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回 探春起詩社聚二女

“我……我……”林黛斷斷續續的說著:“就是有些心裏難受……文哥哥你說你會一生一世隻愛著一個女孩子嗎?”林黛抓緊了他胸口的衣裳,努力地平複著心中難舒的鬱結。

“會!我會!”彭翰文斬釘截鐵的說道:“隻愛一個,一生一世。”他鄭重的說道。

“一生一世……”林黛悵然的看著他,回答的這麽爽快,難道心中早就有了意中人,那麽到底是誰這麽幸運。

“她真幸福。”林黛喃喃的鬆開了手,小腦袋無力的抵在了他的胸口。

“她……”彭翰文欲言又止,他不敢告訴她,那個女孩子就是她自己,他害怕嚇著她,可是她為什麽要問這些話?難道她和北靜王爺之間出了什麽問題?

“玉兒?”他伸手輕輕的撫著她的秀發。

“你和王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

“沒什麽,我和他之間沒什麽。”林黛心中還是那麽的難受著,付出了感情,就注定受到傷害的時候會這麽痛苦。

“王爺……他?”

“我們不要再提他了,好嗎?”林黛抬起頭,淒淒的看著他。

“妹……好吧。”他無奈的垂下了眼簾,可是這件事情他不會就這麽完了的,他一定要問個明白,如果他要是辜負了林妹妹,他一定不會再顧慮什麽,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永遠!

……

八月二十日,賈政被皇上點了學差,拜過宗祠及賈母起身,寶玉等人送至灑淚亭。

卻說寶玉自被上一次父親那一頓好打,規矩了好些日子,又因為林黛並沒有因為他被打,就過來看望他,似乎她真的一點兒都不在意他,悻悻的賴在床上好幾日,最後實在無趣兒,起了身,在園子裏逛了逛,依舊是無趣兒的緊,園子裏沒了林妹妹和寶姐姐,唉!

每日裏除了更加任意縱性的胡亂逛蕩,真是把光陰虛度,歲月空添。那王夫人看著隻有無奈的歎息,隨他吧,他老子也不在,賈母隻是一味的疼他,她不好說些什麽,況且對於現在的寶玉,她也不忍心再說他什麽。

這一日早晨,賈寶玉賴在床上好一會兒,想著起來也沒什麽意思,卻聽外麵一陣喧嘩的聲音,緊接著襲人急匆匆的跑進來。

“寶二爺,您怎麽還沒起床啊?寶姑娘,不——太子妃來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拿起寶玉的衣服。

“太子妃?”寶玉不解的看著襲人。

“就是寶姑娘啊,二爺,您忘了前兒些時候,寶姑娘被皇帝賜婚嫁給了當朝太子。”襲人提醒他說道。

“她——嫁了……”寶玉落寞的沉寂了好一會兒,襲人走過去,坐在他的床邊上,輕輕的推了他一下。

“二爺,您就別胡思亂想了,園子裏的其他人都過去了,就差二爺您了,平素寶姑娘與二爺關係不錯,難得她回來,便過來看我們。”襲人一邊喋喋不休的說著,一邊給仍是呆著的寶玉穿好衣裳,寶玉又是過了好一會兒,才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我們走吧。”他說著下了床,徑直的走了出去。

八月下旬的太陽很毒,外麵一點兒風都沒有,寶玉沒走出幾步,就落了一身的汗。眯著眼睛望了一下天上的大太陽,低下頭,嘴裏不知道嘟囔句什麽,繼續朝著前麵走去。不多時便來到了賈母的住處,外麵的丫頭叫了一聲:“寶二爺來了!”便挑起了簾子,寶玉低著頭走了進去,再抬頭的時候,卻看到一個身體窈窕的美麗女子。

“你——你——”

“看看,看看!”王夫人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前,拉著他的手來到了薛寶釵的麵前。

“是不是幾個月就不認識你寶姐姐了?”她笑著看著變得柔美的薛寶釵,唉!怎麽就不是他的兒媳婦呢?

“寶姐姐?你是寶姐姐?”寶玉訝異的說道。

“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他說著靠了過去,伸出手,可是又放了下來。

“嗬嗬……”薛寶釵淡淡的笑了笑,千嬌百媚的模樣,更加令人心動。

“這個樣子怎麽了?寶兄弟卻是真的不敢認了?”

“寶姐姐……”寶玉唏噓不已,低著頭不由得想起了林妹妹,雖說她搬出去了,可是她不來,自己不是能去嗎?不知道這些日子,她又變成了何種的模樣,是胖了,還是越加的瘦了呢?

“瞧你,這是又想著什麽呢?”王夫人輕輕地推了他一下,寶玉抬頭,沒有說什麽,悶悶地走到了賈母的身邊,坐了下來。

“寶姐姐……我們還可以叫你寶姐姐嗎?”探春這時走過來挽住了她的胳膊問道。

“怎麽不可以,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寶釵笑著拉過探春的手。

“寶姐姐……”探春笑著,眼窩有些發熱,眾人在一起又說了些話,那賈母看著這樣的薛寶釵,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已經許久沒有回來的林黛玉,一陣感傷,說是身子乏了,便叫他們換別處說話,眾人唯有都退了出去,那王夫人和薛姨媽一邊一個的拉著薛寶釵,雖說她現在隻是太子的庶福晉,可是誰又能說她不會是將來的皇上的貴妃娘娘呢?而且如果肚子爭氣的話,再生個皇子出來,說不定還是個皇帝呢?

“我的好女兒。”薛姨媽拉著她的手,看著她瘦下來的麵容,心疼不已的眼淚姍姍而下。

“媽媽,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寶釵抬手為她拭掉淚水。

“沒什麽,隻是你在皇宮裏一定是受苦了。”

“那點兒苦算不了什麽,何況女兒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媽媽麵前嗎?”寶釵寬慰她說道。

“女兒……”薛姨媽拉著她的手,緊了緊,這才問道。

“太子,太子對你好嗎?”

“好,他對女兒很體貼,一如當初父親愛護母親般。”寶釵笑著回道。

“真的?”薛姨媽有些不相信的問道。

“是真的,媽媽,您先和姨媽回屋子吧,我這裏和姐妹們說說話,一會兒再回去跟您說。”薛寶釵拍了拍薛姨媽的手道。

“嗯,好吧。”薛姨媽放開了手,薛寶釵走到了探春等人的中間。

“我們到那裏說話呢?”

“就到我的秋爽齋去吧,今天我本是要有一件好事,偏巧姐姐回來了,便一起來吧。”她說著拉著寶釵的手就往秋爽齋走。

“不知是什麽好事?”

“前夕新霽,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難逢,詎忍就臥,時漏已三轉,猶徘徊於桐檻之下,未防風露所欺,致獲采薪之患。昨蒙親勞撫囑,複又數遣侍兒問切,兼以鮮荔並真卿墨跡見賜,何痌瘝惠愛之深哉!今因伏幾憑床處默之時,因思及曆來古人中處名攻利敵之場,猶置一些山滴水之區,遠招近揖,投轄攀轅,務結二三同誌盤桓於其中,或豎詞壇,或開吟社,雖一時之偶興,遂成千古之佳談。娣雖不才,竊同叨棲處於泉石之間,而兼慕薛林之技。風庭月榭,惜未宴集詩人;簾杏溪桃,或可醉飛吟盞。孰謂蓮社之雄才,獨許須眉;直以東山之雅會,讓餘脂粉。若蒙棹雪而來,娣則掃花以待。”

“瞧瞧你這丫頭說了這麽一堆的,原是有這麽高雅,要起社。”眾人一並說笑著,不覺間來到了秋爽齋。院中種植芭蕉和梧桐繁茂的長著,有月夜聽雨的意境,探春的這處院子有一較大的廳堂名“曉翠堂”。曉翠堂四麵出廊,流角飛簷,臨沁芳溪,是這處最美的景致。

幾個人說笑著進了屋子,這是一處三間屋子,卻並不曾隔斷。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那一邊設著鬥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雲:

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

案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小錘。東邊便設著臥榻,拔步床上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

“現在各處看了,還是覺得妹妹這裏大氣。”薛寶釵由衷地說道,雖說太子的住處很不錯,卻是少了這裏江南那種詩情畫意。

“看姐姐說的。”探春笑著,一擺手,侍書奉茶上來。

“我不算俗,偶爾起了念頭,便昨日寫了幾個帖子,今早剛剛送出去,誰知姐姐今天就回來了,可趕巧了!”她笑著攤開手說道。

“嗬嗬……可說呢,咦?這寶兄弟又走到哪裏去了?”寶釵左右看看,卻不見寶玉跟上來。

“寶姐姐,你且不要管他,你是不知道自從你進了宮,林姑娘也離開了園子住到了別處,不久他就惹了老爺的一頓打,之後變成了如今魂不守舍的樣子。”探春說完,歎了一口氣,寶釵怔了一下,旋即開口道。

“他這是何苦呢?”她的話語剛落,卻見寶玉已經晃晃的走了進來。

“卻說你呢,這邊來了。”探春拉過他坐到了一邊,這個時候李紈走了進來。

“眾位還坐著呢?今天我們要起詩社,可巧就寶姑娘回來了,還有更巧的呢。”她說著買了一個關子,掃了一眼興致不是很濃的賈寶玉道。

“更巧的是啊,那林姑娘也回來了。”她的話剛一說完,賈寶玉:“啊!”的一聲就站了起來。

“林妹妹回來了?”

“嗬嗬……可不是嗎,現在正在老太太那邊說話呢。”她說話的功夫寶玉已經衝到了門口,可是忽然又收住了腳步,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卻又轉回了頭,耷拉著腦袋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眾人皆是不解的看著他。還是薛寶釵第一個開口說道。

“即使林妹妹回來了,她又是極富才學的,我們這裏起了詩社,怎麽好不帶上她一個。”她說著看向探春,探春會意的點了點頭。

“這下人可齊了,有了這詩社,寶姐姐便能常回來看我們這些姐妹。”她一邊說著一邊招手將侍書叫過來。

“你去到老太太那邊看一看,看看林姑娘若是和老太太說完話,便請到這邊來。”

侍書點頭應著,還沒等轉身,卻被李紈叫住了。

“你還是不要去了,我過去看看,那林姑娘的性子古怪著呢。”她說著已然跨出了屋子。

……

林黛自那日哭了一通之後,晚上便也沒睡好覺。

一連過了幾日,彭翰文倒是常常的過來看她,唯有水溶來了幾次,林黛都是淡淡的,無論他說什麽,林黛都是懶懶的倒在軟榻上,不去理會他。

那水溶一時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何處又惹了她的不高興,自己每次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心中大不是滋味,可是對她又無計可施。

如此來了兩三回,便因為身邊有些事情去做,便想著他們兩個人之間,或許放一放,再見麵的時候就會好了,便也專心的去做他的事情,林黛這裏便是好幾日不來了。

這一下,林黛的心就愈加的不好受,想想就想落淚,憋在房子裏,煩悶到了極點,倒是雪雁提醒她,有幾個月不曾去看賈母了,賈母那邊都過來好幾次人讓她過去,林黛每次都是心情不好,或者有事情給推掉了,這一次去哪邊走走,也會會心情好一些。

林黛聽了她的話,覺得有些道理,恰巧賈母那邊今日又派人過來,所以林黛便收拾了一下,帶著雪雁出了門。

一連過了幾日,彭翰文倒是常常的過來看她,唯有水溶來了幾次,林黛都是淡淡的,無論他說什麽,林黛都是懶懶的倒在軟榻上,不去理會他。

那水溶一時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何處又惹了她的不高興,自己每次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心中大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