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趙姨娘才說完,外頭秋收便領著一個人進來了,趙姨娘瞅了兩眼,一時沒看明白,等著看明白了便蹦了起來:“老嬤嬤,你不是回老家了麽,怎麽反倒來了這裏。”趙姨娘謔地站了起來,繞過了桌子走到了老嬤嬤麵前。

“姨‘奶’‘奶’安好,看著姨‘奶’‘奶’的氣‘色’便知道如今過得不錯。”她笑眯眯地看著趙姨娘,又看了看賈環,這會她是真開心了。當初賈政安排人掏了她出賈府的時候,她便是千恩萬謝了,不過當時也是她哥哥真要死了,如今在老家住了才半年,那些隻盯著自己棺材錢的子子孫孫熱鬧得幾乎每天都要翻了屋頂,與其連著死了都不太平,不若出來跟著趙姨娘過,雖說她如今受了看管趙姨娘的托付,可那是二老爺為著自己兒子,跟老太太又有所不同,所求不同,提出來的要求自然也是不同的。

“當初離了幹娘,我便是連著三四天沒睡著覺,連著一個月用什麽都不香了,還沒三月便瘦了一圈子,如今可要留了下來,再也不走了。”趙姨娘看著老嬤嬤,臉上掛著笑。

“姨‘奶’‘奶’若是不嫌棄,奴婢便伺候您一輩子。”老嬤嬤嗬嗬笑著跟著眾人打了招呼。合著一個院子的人便湊齊了大半了,又過了兩日,官牙子帶著五個小姑娘來了,不過都是五六歲的樣子。

地方上的官牙子都有些來往,如今金陵這邊的一早便打聽過賈家老宅這邊住著的,雖說是個姨‘奶’‘奶’,好歹單獨開出了一個小院讓住著,雖說隻是個庶子,可這有錢人家的便是指甲縫裏漏出一些,也夠他們窮人吃一輩子的。趙姨娘挑了四個近身伺候的,又留了一個塞去賈環的院子裏,吩咐了人給官牙子塞了錢,便見得對方點頭哈腰地出去了。

“到底是小看了我們,說要五個便隻帶了五個,嘴上說若是挑得中意的便留下,不中意再帶一批,可是這來來回回的,我伺候著她呢。”趙姨娘揚著下巴哼了一聲,一邊拿著扇子扇了幾下風,而後點了那個要送去賈環院裏的姑娘說:“這個看著最老實,一會帶去環兒院子吧,等著明天粗使的傭人都來了,便讓他們好好地將這院子收拾收拾,正院那處還是關了,咱們可沒那福氣去住,看著也糟心。”她喊了秋收進‘門’,讓領走。

秋收一拱手:“姨‘奶’‘奶’,少爺今早出‘門’的時候便吩咐了,若是姨‘奶’‘奶’尋了丫鬟便不要往他院子裏送,太煩。”他說這話的時候帶著笑,隻是肚裏嘀咕著,如今這年頭誰還敢往環少爺院子裏塞生人啊,要是出了事誰都擔當不起。

“得了,他既然不要便留在我院子裏,幫著洗洗衣服吧,今個少爺出‘門’誰跟著了?”趙姨娘也懶得多問,便提起了賈環。

“‘春’耕跟冬藏一道去了。”秋收不慌不忙,依然笑著回道。

“可好,你下去吧,我回去收拾自個屋子去。”趙姨娘揮手讓冬藏告退,冬藏請了個安便下去了,一旁的老嬤嬤看了半晌,當初她走的時候還沒有這四個小子,如今見著也眼生,並不是賈府裏的家生子,隻是她向來肚子裏藏事,也不忙著問,隻是聽得趙姨娘給五個丫鬟取了小黃,小綠,小蘭,小紫,小青幾個名字,又跟自己印象裏的鴛鴦,碧痕,秋紋,做了對比,便歎氣,覺得到底是小家子出來的。

賈環出了‘門’,當初來這金陵是跟著池宸一起跑街竄巷的,如今單單自己一人,果然是物是人非了,他左手跟著‘春’耕,冬藏則去買剛剛見著的煎餅了。

“少爺可是等得煩了?”這會兩人坐在街邊的麵攤子上,‘春’耕叫了三碗,冬藏說剛剛見著煎餅果子,若是合著一起吃才能飽些,於是便去買了,麵條未好果子未到,兩人隻能坐著聊聊天。

“出‘門’填了些糕點並不覺得餓,隻是當初跟世子一道來還是去年的事情,如今轉眼便又過了一年了。”其實要算起來,前後可有兩年了,隻是如今還未過年,便隻能稱作一年。

“世子也就對您上心,瞅著這些年來來回回遭了多少事,也就跟著少爺您一塊的時候,他才開心些,原本沒來的時候不知道,如今到了少爺身邊才曉得,果然比南王府裏舒服許多,便是宮裏雖看著富貴,到底不得自由。”‘春’耕這還是第一次跟賈環說起自己的來曆,雖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看你說的,仿佛好似他就認識我一個似的。”賈環笑笑道,他如今眉目漸開,原本微薄的‘唇’如今看著也多了幾分的笑意,旁人看著好似要被他那雙黑‘色’的雙眸勾去了神魂。他才一笑,一旁正煮著麵的便砸了自己手裏的碗,賈環疑‘惑’地回頭看去,那煮麵的飛快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口角,忙道:“手滑砸了碗了,客官,麵已煮好,可要些蔥‘花’?”

“放著吧,一會端上來小心些。”‘春’耕忙接口道,他又見著冬藏從路口跑過來,手裏拿著一個油紙包,自己便拿了三雙筷子用桌上的茶壺倒了熱水泡了泡,又將吃麵的勺子也澆了澆,將水潑到一旁的地上,然後把筷子送到了賈環手裏,這會麵也好了,熱騰騰的三碗擱在一起。

“可算好,沒遲得太久,少爺等急了吧。”冬藏嗬嗬笑著一腳跨進桌子跟凳子中間,一屁股坐下便攤開了油紙包,頓時一陣的油‘花’香,惹得賈環的肚子都有些餓了,他也不含糊拿起筷子便撈了一口,吃完又接過‘春’耕遞上來的煎餅,之後便是一口麵,一口煎餅,一口麵湯的吃著。

‘春’耕見賈環吃得好,自己也開始吃了,冬藏則最稀罕,他將整個煎餅都塞進了麵湯裏,稀裏呼嚕地吃了起來,一時間路上走的行人都被他吃麵的聲音給吸引,都不自覺地吸了吸口水,又有幾個意誌薄弱的索‘性’便坐了下來,更別說專‘門’去買了煎餅再來吃麵的,生意好得讓擺麵攤的高興的眉飛‘色’舞,等著賈環他們要走的時候,還專‘門’偷空對著三人彎腰。

金陵又稱江寧府,是江蘇,安徽,江西三行省的兩江總督駐地,又和江蘇巡撫駐地姑蘇同為中心,又立有江寧布政使,關著揚州府,淮安府,徐州府,海州直隸州,通州直隸州跟海‘門’廳,更有江寧織造供應著宮裏貴人所需的絲織品,這地方隨便哪個拎了出來都能跟都中的人物牽扯出一兩道關係。

金陵是南唐在此建都,後宋朝時升至州,南宋建炎三年改成健康府作為宋朝行都,元朝時改為集慶,明朝時便是頂頂有名的應天府,自本朝開國帝建國以來便改成了江寧府,又稱金陵,乃是一等一的繁華地帶。

隻說少年不識愁滋味,賈環帶著‘春’耕走了走了一天的集市,見著了五‘花’八‘門’的人情世故,又有那小橋流水,輕舟送客。誰知到了傍晚居然下起了細雨,九月的天從來不嫌棄這些,‘春’耕尋了一傘鋪買了兩柄紙傘,一柄自己撐在少年頭頂,自個則是淋著雨慢慢地走過拱橋。另一柄則送到了冬藏的手裏。雨天路滑,‘春’耕隨時都關注著賈環的腳下,偏偏賈環走的安穩,便是一腳踏入積水都不帶猶豫的,等到了回程兩旁的小攤都已收起,隻有忙著躲雨的行人匆匆跑過。

等著到了‘門’口,看‘門’的是新來的小廝,叫原同的,見著三人忙開‘門’,冬藏跑回了院子去吩咐準備熱水,不過這麽出去一會的功夫,賈環便發現小院多了十來口的人,來來回回送熱水的,又有看‘門’,看馬的,似乎連著角落柴房都有人住進去了。

趙姨娘到了大堂,前前後後跟著四個伺候的丫鬟,除了老嬤嬤又多了兩個不認識的婆子,“既然出‘門’怎麽不駕著馬車,平白辛苦了你那小胳膊小‘腿’的,還不快去喊了人來換衣服。”

“我一會便回了房換衣服了,不忙,今日母親幹了什麽,人手可都配齊了,可都問過底細了?”賈環擺手表示不在乎,他隻拿著熱水喝了一口,便坐在一邊。

“不過都是府裏的舊人,咱倆才出‘門’,老爺便吩咐送了過來,倒是省了我們不少事,你今個出‘門’逛了什麽?”趙姨娘‘摸’了‘摸’賈環的臉,從一邊丫鬟手邊接過了帕子小心地替賈環擦著頭發。一旁的‘春’耕湊了過來,替著賈環解去了發扣,放在一旁的托盤上。趙姨娘小心地貼著發尾往上慢慢地‘搓’‘揉’,又一縷一縷用著梳子梳開了。因著力道溫柔,賈環覺得有些瞌睡了。

“我有些疲憊,外頭又用了不少,這便回去了睡了。”賈環站起身,對著趙姨娘拱手道。

“去吧去吧,你在這裏,我還嫌棄你煩呢。”趙姨娘笑著拍了拍賈環的肩膀,賈環勾起了嘴角對著趙姨娘點點頭,轉身便從側‘門’去了自己屋子。到了屋子拿著熱水洗了把臉,又在‘春’耕伺候下泡了腳,脫去外袍,還未換中衣便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忽然發現,很多人多之前賈環的生存環境報懷疑,有種怎麽會這麽憋屈的感覺。

我來說說當時作者生活的大環境。

就作者即寶‘玉’本身的代入感,賈政因為能力不足一直被皇帝批評,但是因著當時的北靜王(應該是十三阿哥,你們懂是誰!皇帝就是四阿哥)跟賈政關係不錯,所以皇帝讓他不要自己隨便做主,什麽事情都聽聽北靜王的意見,寶‘玉’四五歲的時候曾被判刑,抄家過- -等到寶‘玉’七八歲才慢慢爬回原位,甚至爬的更高,那麽整部紅樓夢的設定上來說,跟當時的曆史其實是有誤差的,因為作者的設定方麵的問題,比如他的父親,曆史上,賈政跟賈赦應當是同一個人,而且他不是曹寅親生,而是過繼,這就能說明賈母跟王夫人的態度問題了,而曹寅有個非常聰明但是早死的兒子,到了二十四歲接了職位之後才死掉的,而且當時他死的時候確實跟賈珠一樣,留有遺腹子,但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所以在這個大範圍下,整個賈府的動向其實是可以理解的,不敢做什麽,隻能去‘花’天酒地。而這個物質追求享受的理念,又是明朝後期的那些‘激’進分子提出的,當時明朝被農民起義推翻,又被清朝替代,他們就覺得,學太多沒什麽用啊。所以在世家,越來越多的人追求物質上的享受而不在乎‘精’神上的追求,哪怕有,也被旁人稱為虛假的人,沽名釣譽之人。

雖然紅樓夢說的是賈府,其實也側麵描寫了當時皇朝的一種頹敗,在西方國家日益強勁而國內依然封建保守。賈環在這種環境下出生,所以他是不受待見的,他沒有親祖母,他的親生母親是個姨娘,他的親生父親依然兢兢業業的奮鬥在崗位而沒有時間顧著家裏的事情。而賈府在寶‘玉’十八歲的時候最終敗落,是因為當時的寧國府參與了乾隆二年的謀反,榮國府其實是別牽連的……一說就說不完了!!!捂臉算了,想知道的留言,我直接回複到各位留言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