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林之孝帶著賈環到了賈家祖宅的時候,大門緊閉,等著林之孝上前敲門時,裏頭打著瞌睡的人才開了一個角,往外探出了腦袋:“誰啊。”

“我是都中在二老爺前頭伺候的林之孝,帶著府上的三少爺前來,還請這位小哥將門打開。”林之孝客氣的跟對方拱了拱手,又悄悄塞了一個銀角進去。

小哥擦了擦眼睛,默默的了林之孝一會,總算把門給打開了:“你且帶著人進去,裏頭的金總管候著呢,前些日子又來了一位說是姓趙的,二房姨奶奶的哥哥,估計是三少爺的舅舅,也等著呢,趕都趕不走。”他嫌棄的說了一句,又縮回了角落,默默的打著瞌睡。

林之孝駕著馬車進了老宅,還未停下便竄出來一人,遠遠的看著有些眼熟,等著湊近了才發現是趙國基。兩人原本便認識,林之孝忙停下了馬車:“ 你如何來的這樣快,也不怕被撞著了。”

趙國基滿臉掛著笑:“這不,金大爺傳話來說是三少爺來了,我挺久不見他們母子,如今看看侄子也是好的。”他一邊說著小聲,一邊悄悄探頭看那掛著的簾子。

賈環掀起了簾子出來,今天他是獨自前來,原本池宸也想一起過來的,可是臨了出門接到了請帖,來頭估計不小,賈環也沒有問便自己過來了。

賈環下了馬車看了趙國基一眼,而後吩咐了林之孝一聲,便走開了,趙國基尷尬的收起了笑容,至少他今日見著了,總算回家也能給老父一個交代,一旁的小哥哼笑了一聲,轉身關了門便不見了蹤影。

趙國基沮喪的才走到偏門門口,嘴裏不幹不淨的嘀咕著,忽然抬頭就一眼便看到原本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賈環。

“我在此處等了舅舅許久,舅舅來的好慢。”少年掛著笑,笑的如同春風撫柳,讓趙國基忘記了所有的不渝。

“母親常常掛念舅舅,不知舅舅在金陵身體可好。”賈環走過了拱門,到了趙國基麵前,細細的打量了一下,比起都中,還是到了金陵的舅舅看著比以往更年輕一些。

“挺好挺好,如今在金陵幫府上看些地,收收租子。”趙國基有些心虛又有些激動,誇張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眶,要說,比起在都中做奴才時更舒爽一些,他手上又有些餘錢還把自己兒子送去了學堂。隻是原本還以為自己侄兒嫌棄出生,就好像妹妹第一胎生出來的女兒一樣,見了麵從未有過一聲招呼。

“母親讓我帶了兩個香囊,說若是運氣好遇著舅舅便給你,她日常不方便出門,隻能供些銀錢給外公外婆,還請舅舅辛苦了。”賈環把手裏玩著的東西遞給對方。

趙國基接過一看,果然是妹妹的針腳,頓時覺得胸口有些暖,點點頭,而後便跟賈環告辭了。

“少爺為何要如此小心?”林之孝從一邊過來,剛剛他幫忙看著地方,防止有旁人看見。

“不過是不想打擾到他們的生活,有什麽,還是衝著我來得了。”賈環自嘲的笑了笑,回頭看著林之孝,“你又是為何,這麽聽我的吩咐,所求什麽,便這會說明白了,我也好滿足你。”

“莫非少爺真的以為老爺一點都不管你呢?”林之孝憨厚的臉上這會露出了一點狡詐,“都是自己的種,底下的人尚且珍惜,更何況是死了一個兒子的二老爺。”

“你的性子倒是跟你的長相不太相符啊。”賈環微微揚起了下巴,抬頭看著對方,又伸手讓他往下蹲,“你太高,我看著太累。”

“小的一家從來都是跟著府上當官的人手底下幹活,小的若是不識相,又怎麽混跡在官場底下?”林之孝沉默了一下蹲下身,正式著賈環,這個少爺自從出了賈府這小臉就日漸豐滿。

“如此,以後你便跟著我吧,再怎麽,至少也能考個七品芝麻官吧。”賈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伸手拍了拍林之孝的臉,而後雙手背在身後一晃一晃的進了屋子。

老宅看門的是鴛鴦的老子娘一家,那個看門的小哥就是鴛鴦的哥哥人稱金文翔,他老爹就是金彩,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老金出門在外人前人後都稱金老爺。

這會坐在酒樓等著自家兒子跑進來,他一手拿著筷子夾著菜,一手捏這小盞抿著小酒,一旁的小二一路帶著金文翔上了二樓,帶到了金彩麵前:“金少爺,我可帶到了,若是有什麽吩咐,盡管說呀。”

“沒事沒事,你且去忙吧。”金彩揮手,招呼了小二走,一邊有問自家兒子:“如何,可是見著那三少爺了?”

“不過是一個奴才秧子的兒子,您老也太小心了。”金文翔抱怨了自己父親一聲,才道:“看著就是個小孩,遇著他那個娘家舅舅都沒見,要說那太太吩咐的事情,不過一件小事,如今這年頭,小孩子家家的,怎麽不是個死。”

“你倒是有本事,若是有本事怎麽還跟老子在金陵混了,那都中的事情能不參合就別參合,要不是當初在那位手底下被抓了把柄,我如何願意手上沾條人命,那些不過是年紀輕輕不懂事時候做的事情,人一老,可都怕報應。”金彩慢條斯理的又喝了一口酒,這才回頭訓自己兒子。

老子訓兒子哪裏需要找什麽理由,金文翔被自己父親訓了,也不過是在肚子裏低估了兩聲,而後小心的挨著凳子坐了半個屁股:“我說爹啊,你說這次咱們到底是下手還是不下手?”

“太太吩咐下來的事情,我們不過人家手裏的刀子,隻能臨了頭遮了那小子的眼。”金彩覺得肚子裏的酒繞著腸子轉了一圈,頃刻化成了黑水,咕咚咕咚的冒著黑泡。

第二日,池宸便帶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到了老宅,唬的金彩從床上翻了下來,穿戴整齊了就爬到門邊,對著一排排的侍衛五體投地的貼在地上,好不容易就著趴伏的姿勢跪好,嘴裏喊著萬福,眼角卻看到侍衛腰間鋥亮的刀麵,閃的老眼發花。

“本王跟阿弟約好了在府上住兩日,你跪一邊別耽誤本王進門。”池宸坐在馬車上,托著腮,隨意的揮了揮手,又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撩了眼皮瞅了對方一眼,勾了勾嘴角。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開進了賈府,惹的外頭圍觀的都議論紛紛。

金彩滿頭掛著冷汗爬到了一邊,一時之間府裏的幾個小廝丫鬟都被南王府的人敢了出來,池宸倒也自覺,自動的收拾出了賈環的那個院子,麻利的掃去了陳年的灰塵,也就那麽一個晚上的功夫,等著金彩小心的在門口候著的時候,他都認不出這是他看了十多年的院子了。

“還請侍衛大哥幫忙通傳一聲,就說府上看宅子的老人金彩求見,不知環少爺是不是能抽空見上一麵。”金彩小心顫顫的弓著身子。

“世子吩咐,旁人不得入內,你要真有事就過兩天再來。”看門的侍衛瞅了一眼金彩,冷笑了一聲說了一句便不再開口。

賈環坐在裏頭看著金彩離開,一會看著鳩占鵲巢的池宸:“不是說悄悄的來,怎麽忽然就這麽大的陣勢了?”

“不過是讓那些想要算計的肚子裏都掂量掂量罷了,索性就一次性都解決完了才好些。”池宸無所謂的聳聳肩,一邊扒著這兩天從底下收集上來的吃食,南方跟北方的用料有所不同,到底吃著新鮮,他一邊自己吃還不夠還伸手往賈環嘴裏塞,“你年紀還小些,如今吃的還沒我的一半,若是真餓瘦了身子,以後可不好跟著我東奔西跑的。”池宸一邊擔憂著阿弟以後是不是能長的魁梧壯碩,一邊努力的換著法子往他嘴裏喂。

“對了,你幫我找的師傅呢,你安排在哪了?”賈環忽然就想起了自己耽誤的功課,如今既然已經安定下來,不如多用功一些,自己做到盡人事了,剩下的皆是聽‘天命’

天命之一努力的吞下了梗在嗓子眼的糕點,差點就翻了白眼:“你放心,我肯定帶來了,一會我問問,到底擱哪了。”一旁的沐暮忙送上了茶水,池宸吃完就拿著茶杯喝了一氣,才好些,轉頭就吩咐了沐暮去安置了沈燕雲,又帶去口信說隔日便開始教課。

哪裏也沒擱,沈燕雲就混在一堆侍衛裏如魚得水,他隨念書念的有些多,可是到底無心功名,他也深知自己混不了官場,索性就全了自己的清名辭官到了書院,誰知這年頭書院也不好混,他就收拾收拾老宅專門到人府上教書,這次被他混了南王世子身邊,那是八輩子燒的高香,既然上頭沒想到自己,他就隨遇而安的跟幾個侍衛交好了。

沈燕雲跟著沐震一個屋子,平日裏兩個人算是點頭之交,沈燕雲無事也不出門,等著一起到了賈府他就單獨有了個院子。

“先生切莫著急,若是環少爺有什麽不好的,還請先生多用些心思。”沐暮是得了池宸吩咐的,因著賈環的生長環境問題,許多名門子弟不需麵對的,他都要重新教起來,於是就先在沈燕雲這邊敲了敲邊鼓。教書的跟陪著學的統一了戰線,如今隻等著正主就位全方麵的關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