成名未就的,交際個哪門子的關係,如今尋我的皆是看著我父親的麵子,若不是我父親,那便是有著旁人知曉了我跟池宸的關係,這人定是離著皇帝不遠,既然是皇帝近臣,我也沒那麽大的本事能算計得過對方,不如就這樣安安分分的,旁的皆推掉了,如今我是那螻蟻,旁人一根手指都能捏死,若不是太太被內宅困住了,哪有我的活路呢。”

春耕點點頭:“一會我便使了人去問問世子,是不是哪裏漏了消息了,如今咱們到了金陵,消息也不如以往通暢了,沐先生又不在,也沒個可以問的人。”說到底都是一群十來歲的孩子,再精明也是有限的。

賈環無所謂地抽出了一支毛筆,沾了墨水描了兩筆:“你去吧,我臨畫,若是等著師傅回來我卻沒有半點進益,有要被他揍了。”自從到了金陵,沐坤對賈環的態度便換了,原本不過冷嘲熱諷,如今是十八般武藝全上了。賈環低頭用功,春耕站了一會便輕手輕腳地推門出去了,到了外頭,秋收已經回來。

“那人來幹什麽的,怎麽還沒說會子話就出去了。”秋收看著春耕,問了一句。

春耕皺著眉想了一會:“你可有吩咐人跟著,看看對方到底回哪?”他看著秋收,隻見秋收點點頭,“這樣便好,我去尋了夏耘,讓他聯係上世子,看是不是都中泄露了消息,知道了世子跟著少爺的情誼了。”他說罷便走去了後院,夏耘今日並不當值,所以便呆在自己房裏逗著他那幾隻寶貝鴿子,見著春耕進來便道:“你怎麽來了,今日不是你在少爺前頭伺候麽。”

春耕也沒回,隻是坐在夏耘身邊,拿起了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氣喝幹後問道:“最近,世子可有什麽吩咐下來?”

“近日並沒有太多動向,隻是最近甄太妃似乎對著世子格外的熱情,因著太上皇連日身體有些不好,一直由甄太妃作伴,可是甄家有什麽舉動了?”金陵原本便是甄家的大本營,若是有什麽動作也不稀罕。

春耕往地下看了一眼,又抬眼抬著夏耘:“你去條口信,讓世子增加些人手,也許這不過是我杞人憂天,不過等著少爺去了書院,恐怕我們有伺候不到的,不如多增加些人手,早日做些防備。”誰也不知道,那個遠在都中的王夫人,會不會借了甄家的刀,宰了他們家的小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一直斷電有木有……悲劇

中午回家更新的……夏天就是個悲劇

今天木有科普,看正吧,貌似也很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