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曾百家的舅舅自從知道了自家外甥有了出息之後,便專‘門’吩咐了自己兒子要跟曾百家打好關係,說的時候正巧他兒子新娶的媳‘婦’也在,臉上掛著好奇,之後還一臉羞澀的笑容。

他兒子瞬間就惱了,對著布店掌櫃滿不在乎地說道:“他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就算如今有些身份,也不知道日後怎麽樣呢,反正我是下不去麵子,你要去你去吧。”說完便問媳‘婦’吃完沒,看著自家小媳‘婦’點頭,便拉著他媳‘婦’閃人。

雖說如今都講孝道,可是他家就一個兒子,平日裏都想著日後要兒子養活,自然是寵溺居多。

“你看你,好好的說什麽其他人的事情,咱們家如今不是也‘挺’好的麽,況且媳‘婦’如今剛進‘門’,讓媳‘婦’兒聽了好似我們有什麽求著別人的地方,兒子麵皮薄,你又不是不知道。”做母親的總是習慣‘性’地偏袒兒子。

曾百家的舅舅歎了口氣,隻能悶頭吃飯。隻是一筷子下去便發現是今日曾百家送來的‘肉’食,頓時有些食不知味了。

“更何況我們是自家親戚,若是日後他有什麽能幫忙的,難道還能拒絕你,你可是他舅舅!”做妻子的沒有看出丈夫的糾結,自顧自地吃著‘肉’,之後又小心地留起了半碗,打算明天給兒子吃。

曾百家如今在西寧住在軍中,跟著賈環對‘門’,等回到地方,隻見來來往往許多人在搬東西,他拉住其中一個問了一聲,聽說是賈環在搬,便跑去賈環處。

到了‘門’邊之間好幾個士兵抬著箱子,哼哧哼哧地往外扛著,賈環站在一邊似乎在監工。

“怎麽這會搬東西,難道要搬出去?”曾百家看著賈環問道。

賈環看了他一眼:“正好,要不要跟我搬一起住去,我二哥如今要回都中,我把那處的院子賣了,在城裏買了一處宅院,也不遠,正好不耽誤咱們的公事。”

曾百家自然是願意的,他又好奇賈環在自己老家那處的院子賣給了誰。

“還沒尋著人呢,不過讓掛出去了,你想回去呢?”賈環訝異地看著曾百家,他以為那邊對他來說是黑曆史,都是不好的記憶。

曾百家扭扭捏捏地說道:“我也不能放著我母親不管不是,我也想著日後好孝敬她呢。”他巴巴地看著賈環,看得賈環心軟,也隻能應了,曾百家高興地撲到賈環身上正玩鬧,賈環忽然覺得右眼一‘抽’,又是一片的黑,於是便閉上了眼睛。

“怎麽了?”曾百家緊張地問。

賈環擺擺手:“沒事,就是以前的傷口不知道怎麽的,最近好像有些複發。”

曾百家湊近看賈環的眼角,那條傷口如今已經完好,不過跟平常看到的傷口有些不同,原本應該粉紅‘色’的如今卻是黑中帶青。

“要不去尋郎中看看?”曾百家擔心地問了一聲。

賈環搖搖頭,發現眼睛好了,便無所謂地歎了口氣:“咱們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你那麽長一道傷口都好了,我就擦著這麽一點還去看,被他們聽到還不笑死。”說著無所謂地擺擺手,之後便把他手裏的院子的地契塞給曾百家。

曾百家卻不要了。

“這是怎麽的,跟我客氣呢?”賈環奇怪了,這小子今個發什麽瘋。

曾百家搖搖頭:“算了,不回去礙著他們了,反正他們也不一定想看到我。”與其跟著不想看到的人日日相對,不如還是跟著三哥更開心呢。”

兩人便搬出了軍中,搬去了一條街外的屋子,院子不大,也就隻夠兩人住,不過畢竟在城中,屋子並不便宜,等著一幫士兵幫著收拾完,賈環就請了眾人去酒樓搓一頓。

眾人興致高揚,席間酒杯籌措,有恭喜賈環升官的,又有恭喜曾百家升官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彭淶有意提拔兩人。旁人不知道賈環的來曆,不過眾人都有了分曉,當初一起同生共死的自然不會有其他意見,不過新上來的人手多了幾分計較。

賈環想著既然應酬,自然不能少喝,於是等著他跟曾百家被扶著回院子的時候,兩人都已經醉得七葷八素了。等著第二日回去,賈環便發現許久不見的彭將軍坐在主位上晃著個二郎‘腿’,底下一幹將領用心地幹著活,期間偶爾有瓜子,‘花’生等磕牙的東西飛翔在空中之後掉落於地上。

彭淶見著賈環進‘門’,伸手揮了揮手:“呦~”

賈環很想無視對方,不過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所有人都用熱切的眼神跟自己打著招呼,希望自己把這尊大神搬走。

“將軍,前些日子接到一些消息要向您稟報,不如您一道去書房可好?”賈環也沒辜負眾人,隨便捏了一個借口就把彭淶給請走,彭淶似笑非笑地看著賈環道:“既然你如此說,那便走一趟吧。”

到了書房,彭淶率先選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上,之後就看著賈環:“你說吧,有什麽事情值得本將軍來回走這麽一趟。”

賈環也不是吃素的,所謂消息不過是順手捏來,當然也不是白捏的:“前陣子我打聽到當初將軍吩咐去見的楚將軍如今還在牢中,隻是那大將軍似乎並不想伸手幫忙,這個案子一直被那個副都督壓著,你看?”

還真是個事,打仗打過位子一升,倒是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彭淶‘摸’了‘摸’自己略寬的心,之後感歎了一聲:“他是沒辦法救的了,如今他就是魚餌,誰湊近了誰倒黴。”彭淶倒是也明白,隻是他知道如果楚江出事,恐怕江淹會難受吧,畢竟最後見著楚江的正是江淹,也可以說如果當初楚江嘴一鬆,把江淹給說出來,恐怕他們如今都沒什麽好下場。

賈環忽然想起了那個所謂的副都督,自己似乎從來沒見過,好幾次都是擦肩而過,當初在邊城,他們收拾了回來,而那個副都督則是穿過城去追擊。他隱約還記得有四十多人護著在中間,基本就隻見著一個高聳的紅頂。

之後他被曾百家拍了一下肩膀,回了神,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副都督是養在陛□邊的南王世子,你以前也在京都,不知道熟悉不?”彭淶無心地跟賈環說了副都督的身份。

“你也曉得我是什麽身份,那樣的貴人,怎麽會認識呢。”賈環笑著擺擺手,隻可惜笑未到眼底,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原本放在膝蓋上的手握緊了拳頭。

彭淶不說話,隻是看了賈環一眼,之後又說:“如今戰事結束,恐怕風雨‘欲’來,你行事小心點。”他對著賈環倒是也照應,畢竟算是自己人,人多好辦事麽。

賈環點點頭:“前些天聽著軍中同僚說,大將軍將自己底下的人手安排到各部,我打聽了,雖說往年也有這差事,但從未像此次如此大的動作,恐怕有所圖謀。”

賈環說完看向彭淶,但凡有大將軍的消息,幾人中唯一要關心的便是彭淶的心思,因為大將軍到底是他的頂頭上司,又與彭淶有知遇之恩,若是他自己想不明白,旁人也幫不了他。

彭淶自己也知道賈環的心思,他隻笑笑道:“如今我哪裏是一個人啊!”

賈環如此便放心了,隻是他跟江淹特別的關係也告訴了自己,這是打量著自己的承受能力好麽,賈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如今有彭淶跟江淹做了示範,他看著軍中所有人都像是那種感情,之後兩人聊了許久,正說著呢,外頭就傳來了腳步聲,賈環回頭便見著江淹進‘門’,臉上略微帶著一絲的紅暈,再看對方走路姿勢,似乎並沒有什麽區別。

江淹鬱悶地看著賈環不停地掃著自己的腰部,便意識到彭淶肯定說了什麽,不過他也是個牛人,淡定地開口說有事來尋彭淶。

“不過既然你在,我便多問一聲,如今你跟百家是不是住在一起?”江淹看著賈環,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到一些什麽。

賈環點點頭:“我們如今手上銀兩並不多,索‘性’一道買了一個宅院,等著日後有錢了再搬出去。”之前也是因為如此考量,所以才會挨著‘門’戶買了屋子,不過是旁人看著大一些罷了,知道真相的人來說,兩人其實就是買了兩間屋子然後砌成了一個院子。

“既然如此,你讓百家自己小心他身邊的人,前個有人上報說曾百家對著自己親人漠不關心,對父母不孝。”做武官到底跟文官不同,文官若是有一點風聲不好,那便是要撤職查辦的,可是武官都是用命博來的榮華,這些小事大多都不看在眼裏。

“曾百家的父親早逝,他母親改嫁,要說如今是沒有牽扯的。況且明麵上他母親也沒帶著他改嫁,怎麽能說不孝呢,根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順。”賈環還是知道曾百家的情況的,當初在新兵營,曾家村裏的人幾乎沒有不知道的,要說如今對著曾百家有意見的,也就當初被他倆坑的曾大樹了。

“你們自己知道就好,讓人去查查,把源頭掐了,省得日後煩心,如今可不比以往。”江淹說這話的時候看著彭淶,彭淶覺得自己果然要反省了,怎麽誰都覺得他跟大將軍好呢!還有沒有基本的信任了!做人太知恩也煩!

彭淶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是笑,還是哭了。

新來的按察使是個四五十的人,來的當天,賈環跟著一幫同僚站在城‘門’口看著對方大批人馬的進入,之後便看到那個傳說中的大將軍上前迎接,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年堯,英俊的五官,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跟著按察使似乎是認識的,等著眾人行禮之後便接了去將軍府。

“聽說這次的按察使是聖上身邊的人,跟著大將軍有些情誼,也不知道聖上是個什麽意思。”說話的是西北遊擊,比彭淶高一級,不過跟著彭淶的關係不錯,平日也經常一道喝酒。

“如此看來大將軍還是簡在帝心的,咱們也不用多想了。”彭淶小聲地回了一句。

那遊擊哼了一聲,之後看看旁邊,湊到了彭淶耳邊:“你小子自己小心,我聽說當初那位原本是想從你下手,不過也幸虧消息及時,咱們一早收手了,要不然如今蹲在大牢裏的就是你我了。”要說不怨恨,根本不可能,跟著大將軍出生入死這麽多年,誰身上沒點戰功,要說楚江當初還救過大將軍好幾次,可是關鍵時刻還不是被擋了替死鬼,人心!

眾人散去,遊擊也對著彭淶揮揮手自個走了,等著彭淶從上頭下來,就見著江淹帶著賈環跟曾百家三人巴巴地看著自己,他上前乎了曾百家後腦一記:“看什麽呢?”

曾百家鬱悶地扁扁嘴,偏偏打他,不過既然問了,自然要回答:“江副史說今個天好,一道去爬山。”說完回頭看了看賈環,一臉的告狀樣子。

賈環伸手默默地‘揉’了‘揉’曾百家的頭發,之後便開口道:“先是副都督,之後是按察使,恐怕聖上真心要收網了。”

“如今戰事已休,咱們大將軍卻不知道唱完下台,自己不願意罷手,就隻能等著旁人趕他下台了。”彭淶無所謂地聳聳肩,“不提他,既然要去爬山,便帶上一些吃食,咱們在山上過夜,也好躲出去幾天。”

四個人興致勃勃地準備出發,曾百家開心地掛在賈環身邊說著什麽,賈環笑得一臉的開心,他當然不知道就在不遠處的酒樓,池宸克製著自己把手裏的茶杯輕拿輕放的時候,不小心砸壞了整張的桌子,然後在其他人驚恐的注目下,捏碎了手裏的茶杯。不過是碰——呯!兩聲罷了。

“去查查那個湊在阿弟身邊嘰嘰喳喳的人是誰,為什麽阿弟跟他關係這麽好。”池宸寒著臉,冷冷地注視著,之後回頭看向沐暮。

一旁站著的四個‘侍’衛情不自禁地同時回頭,順著池宸剛剛看來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那張熟悉的臉,雖說退去了稚嫩,但是並不妨礙他們把這人認出來。

何作死!沐暮應了一聲,之後便在肚子裏埋汰起從來不曉得什麽叫消停的賈環,你走就走吧,好歹在主子眼皮底下乖乖呆著不動,一跑就跑了三年,如今又跟別的男人勾肩搭背的,貞潔呢,貞潔呢。——沐暮已經徹底忘記了賈環的‘性’別為男,順便也為自家主子類似於吃醋的舉動做了合理的解釋。

沐暮淡定地無視池宸身後幾個‘侍’衛嫉妒的眼神,順著樓梯往下走,正巧沐坤上來,見著沐暮下樓:“怎麽下來了,世子呢?”

沐暮對著樓上努努嘴:“一個人生氣呢,我今個瞅著賈環了,如今‘挺’好的,似乎在軍中‘混’得也‘挺’開,你徒弟真不錯啊,有前途。”

沐坤嘚瑟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誰教出來的,不過也難為這小子能自己東山再起了。”他知道賈環如今安好,便放心了,“按察使來人送了口信,聖上帶了口諭。”至於內容,他一個字都沒說。

沐暮點點頭示意沐坤上去,兩人擦肩而過,皆是麵無表情,大敵當前,旁的都不重要。

新來的按察使,出身不高,原本不過是個商販家的長子,在聖上當年下江南的時候救過聖上一命,之後又傾家‘蕩’產的幫著聖上,要說也是鐵杆親信,跟著大將軍又有一段香火情。之所以派他來,自然是聖上想再看看大將軍是不是能自己卸了軍權。

對年堯來說,忙了半輩子,伺候了半輩子,用的著的時候趕著他去送死,送不著的時候還讓自己自覺卸任,憑什麽!

他在西北做慣了土皇帝,習慣了那種自己說話沒有人反對的生活,如今讓他再回京城裝孫子,絕對不可能!因此見著按察使,他便笑著說道:“公事等咱們續完‘私’情再說,如今先一道喝一杯。”

他安排了最豐盛的酒宴,請了最妖嬈的舞姬,上了最好的酒,跟著按察使一人一杯的喝著。兩人說起了舊事都是一副懷念,酒過三巡,年堯就站了起來,到了按察使身邊,搭著他的肩開始裝瘋賣傻:“憑什麽老子給他賣了一輩子的命,如今卻要老子去裝孫子!老子出生是不好,可老子也是他手底下的包衣,老子的妹妹還在他後宮為他生兒育‘女’,老子做錯什麽了,做錯什麽了!”他說著就砸了酒杯,而後眼淚順著便下來了。

按察使隻垂著眼皮一杯一杯的喝著酒,對於年堯的話是半句不接。隻認真地看著歌舞,之後又認真地看著將軍府眾人把喝得爛醉的年堯扶了下去。

“大人,將軍之前吩咐我帶您住東邊的客房,小的這會帶您過去還是?”一個仆人式樣的人走了過來,彎著身子對著按察使請安。

“不用了,如今還早,我出去走走。”李商衛對著仆人笑了笑,一邊起身,一旁的‘侍’衛忙上前給他穿上了披風,李商衛伸手拉起了帽子,遮住了臉龐,出了大‘門’。

‘門’口一輛馬車已經準備妥當了,來人見著李商衛上了馬車,便趕著馬車嚕嚕地穿過大街。

原本裝醉的年堯在出了‘門’的一瞬間,眼神恢複了清明,他直起身,一旁扶著的兩個下人恭敬地退到一旁且站住了腳步,年堯晃了晃腦袋,看著在前頭等著自己的副官,回頭看了一眼,確定沒人之後才走上前:“吩咐人去盯著他,隻要他在西北,就要一個眼神都不錯,知道了麽!”

年堯一邊說著一邊把身上沾滿了酒氣的外袍脫了丟在地上:“去燒了,不想看到第二次。”他看著伺候的丫鬟撿起了外袍,便隨口吩咐了一句,之後又說:“婉娘呢?”

“夫人在佛堂念經呢。”丫鬟小心地回答道,頭一直低著,不敢看年堯。

年堯嗯了一聲,抬腳去了側屋佛堂。推開‘門’,隻見一個‘女’子穿著一身的素白跪在菩薩麵前,手裏捏著一串佛珠,柳眉微蹙。她似乎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隻是一味地捏著手裏的佛珠,不停地念著經文。

裏頭伺候的人見著年堯進來,便自覺地出去了,年堯將外衣脫去丟在一邊,拉過地上跪著的人,自己則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單手摟著對方,扯過佛珠丟在一邊,拉開了衣襟,之後順著脖子抬起了她的頭,看著對方烏黑的眼珠總算正視了自己,入目滿是白‘花’‘花’的肌膚,年堯伸手‘摸’了進去。

“如果我死了,你就陪著我下地獄吧。”年堯忽然就笑了,扣住對方的脖子咬了下去,‘女’子倒吸了一口冷氣,伸手要推卻推不開,眨眼流下兩行清淚——屋內說不盡軟‘玉’溫香,嬌柔旖旎。外頭伺候的丫鬟聽到聲音,都嚇得慌了手腳。原本等在外頭的總管揮手讓伺候的人紛紛離開,自己則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馬車走得很急,李商衛坐在裏頭,發現馬車的速度有些快,便下意識地問了一聲怎麽了。外頭的車夫回道:“有人跟著,我繞幾圈。”

“不用繞了,便是他們跟不上也知曉我是去見世子的,你就光明正大的去吧。”李商衛哼笑了一聲,吩咐了車夫不必介意。

誰知那車夫笑了一聲:“是世子吩咐我這麽做的,要見的自然不是世子。”

李商衛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外頭的車夫便說道:“您坐好了,咱們再跑一陣,甩脫了便可。”說著又甩了馬鞭,在空中擊出一聲鳴鞭,快速地奔跑起來。

可憐的按察使想了一路都沒想明白他要去見的人是誰,隻是到了地方才知道居然是彭淶。要說彭淶跟李商衛的關係,其中糾結就不用提了,不過是一個‘混’‘混’跟一個軍渣的感情,不過他們能認識也是因為年堯。當初年堯看輕李商衛,便把照顧對方安全的活給了彭淶,彭淶原本‘性’子就跟李商衛一樣,說話間便熟悉了。

“你老哥如今居然還活著,好,太好了!”剛剛還人模狗樣的按察使見了彭淶就‘露’底了,完全不顧忌身後馬車車夫瞪得碩大的眼睛,一手搭在彭淶肩上往上走。

車夫停的地方在山腳,看彭淶等人的打扮似乎正是往山上走,他看了看江淹,這個是認識的。果然江淹看著他也笑著點點頭,之後的賈環也是認識的,可惜賈環並不認識他,不過這也不打擾賈環裝作認識他的舉動,比如請個安什麽的。

“見過按察使大人。”賈環眼見著就要跪下了,那李商衛眼明手快地扶起。

“哎,不必多禮,你可能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父親,若是不妨礙,便喊我一聲叔叔吧。”李商衛笑得兩眼都快眯縫,他自然是開心的,如果彭淶此次對他避而不見,那麽從內部挖到消息的可能‘性’就沒有了,偏偏這彭淶居然能跟世子接頭,之後跟自己見麵,那麽此次自己的任務就簡單多了。

賈環笑著喊了一聲叔叔,之後便站到一邊不打擾他們。

彭淶倒是也不客氣,見著按察使便將他知道的所有都告訴了對方:“當初去的時候原本還想把原始賬本給拿出來,問題是當天晚上,他家就被人埋伏上了,不知道是誰幹的,不過估計是大將軍吩咐的。”

“哎,當初我跟他的‘交’情不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會對上。”按察使倒是也知道自己的任務,他見著彭淶說出了大半,便投桃報李的告訴了對方聖上的態度。

“我們都知道你這次來就是衝著大將軍來的,大將軍也知道。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在西北大家都知道年堯而不知道聖上,當初西北的分布,建立都有大將軍的功勞,若不是……”若不是聖上如今要收回兵權,何須如此。

“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鼾睡。”李商衛倒是想的明白,他看著彭淶道:“你如今已經是三十的人了,還未娶親,為著西北付出了這麽多,像你這樣的功臣,聖上自然不會虧待了,可是那年堯做了什麽!”

彭淶不語,他自然知道大將軍借著天高皇帝遠,聯合上下欺瞞聖上,把上頭撥下來的糧食占為己有。雖聖上仁慈,免了西北三年稅收,可是底下的百姓卻不知道。這中間大把的銀兩都讓大將軍建了府邸,招兵買馬,要說年堯沒有反心,那他收這些做什麽?

李商衛見彭淶不說話,他也不響了,隻是抬頭看了看天:“你們下午上山,準備在山裏住嗎?”

彭淶點頭:“大人你也一道來?”

李商衛搖頭:“算了算了,你們去吧,我一會便回去了。”他如今手上有重要消息,自然要先回去,趁著大將軍還沒太重視,把消息先傳出去,恐怕他在西北的時間越久,監視的人越多。

彭淶點點頭,看著那一旁等著的車夫走了過來,而後載著李商衛遠去,江淹看著彭淶不動,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淹臉上充滿了無奈:“你已經做到最好了,就算你不說,也會有旁人說的,不抓住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們就隻能跟著大將軍一道送死了。”

大將軍到時候其實也不一定死,不過像彭淶這樣的馬前卒絕對會死。

“當初見著姓李的,如何知道他能做到今日的位置,也是你我幸運啊。”他回頭看著江淹,伸手握住了江淹的手,兩人互相依靠著站了一會。

江淹原本有些傷感,便靠著彭淶沒說話,隻是忽然想起一道來的還有賈環跟曾百家,忙站之身回頭看去,誰知身後沒人。

隻聽得彭淶捂著嘴偷笑了一陣,氣得江淹伸手就敲他‘胸’口:“笑什麽!”

“他們早上去了,就沒有比賈環更懂眼‘色’的人了,我剛剛就瞅了他一眼,他就淡定地拉著曾百家往上去了。”彭淶說起賈環,倒是讚賞居多,之前知道他身份的時候也感歎了一句:“生活不易!”

“他確實不錯,聽說之前還在國子監念過書,要不是他父親遭殃,他也不會到了西北,你說聖上是怎麽想的,他父親都不來了,怎麽還讓他一個庶子過來?”江淹疑‘惑’地看著彭淶,倒是非常的想不明白。

彭淶捏著江淹的臉扯了扯:“你啊,居然還有不知道的消息,我倒是得到了一個不知道真假的。”說著就看著江淹,一臉的你求我啊,不求我我就不說。

江淹滿頭的黑線,好吧,難得他有心思跟自己開玩笑,自己就讓讓他吧:“你說吧。”

彭淶哼了哼嗓子,之後湊到了江淹耳邊:“我聽著消息,那位副都督是不是也跟著賈環前後腳到的西北,聽說是聖上有意給副都督增加些實力呢,雖然他是庶子,可背後畢竟是賈家,別看賈家當初抄家,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是賈環一朝起了,副都督身後便又多一個世家支持,如何不好。聖上還指著副都督跟南王幹上呢。”

挑著兒子跟父親幹,聖上真是大丈夫啊,果然一報還一報呢。當初南王挑著聖上跟聖上同母弟弟幹上,如今可算是冤有頭債有主了,不過這世子能應著聖上,估計其中也有些事情。

“他們之間的事情誰知道呢,咱們老老實實的在山上住個十天半個月的,最好等我們下山什麽事情都沒了才好!”彭淶摟著江淹沿著石階往上走,兩旁樹木林立,偶有鳥鳴,心情更是比城裏好一些。

話說按察使作者馬車回了城,這不進城‘門’,那馬車就在酒樓‘門’口停了下來,按察使便見著二樓頂上坐著世子,這戲麽總是要唱全場的,他小心地打量了四周,這才上了酒樓。

樓上人也不多,小二帶著按察使到了一處雅間‘門’口,推開‘門’裏頭有一些人,正中坐著的正是南王世子,如今的副都督。而他手邊站著四個‘侍’衛警戒著。

“李大人可算來了,讓小王好等啊。”池宸笑著看著李商衛,桌上什麽東西都沒有,而他麵前也不過是放著一隻茶杯,裏頭的水倒滿了,一口都沒有喝。

李商衛知道見池宸跟著見彭淶不同,他上前規矩的行禮完,耳聽得池宸叫起,這才攏了袖子,又鞠一躬:“下官謝過世子幫忙,今日多虧得世子牽線,否則下官這是一頭霧水,無從下手啊。”

“李大人謙虛了,小王比大人早來了三年,自然是多有熟悉的,不知道大人到了此處中午飯用得可好,這家酒樓的廚子是都中來的,估計吃起來會合李大人的脾胃啊。”

“世子尋的地方自然是好的。”李商衛迎合著,坐到了一旁,一頓飯吃下來各種的拘束,等著李商衛離開,那池宸臉上帶著的笑也收了起來。

他麵無表情地喝了一口茶問道:“可見著阿弟了?”

“見著了,環少爺似乎瘦了許多。”回話的赫然是剛剛替李商衛趕車的馬夫,那馬夫摘了頭巾,‘露’出了真麵目。

“那個彭淶是個聰明人,阿弟跟著他倒是不用擔心生計。”池宸點點頭,回了一聲。一旁伺候的人都默不作聲,之後就聽著馬夫——沐山的匯報。

“當初那楚江被大將軍先行下手封了嘴,不過看樣子那彭淶之前似乎有些聯係,恐怕按察使能比我們調查的更清楚一些。”他說完,小心地看了一眼池宸,他雖離得遠但是能讀‘唇’語,這次他會安排自己前去也是因為如此。

“我們在明,他在暗,我也希望這次這個李商衛可以把事情搞定了,如今年堯底下一半的將領都被我抓在手中,隻要到時候不嘩變便可。”池宸吩咐了幾個人加快手腳,爭取拉攏更多的人。

池宸跟著李商衛兩人一明一暗的牽扯著年堯的全部注意力,倒是讓彭淶這些人少了許多的麻煩,賈環果然在山上呆了半個月才下來,等著他回去的時候,果斷發現氣氛有些不對。

他還沒進屋就被同僚一把拉住,那人看了看四周,扯著賈環到了一處隱蔽的轉角:“你怎麽跟著那彭將軍去了這麽久,小心大將軍找你們麻煩啊。”

賈環訝異地看著對方:“不是大將軍吩咐大家都休息的麽,怎麽又改了主意了?”

“你啊,當初大將軍讓大家休息那是要落按察使的麵子,誰知道那位大人一動不動呢,反正既然你今個來了,一會別走啊,等著到了時辰中午一道吃飯去。”那同僚倒是也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去,這種時候咱們一起,那是要找死呢!”賈環自然不會讓對方起疑心,開口便是拒絕,果然對方一下子就急了。

“不去也得去,你若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就一定要去。”同僚姓方,就是當初那個光膀子力氣的方百長,恩,如今是方千戶了。他因著跟賈環算是熟人,說話也沒個顧忌,“就咱們一個新兵營的人,聽說是當初跟你一個村的曾鐵起的頭,聽說如今他可是‘混’到大將軍身邊去了,比你還牛一些呢。”

曾鐵,就是當初跟著曾盧對著幹的小子,之後又見機飛快轉了營的那位,要不是方壤提起,賈環早就忘記了。

“怎麽你們還有聯係呢,那小子可不是吃素的。”賈環率先說出了話,在他們眼裏自己這個也是出自曾家村的,自然比他們更知道曾鐵的底細。

“你說呢,不過聽著消息是大將軍示意的,要不我怎麽說你不去也得去呢。”方壤倒是實在,一下子便把底牌給掀了。他倒是大大咧咧,如今所涉及的基本都是大將軍身邊的老人,否則也不會派人來收攏他們這批新來的小兵。

“要是這樣,可不得了,原來還是你老方照顧我啊。”賈環笑著拍了拍方壤的手臂,兩人的關係一下子就親近了許多。

“哎,別說,你小子的人品我是知道的,那個被你照顧的小子如今也有出息了,我老方便知道你不是個‘奸’詐的,話就這麽說了,我先走,你一會再出來。”方壤說完話便閃人,賈環呆在角落裏想了一會,理了理衣袖,看樣子這台下看戲的人是做不成了,都要上台唱一出啊。

若是能幫著池宸,也算還了他多年照顧自己的恩情,等著此事了結,就這樣斷了吧,不是同世界的人到底不應該有過多的牽扯。在池宸不知道的時候,賈環下了決心要跟他友盡,真是喜聞樂見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