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回 亂芳心王夫人震怒
“寶姐姐你自賤了。”林黛不以為意的說道。
“玉兒,不必自謙,這首與眾不同的小詩,乍一看並不難懂,如若細細思量卻覺得意味無窮,簡單的陳述人、明月、窗子、夢,就表達了世間萬物相互關聯、平衡相對、彼此依存的哲理。”彭翰文由衷的讚歎道。
“你感覺出來了?”林黛聞言淡淡的笑了,不愧為金科狀元,有文采、有學識。
“看來我是說對了。”彭翰文看著她臉上的笑,眼中放出了光芒。
“嗬嗬……”林黛笑著剛要說什麽,薛寶釵兀自打斷道:“方才不知道是誰說的‘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無才便是德’?”
林黛聞言從她的身上掃過,她這話應該是衝著翰文說的吧,寶釵可能是在他這個狀元麵前賣弄了,所以才有此話,覷見他的臉上已有不悅的神色。
“這話是從何說起呢?”林黛故作訝異的問道。
“寶姐姐難道有人這樣說你了?”
“呃?這……我……”寶釵支吾起來,難道讓她自己承認。
“嗬嗬……不管是誰說的,寶姐姐都是一個富有才情的好女子,若不然怎麽能進京帶選秀女呢,這樣的才情,定會被當今皇上喜歡,那可是與這二舅舅府上的元春姐姐一樣的殊榮呢?”林黛一副毫無心機的說道。
寶釵聽她所言,臉頓時騰地一下紅了,雖然她進京是有此目的,可是也沒有如此大肆宣告,這樣的傳揚出去,若是落選了,她還有何顏麵在這裏住下去,而且,而且現在她的心中除了選秀進宮,還有了第二個選擇,而那人選就在眼前,這叫她如何麵對他?
而賈政此時真的是心裏不痛快,無論什麽時候都是自家的女兒好,其實這寶釵並不差,若真的像林黛所說她選上進宮,那麽和他的女兒將會侍奉一個男人,女子間爭寵在所難免,而且還是在深宮,什麽手段沒有?
“老爺。”那個剛剛在拱橋上走下來的小丫鬟俯身說道。
“何事?”賈政沉著臉,心下思緒翻滾。
“府門前有北靜郡王爺千歲的親隨說是要回郡王爺要事。”
“郡王爺。”她這麽一提醒,賈政才從自己的事情中醒悟過來,轉身看向北靜王。
“既然如此,時候已是不早,該走的本王也走了,這園子修的果然不同一般,另本王真是大開眼界,尤其是薛姑娘的才學。”水溶說完意味深長的衝著寶釵笑了笑,薛寶釵頓時芳心顫動,一雙巧手不停地揉捏著手中的帕子。
“本王告辭了,彭兄一起走吧?”水溶歪頭叫著彭翰文,彭翰文瞪了他一眼,然後看向林黛。
“你我現在既是兄妹,那我這個做哥哥的有時間必會過來看你,又或者妹妹到哥哥那裏小住也未嚐不可。”
“確實如此。”水溶難得竟然同意他這個提議,彭翰文卻是了然他的想法,在他的府宅要與林黛說些什麽應該比這裏方便很多,他那裏會有不同意的道理。
“玉兒,知道了。”林黛低著說著。
賈政等人送水溶和彭翰文出府且不說,且說薛寶釵心情複雜的往回走著,不期然的碰到了迎春三姐妹,還在園子裏麵。
“寶姐姐,你可好?”探春走過去,熱絡的拉住了她的雙手。
“有什麽不好?”想起方才的事,她含笑反問道。
“好便成。”探春未多說什麽,於是放開了她的手,看著眼前春光明媚的景色幽幽的說道。
“難道女子就不能有所作為嗎?女子就不能看書、識字,不能……”她至此還在想那個彭翰文方才說的話,真真可恨自己是女兒身。
“女子通文識字,而能明大義者,固為賢德,然是不可多得的;若是瞧得曲本小說,挑動了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無醜事,反不如不識字,守拙安分之為愈也。陳眉公雲:‘女子無才便是德’可謂至言。”寶釵說道。
“嗬嗬……好個至言。”探春轉過身,神采有些黯然,有些道理她這個深宅小姐自是懂得的,可是就是不甘心而已,方才寶釵在眾人麵前所言之物,雖被那個狀元所笑話,但是她仍然佩服她的膽識與才學。
“你我既是女兒之身,這一時無法改變的事實,平時讀些書也就是打發一些時間,不然還想著書立說不成,那可真就讓人笑話了。”寶釵說著拉著探春的說緩緩地走著,又說了一些無關的話,等走出了園子之後,日頭西偏,已經過了午飯的時候。
賈政送走了水溶等人,心中有些鬱結的往書房走,心中自然還想著林黛說的那番話。
“老爺,您這是想什麽呢?”王夫人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側,正不解的看著他。
“什麽事情讓老爺這樣愁眉不展,莫不是方才寶玉在園子裏衝撞了郡王爺?”王夫人擔心的問道。
無聲的,賈政擺了擺手,邁步已然進了書房,王夫人抬腿跟了進去。
“老爺。”她端起丫鬟倒上的熱茶遞到了他的麵前。
“您這愁眉不展的樣子,我很擔心。”
“夫人。”賈政接過茶放到了桌子上,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直看得她有些不自在了,賈政才收回目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老爺?”
“夫人覺得寶釵怎麽樣?”
“寶釵?”王夫人有些驚訝的看著他,這賈政是一向不管府內的事情,今兒怎麽突然問起寶釵來?
“寶釵怎麽了?”
“這孩子……”賈政眯起了眼睛,停了下來。
“罷了,沒什麽。”他說完完全的閉上了眼睛,弄得王夫人越發不明白的看著他,見他不說話了,她想了想,開口道。
“那黛玉……”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賈政不等他說下去,揮了揮手。
“那……來日有時間再說吧。”王夫人起了身,走出了書房,輕輕的掩上了門,靜靜地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招來從麵前經過的小廝問道。
“寶玉現在在哪裏?”
“大概是在碧紗櫥吧,有人看到二爺陪老爺送走郡王千歲之後,就風風火火的朝哪裏去了。”
“嗯,你下去吧。”王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頭望著前麵,心下想著事情朝著碧紗櫥走了去。
這一邊林黛和小傑一路說笑的走回碧紗櫥,那裏雪雁已經扭送那婆子從賈母那裏回來,正坐在屋子裏,拿著針線縫著小玩意兒。
“你這是有做什麽呢?”林黛笑著將她手中的東西奪了過去。
“這是什麽?”林黛端詳著問道。
“什麽也不是,繡著玩的。”雪雁笑著趁她不注意,一把奪了回來,胡亂纏在了一起扔進了一旁的小箱子裏,然後給他們兩個人倒了茶水說道。
“姑娘,那婆子已經被老太太趕出去了,哼!這樣沒大沒小的奴才留在這裏真是浪費糧食!”林黛聽了完全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端起了茶杯,輕聲的說道:“姐姐,你剛才是不是纏著文哥哥在眾人的麵前太過了?畢竟你是一個女孩子。”他剛才的樣子放到現@?代也是說不過去的,那簡直是自來熟的糾纏。
“怕什麽,我又不怕別人嚼舌根。”小傑托著下頜無所謂的說道。
“是嗎?”林黛望著外麵閃動的人影笑了笑,身子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上床躺下,不管他了,自己這一天走得好累呀,回來連午飯都懶得吃了。
“傑兒姐姐。”林黛剛一躺下,房內就想起了寶玉委屈的聲音,小傑頓時皺起了眉頭。
“寶兄弟——”
“你偏偏為何要這樣對我?”寶玉不等他說下去,率先開口道。
“我怎麽對你了?”
“你為何要這樣?為何要與那位彭大人初次見麵就如此的親近,難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寶玉如此的控訴道。
“哦?”聽他這麽說,小傑挑了一下眉頭,轉瞬淡淡的一笑,手指卷曲著他胸前的長發悠悠的說道。
“寶二爺,你憑什麽這樣說我呢?你我似乎並沒有什麽實質的關係吧?”
“你——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難道我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嗎?”寶玉急得兩腮通紅道。
“嗬嗬……你的心思,我這個外人怎能明白呢?再說寶二爺不天天在女孩子堆裏玩耍嗎?而且那個丫頭嘴上的胭脂膏子沒被你吃過,我方才又沒做你那種事情,你倒是來說我的不是了?”小傑說著站了起來。
“你,我——你,你既然不想我那樣,我便從此改了便是,隻要你明了我的心。”
“明了你的心又怎樣?你能給我什麽?”小傑玩笑的看著他說道。
“我,我——我明兒就回了老太太、太太,過幾年一定娶你!”
“放肆!”寶玉的話音剛落,王夫人已經一臉寒氣的走了進來,她隻是過來看看,沒想到卻聽到了寶玉如此說話。
“母,母親~!”寶玉一看到王夫人,頓時心中忐忑起來,而小傑則是一臉看笑話的模樣,林黛聽到了王夫人如此大聲的嗬斥,也不好躺在那裏裝睡,有些門麵功夫在沒有撕破臉之前還是要做足了的,所以她先是輕輕的咳嗽了幾聲,雪雁連忙走到了炕沿兒處,低聲的喚道。
“姑娘,你還好吧?”
“咳咳……”林黛鎖著眉頭,慢慢的轉過身來,掩著口望向了王夫人。
“二舅母來了,雪雁快去倒茶。”她的手搭在了雪雁的胳膊上坐起來吩咐道。
“是,姑娘你身子不好,先坐好了。”雪雁說著將她扶好,這才起身出去了,王夫人心中此時像火燒了一般,就是這個樣子,她真是越看她越不順眼,怎麽就不能一口氣上不來,死了呢?
“二舅母您快請坐。”林黛身體搖晃的扶著牆起身說道。
“玉兒身體不好,也坐著吧。”王夫人盡量對她心平氣和的說道,然後自己坐了下來,看了一眼惶恐站在一旁,自己不爭氣的兒子,又拿眼角瞟了一下像沒事兒人一般的小傑,心中頓時又竄起了火。
“寶玉,你方才說的是什麽?”
“我,我——”寶玉支吾著不敢說出來,雖然他的母親對他沒有像賈政那般的嚴厲,反而寵愛有加,可是要他把方才的話再說一遍他又有些說不出口了。
“嗬嗬……”小傑見了微風擺柳般晃動著腰肢來到了林黛的麵前,扶著她的手,跟她一起坐下,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便開口說道。
“寶兄弟羞口了嗎?那還是有我這個女孩家不知道害臊自己說吧,夫人剛才進來一定是沒聽清楚,寶二爺說他明兒決定要回老太太和太太,日後要討傑兒做他老婆呢?”他說完掩著口吃吃的笑了起來。
王夫人聽了頓時氣急攻心。
“你,你個女孩家怎麽就沒個臉?”她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嚇得寶玉的心幾乎要從胸口處蹦出來。
“臉?哼!臉那東西值多少錢?怕是在你們這些人的眼裏不值分文吧?”
“你放肆!”‘啪啦’一聲,惱羞成怒的王夫人將雪雁剛剛放到她麵前的熱茶拍翻在地,不過拍的時候有些手腳不利落,弄得那滾熱的茶水有一小部分都濺到了她的衣服上還有手上,頓時她慘叫了一聲,寶玉驚得什麽似的,連忙走到母親的麵前。
“孩兒該死,孩兒該死!”
“你這個逆子!”王夫人渾身顫抖,頓足的轉身離去,寶玉惶恐的跟上,臨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小傑,咬咬牙,什麽都沒說,扭頭走了。
“哼!沒個擔當,誰稀罕?”小傑撇了撇嘴,看向林黛關切的問道。
“妹妹有沒有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