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回

“沒什麽,隻是……實在不行了。”她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忍著笑意走到了小傑的床前,看著他半倚在床頭,漸漸有了些血色的臉。

“這兩日可是好了很多?”

“嗯,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真的沒事了,那就好了。”林黛靜靜地看著他忽然笑了。

“怎麽了?”小傑不解的望著她,不知道她為何今日這麽的高興。

“沒什麽……”

“那個寶姑娘要進宮了?”小傑忽然問道。

“嗯。”林黛點了點頭。

這邊林黛哭著走了,賈母自是沒有好臉色給寶釵看,薛寶釵也沉著臉,憑什麽她要處處忍讓這個林姑娘,再說自己難道有說錯什麽嗎?幹什麽都給自己臉色看?正在此時那鳳姐來了,便與鳳姐一起離開了。

寶玉此時坐在這屋中,全因為自己惹得寶釵多了心,自己很是沒趣兒,又見林黛和寶釵兩個人忽然間口舌相爭,最後都不是好臉色的離開了,自己也無精打采的走出來,誰知目今盛暑之時,又當早飯已過,各處主仆人等多半都因日長神倦之時,寶玉背著手,到一處,一處鴉雀無聞。從賈母這裏出來,往西走了穿堂,便是鳳姐的院落。到他們院門前,隻見院門掩著。知道鳳姐素日的規矩,每到天熱,午間要歇一個時辰的,進去不便,遂進角門,來到王夫人上房內。隻見幾個丫頭子手裏拿著針線,卻打盹兒呢。王夫人在裏間涼榻上睡著,金釧兒坐在旁邊捶腿,也乜斜著眼亂恍。

寶玉輕輕的走到跟前,把他耳上帶的墜子一摘,金釧兒睜開眼,見是寶玉。寶玉悄悄的笑道:“就困成這個樣子了?”金釧抿嘴一笑,擺手令他出去,仍合上眼,寶玉見了她含笑不語的樣子有些動人,就更有些舍不得走了,悄悄的探頭瞧瞧王夫人合著眼,便自己向身邊荷包裏帶的香雪潤津丹掏了出來,便向金釧兒口裏一送。金釧兒並不睜眼,隻管噙了。寶玉見此越加放手的上來拉她的手,悄悄的湊到她的耳前笑道:

“我明日和太太討你,咱們在一處罷。”

金釧兒不答。

寶玉又道:“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討。”

金釧兒睜開眼,將寶玉一推,笑道:

“你忙什麽!‘金簪子掉在井裏頭,有你的隻是有你的”,連這句話語難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訴你個巧宗兒,你往東小院子裏拿環哥兒同彩雲去。”

寶玉笑道:“憑他怎麽去罷,我隻守著你。”他的話語剛落,隻見王夫人翻身起來,照金釧兒臉上就打了個嘴巴子,指著罵道:

“下作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寶玉見王夫人起來,早嚇得一溜煙去了。

這裏金釧兒半邊臉火熱,一聲不敢言語。登時眾丫頭聽見王夫人醒了,都忙進來。王夫人便叫玉釧兒,氣得臉色發青的說著讓家裏人領她出去,那金釧一個勁兒的苦苦哀求,可是仍不肯留她,因近幾日不順心的事情太多了,實在是讓她憋煩的無處發泄,今忽見金釧兒行此無恥之事,此乃平生最恨者,到底喚了金釧兒之母白老媳婦來領了下去。那金釧兒含羞忍辱的出動。

當下又急急的下了一陣大雨,等林黛從賈母這邊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天色漸暮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眾人剛起來的時候,一直在袁成傑身邊的雪雁匆匆的跑回了56書庫館。

“你這是怎麽了?天還這麽早,老太太那邊都起了嗎,你便就跑回來了?”剛剛梳洗過的林黛不解的問道。

“姑娘,咱們林家在姑蘇那邊來人了呢?”雪雁一臉興奮的拉著林黛的手說道。

“嗯?”林黛聽了這話,頓時吃了一驚,林家的人嗎?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

“姑娘,他們說是林大小姐的本家親叔叔,是來接傑小姐的。”

“……”林黛聽她這麽一說,便有些明白分,那林家的人一定是水溶安排的了。也是了,還有比林家更適合接他們出賈府的嗎?

“他們人現在在哪兒?在老太太那裏嗎?”

“嗯,都在呢?原來我還不知道,原來她是雲麾使護軍參領林之程家的小姐,那林大人也確實麵善,小時候確實好像見過呢。”雪雁兀自碎碎的說著,林黛聽在心中,想想便是那真是林家的長輩過來接小傑了,可是那小傑到底是不是林家的小姐,也隻有雙方彼此明白吧?

“姑娘,你在想什麽呢?老太太那邊的林老爺說是要見姑娘呢,所以雪雁過來接姑娘過去。”

“見我?”

“對呀,姑娘我們快些過去吧,那林老爺可真是麵善呢?就像咱們家的老爺一樣和善待人,隻不過……”說到這裏,雪雁的眼圈兒紅了起來,林黛也是鼻子一酸,淚水緩緩的滴落。

“姑娘,你哭了,都是雪雁不好,惹姑娘傷心。”她說著掏出手帕為林黛擦拭著腮邊的淚水。

“沒事兒,我們快些走吧。”林黛強扯出一抹難看的微笑,快步走向賈母的住處。

賈母的屋子內,一男一女兩個麵目慈善的中年人正在含笑的與賈母說著話,由於賈政今早早的就不在府上,出去辦事了,所以邢夫人、王夫人陪坐在一邊,鳳姐殷切的招待著,那小傑也已側坐在賈母的一旁,臉色蒼白的撐著身體。

“我們傑兒的身子也是不好,給府上添麻煩了。”那位中年女子便是林之程的婦人,閨名叫做柳致敏,她家也是書香世家,此時的她溫柔的看向他們此次要接走的目標之一,真是一個漂亮的人兒,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美的姑娘,難怪那人著他們來辦此事,怕是她在那人的心中分量很重吧?她胡亂的猜測著。

“那裏,那裏,傑兒很聰慧,很會說話,就是她比我那些孫女還強多了呢,一直陪在我這個老太婆身邊說話、解悶,這要走了,還真的是舍不得。”賈母說著一雙眼睛已經含淚了。小傑見此卻是有些動容,這個府上就這麽一個明白的人,不過就是不知道她在林家老爺的事上,扮演的是什麽角色,如果那件事她也有份的話,那麽也隻能說明她的城府太深,偽裝的最厲害,他們真不知道會不會是這個老狐狸的對手。

“是老太太疼愛傑兒,隻是傑兒最近身子真是不好,不便在叨擾老太太了。”小傑低聲的說著。

“唉!”賈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也不便說什麽了。

“對了,不知道玉兒現在好嗎?”柳致敏問道,話說這個玉兒才是他們林家真正的孩子,他們來了怎麽能不過問她的情況,那孩子他們是知道的,小時候就是身子極弱,找了很多大夫,郎中的也不見好,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其實當年他們兩家在林黛很小的時候,還是經常走動的,隻不過後來林之程調任到了別的地方,以後漸漸的因為一些事情便慢慢的少了往來,最後到林如海故去,他們收到訊息,趕回來的時候,他的後事已經處理完畢,賈璉已經把林家的財產連同黛玉帶走了,他們也不是計較那些錢財的人,隻是希望他們拿走了林家的去錢,自是要對黛玉千萬般的好,所以回來也就到林如海的墓前,上了柱香,燒了些紙錢而已,便又回去了。

這次他們是回京城述職,等述職過後,可能也不會離開這裏,把那玉兒接回到自己哪裏,也是應該的,畢竟她還是林家的人,又不是林家沒人了,非要養在他們賈家。

“玉兒,玉兒雪雁已經去叫了。”老太太說著,心下有些微涼,恐怕這次玉兒也要走了吧?

“林姑娘到了。”

“外祖母……”眾人的話剛落下,林黛已經挑簾進來,眉目流轉,凝黛含煙的站在眾人的麵前,那柳致敏自是依稀記得林黛小時候的樣貌,這個時候再見也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玉兒!”她叫著將林黛摟進了懷中,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

“……”林黛默不作聲的任她抱著,直到她哭夠了放開她,再次上下的打量。

“玉兒真是長大了呢?現在身子可好?”

“一切都好。”林黛似是不知道麵前的人是誰的望向賈母,賈母剛要說話,柳致敏已經開口道:“玉兒不記得是應當的,那是你還小呢,我是你的嬸嬸,他是你的叔叔。”她說著指著坐在一邊的林之程道。

“叔叔,嬸嬸。”林黛福了一下,繼而笑著走到賈母的麵前,乖巧的給她請了安,然後坐在了她的另一側,賈母慈愛的看著她,什麽都沒有說。

“老太太,我們夫婦兩個人這次來您府上,一是要將傑兒接回去,調養一下身子,另外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柳致敏溫和的笑著。

“要接玉兒也走嗎?”賈母鎖著眉頭問道。

“嗬嗬……老太太是明白人,怎麽說玉兒都是我們林家的骨血,在貴府上已經寄住多年,而且一年比一年大了,怎麽好再留在貴府上。”

“可是……”賈母知道她說的合情合理,可是就是舍不得呀,這一起就走了兩個,可是坐在另一邊的王夫人巴不得她現在就走,這時他開口說道。

“林夫人這話說的在理,可是這玉兒也在我們這裏住了這麽久了,怕是老太太舍不得,若是讓玉兒以後常回來走動走動,看望老太太,也不枉老太太這些年的疼愛之情啊。”她的言外之意顯然已經就同意林黛離開賈府了。

林黛聞言低頭翹了一下嘴唇,然後抬起頭,挽著賈母的手道。

“玉兒也舍不得外祖母,外祖母既是舍不得玉兒,玉兒便不離開外祖母就是了。”說著她撲進了賈母的懷中,淒淒的哭了起來,那一邊的王夫人聞言神色一變,咬了咬牙,可是又不好說什麽,柳致敏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不僅心中冷笑不止,原來他是這樣的一個人,真是可憐了她的玉兒,不知道在這裏是不是受了很多她的閑氣。

“玉兒,你不要這樣,若是舍不得便留下吧。”

“林妹妹不走嗎?她不走我也不走了。”袁成傑見此情景紅唇一撇,把頭扭到了一邊,眼睛紅紅的說道。

“這……你這孩子,怎麽也跟著胡鬧?”柳致敏嗔怒道。

“我不走,叔叔、嬸嬸你們回去吧。”

“你不走留在這裏做什麽?難道想把我氣死嗎?”林黛抬起頭,微蹙著眉頭望著他。

“我……”

“罷了,罷了,我這老婆子縱然是舍不得玉兒,也不會強留你在身邊陪我這老婆子的。”她說著看著王夫人,冷冷的說道。

“有些人就是見不得我過得舒心,玉兒你便和傑兒一起離開吧,去叔叔、嬸嬸那邊住是最好的了。”

“外祖母~!”林黛抓著她的衣襟,嗚咽著說不說話,她當然不是不想走,隻不過想看看王夫人被氣著的嘴臉。

“……多謝老夫人成全林某的苦心,林某自是會好好教養玉兒,傑兒、玉兒你們兩個還不拜謝老夫人這麽多年的關愛。”林之程站起來沉聲的說道。

林黛和小傑聞言都站了身,跪在了賈母的麵前磕了三個頭,便站了起來,當下林黛進了後麵的屋子和小傑和他說了一些話,又將雪雁留下來幫忙收拾東西,自己又出了屋子,又和屋子裏的眾人說了一些無關的話,林之程夫婦最後和林黛一起從賈母處出來,柳致敏拉著林黛的手,不覺間眼窩一熱。

“嬸嬸,這是怎麽了?”林黛不解的看著她。

“沒什麽,隻是轉眼間玉兒已經這麽大了,要是,要是……”

“嬸嬸不必如此,傷心地事情也不必再提,玉兒先行回去收拾了,隻等明早嬸嬸過來接玉兒和傑兒姐姐便是了。”

“嗯。”柳致敏點了點頭,遂放開了她的手,林黛轉身離去,剛走至56書庫館附近,就瞧見寶玉無精打采的坐在太陽底下。

“這又是怎麽了?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毒辣的日頭下麵烤什麽呢?”林黛走上前,輕輕地踢了他一腳,寶玉驚醒過來抬頭望向她。

“怎麽了,又呆了?”

“好妹妹,你當真不明白我的心嗎?”他看著她癡癡的問道。

“哼,你這個呆子真是呆呢?你的心我自是明白的。”林黛說著坐到了亭子的另一邊,望著不遠處的池子裏,水波粼粼。

“明白又能怎樣,人有聚就有散,聚時歡喜,到散時豈不清冷?既清冷則傷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開時令人愛慕,謝時則增惆悵,所以倒是不開的好。”寶玉聽了,吃了一驚,不知她為何會說出如此淒涼的話來?

“林妹妹為何要說此話?”

“為何?你問我為何嗎?”林黛歪著頭看著他的眉眼,肌膚細膩如脂,也隻是一副好的皮囊。

“妹妹,你怎麽了?”寶玉看著她忽然落淚了,慌了起來半跪在她的麵前,焦急的問道。

“千裏搭長棚,這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便是要走了,你會怎樣呢?”

寶玉聽了卻笑了恰來:“你這是逗我玩兒呢?妹妹回去了,家裏卻沒有姑父姑母,姊妹兄弟的,無人照看,才來了這裏。若是回去了便是投奔何人呢?妹妹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玩兒。”

“哼!”林黛聽了臉上的神情轉冷道:“寶二爺你太看小了人。你們賈家獨是大族人口多的,除了你家,別人隻得一父一母,房族中真個再無人了不成?我來的時候,原是老太太心疼我年小,雖有叔伯,不如親父母,故此接來住幾年。現在一日日的大了該出閣時,自然要回林家的。終不成我這林家的女兒在你賈家一世不成?我們林家的家財雖然被某些人給昧著良心覓下了,但還不至於到吃不起飯的時候,況且我林家是世代書宦之家,斷不肯將自家的人丟在親戚家,落人的恥笑。而且我現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你,現在接我的叔叔、嬸嬸已經來了,剛剛我就是從老太太那邊過來,老太太,哼!還有太太都已經準了,明天一早我和傑兒姐姐就會離開你們賈府。”

寶玉聽了,便如頭頂上響了一個焦雷一般。

林黛見了他又是那般呆傻的樣子,不屑的轉了頭繼而又道。

“你也不要做出這種樣子,這個世界上誰離開誰不能活呢?況且在你的身後那麽多的好妹妹,不差我一個吧?”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晴雯走過來,自己扭頭不管寶玉,扭頭走了,晴雯到了近前見他呆呆的,一頭熱汗,滿臉紫脹,忙拉他的手,一直到怡紅院中。襲人見了這般,慌起來,隻說時氣所感,熱汗被風撲了。

無奈寶玉發熱事猶小可,更覺兩個眼珠兒直直的起來,口角邊津液流出,皆不知覺。給他個枕頭,他便睡下,扶他起來,他便坐著,倒了茶來,他便吃茶。眾人見他這般,一時忙起來,又不敢造次去回賈母,先便差人出去請李嬤嬤。

一時李嬤嬤來了,看了半日,問他幾句話也無回答,用手向他脈門摸了摸,嘴唇人中上邊著力掐了兩下,掐的指印如許來深,竟也不覺疼。

李嬤嬤隻說了一聲“可了不得了”,“呀”的一聲便摟著放聲大哭起來。急的襲人忙拉他說:“你老人家瞧瞧,可怕不怕?且告訴我們去回老太太,太太去。你老人家怎麽先哭起來?”李嬤嬤捶床搗枕說:“這可不中用了!我白操了一世心了!”

襲人等以他年老多知,所以請他來看,如今見他這般一說,都信以為實,也都哭起來。

“寶二爺這是怎麽了?方才離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襲人抓著寶玉冰涼的手說道。晴雯聽了便將剛才她看到寶玉和林姑娘在一起的情形說了一遍。

“定是那林姑娘和寶二爺說了什麽,寶二爺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襲人聽了便忙到56書庫館來,見紫鵑正在外間的屋子收拾東西,便劈臉的問道:“你們林姑娘呢?”

“姑娘在裏麵……”還沒等她說完,那襲人便徑直的衝了進去,看到林黛正在整理一些書籍,上來便問道。

“你才和我們寶玉說了些什麽?你瞧他去,我也不管了!”說著,便坐在椅上。林黛忽見襲人滿麵急怒,又有淚痕,忘了規矩的舉止大變,便知道那寶玉定是出了事情,可是那又怎樣?

“怎麽了?難不成眨眼的功夫他就怎麽著了?”林黛轉身涼涼的說道。

“你?你這是什麽話?難不成你希望寶玉他怎麽樣嗎?”襲人瞪著眼睛問道。

“呦!你這個丫頭現在是在拷問我嗎?他便是怎麽樣了,與我又有何幹?”

“你——你當真是這樣的人嗎?不知道林姑娘方才說了些什麽話,那個呆子眼也直了,手腳也冷了,話也不說了,李媽媽掐著也不疼了,已死了大半個了!連李媽媽都說不中用了,那裏放聲大哭。隻怕這會子都死了!”

林黛一聽此言,李媽媽乃是經過的老嫗,說不中用了,可知必不中用。心中沒來由的一痛,眼睛紅紅的。

“林姑娘你說了什麽啊?”襲人見她這樣,還以為她隻是麵冷心熱,上去拉著她的手問道。

“我說什麽,即使我說了什麽難道那是一把刀不成?況且我隻是實話實說,他自己鑽牛角尖兒礙著我什麽?難不成我還留在他身邊一輩子不成?”

“你……”襲人被她嗆得頓時說不出話來。

“姑娘您到底說了什麽?”她的拳頭握得越來越緊。

“嗬嗬……”林黛冷冷一笑,看向她:“我說的話,自是你們這園子裏所有的人都喜歡的,明兒一早我就離開這裏,以後再也犯不著你們這些丫頭看著我,背地裏不甘心,來嚼我的舌根子。”林黛無情的說道。

“你——要離開?”怎麽會這麽突然?那寶玉真的是因為她的離開才這樣嗎?林黛看著她久久的站在那邊不說話,便走到了門口又道。

“你現在都弄明白了,還不走嗎?不怕這會子真的死了嗎?”

“你——林姑娘不去看看嗎?”襲人忍著對她的不滿,殷切的看著她,事情因她而起,或許她去了,寶二爺會好過來也說不定?

“好啊!”林黛眉毛一挑,吩咐紫鵑繼續收拾,隨著襲人直奔怡紅院。

誰知賈母、王夫人等已都在那裏了。賈母一見了林黛來了,倒是沒有馬上說什麽,隻是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可是那王夫人卻眼內出火,大聲喝道:“你這個丫頭,和他說了什麽?”

林黛見了,淡淡的一笑:“我能說什麽,隻不過是要走了,跟寶二哥道別一下,沒想到他就成了這個樣子。”她的話剛說完,寶玉見了林黛,方噯呀了一聲,哭出來了。眾人一見,方都放下心來。賈母便拉住林黛,到了寶玉的床前。

寶玉一把拉住林黛,死也不放,說:“要去連我也帶了去。”

賈母流淚道:“我當有什麽要緊大事,原來是這句——實話。”又向林黛道:“你這孩子素日最是個伶俐聰敏的,你又知道他有個呆根子,平白的先告訴他作什麽?”

薛姨媽勸道:“寶玉本來心實,可巧林姑娘又是從小兒來的,他姊妹兩個一處長了這麽大,比別的姊妹更不同。這會子熱刺刺的說一個去,別說他是個實心的傻孩子,便是冷心腸的大人也要傷心。這並不是什麽大病,老太太和姨太太隻管萬安,吃一兩劑藥就好了。”

“哼!”林黛聽她說著,從寶玉的手中要將手抽回來,可是他卻拉得死死的。

“你拉疼我了?”

“我不讓你走!”寶玉重重的說道。

“你是我什麽人,憑什麽我要守你一輩子?”林黛不屑的問道。

“你——我——”賈寶玉聞言一愣,可是轉瞬他就望向老太太、太太道。

“不要讓林妹妹走,誰也不行帶走她,她是我的人,我和她不能分開!”

“嗬嗬……”聽他這麽說,林黛訕訕的一笑,轉眸望向王夫人,神態甚是囂張,她來看寶玉就是來氣她的,不把她氣死還真對不起小傑。

“寶二哥這麽舍不得玉兒啊?可是玉兒是不走不行啊?有人不喜歡玉兒在寶哥哥身邊,所以寶哥哥還是放手吧?”林黛低眸一副含淚欲滴的樣子看著寶玉道。

“不!我不管!誰再看妹妹不順眼就打死他!打死他!”寶玉說著眼冒凶光,看得周圍的人不寒而栗。

“太太?”林黛‘求救’似的看向王夫人,王夫人的臉色已經變了數遍,就是不能發作,這個林姑娘還真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裏,這個時候她知道她是不能逆了寶玉的心思的,就怕是這次不依他,不知道他會如何呢?可是若依了他,那以後……“罷了,罷了,林姑娘不走了,誰說林姑娘要走了。”王夫人強作歡笑的往前又推了一下林黛。

“林姑娘誰也接不走的,你就安心睡一會兒吧。”她的話剛落下,人回林之孝家的單大良家的都來瞧哥兒來了。

賈母道:“他們倒是有心了,叫他們來瞧瞧。”寶玉聽了一個“林”字,便滿床鬧起來,不讓他們進來,林黛趁著他鬧著掙脫了他的手,站到了一邊,低頭看自己手腕的時候,卻發現已經被他抓得紅紅的。

賈母聽了,也忙說:“打出去罷。”又忙安慰說:“那不是林家的人。林家的@?人都死絕了,沒人來接他的,你隻放心罷。”

“老太太!”林黛不滿他這樣詛咒他們林家:“我們林家什麽時候都死絕了,老太太這話未免說得太狠了吧?”

“這……”賈母頓覺自己方才亂了方寸,說了不得體的話,讓心思敏感的林黛膩煩了,不覺自己的老臉一紅。

“我……唉!你們這兩個冤家啊!”最後不知道說什麽好,他一扭頭獨自垂著老淚。

寶玉這時仍不管不顧的哭道、鬧著:“憑他是誰,除了林妹妹,都不許姓林的!”

王夫人道:“沒姓林的來,凡姓林的我都打走了。”一麵吩咐眾人:“以後別叫林之孝家的進園來,你們也別說‘林’字。好孩子們,你們聽我這句話罷!”眾人忙答應,卻沒人笑得出來。一時寶玉又一眼看見了十錦格子上陳設的一隻金西洋自行船,便指著亂叫說:“那不是接他們來的船來了,灣在那裏呢。”

王熙鳳忙命拿下來。襲人忙拿下來,寶玉伸手要,襲人遞過,寶玉便掖在被中,笑道:“可去不成了!”一麵說,一麵四下又尋著林黛的影子。見林黛站在一邊,忙伸手招呼她過去,林黛權作沒有看見,轉身就要走。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林妹妹都能夠真要走了,你們說什麽都不管用了!”寶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鬼迷了心竅,使勁兒的作鬧著。

“玉兒,我的玉兒,你就救救寶玉吧?”賈母伸出手召喚即將邁出門檻兒的林黛。

“外祖母,不是玉兒不心疼寶哥哥,難不成他就這麽病著,我就得在他的身旁時時守著嗎?難道您就不顧及玉兒的聲譽嗎?況且我們都大了,再不是以前可以隨意玩鬧的小孩子,我與他這樣的在一起,我們園子裏的人自是知道怎麽回事,可是若有那多嘴的,不明事理的講這話說出去,玉兒還怎麽見人呐?”林黛說著已是淚流滿麵,賈母怔住了,無言的放下了手,這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還叫他這個老人家有什麽老臉求人家留下,她能給她什麽承諾,想到這裏,她看向王夫人,王夫人一扭頭,假裝沒看到,林黛一切看在眼裏,終是還不忍他這麽一個老人家為了他們這些人小孩子為難成這樣?

“外祖母,等會玉兒把紫鵑叫來吧,她來這裏是一樣的。”說著她這才走了出去,那寶玉忽見他就這麽走了,自是大鬧不止,不過稍後紫鵑的到來,卻是讓他安寧了

紫鵑來之前,大夫已經來過了。隻是說寶玉乃是急痛迷心。古人曾雲:‘痰迷有別。有氣血虧柔,飲食不能熔化痰迷者,有怒惱中痰裹而迷者,有急痛壅塞者。’此亦痰迷之症,係急痛所致,不過一時壅蔽,較諸痰迷似輕。吃一些藥便好了。

一時,按方煎了藥來服下,果覺比先安靜。無奈寶玉隻不肯放紫鵑,隻說他去了便是要回蘇州去了。賈母王夫人無法,隻得命紫鵑守著他,另將琥珀去林黛身旁照應。

晚間寶玉稍安,賈母王夫人等方回房去。一夜還遣人來問訊幾次。李奶母帶領宋嬤嬤等幾個年老人用心看守,紫鵑,襲人,晴雯等日夜相伴。有時寶玉睡去,必從夢中驚醒,不是哭了說林黛已去,便是有人來接。每一驚時,必得紫鵑安慰一番方罷。彼時賈母又命將祛邪守靈丹及開竅通神散各樣上方秘製諸藥,按方飲服。次日又服了王太醫藥,漸次好起來。寶玉心下明白,因恐紫鵑回去,他隻想紫鵑是林黛身邊的人,若她在,便是林黛就不會走的,殊不知林黛現已經將一切收拾妥當,就等著林家過來接他們出去。

無人時紫鵑在側,寶玉又拉他的手問道:“林妹妹不會走了吧?”

紫鵑不敢以實相告道:“不過是哄你頑的,你就認真了。”

寶玉道:“可是妹妹當時說的那樣有情有理,如何是頑話。”

紫鵑心中淒然,他真的就是不明白林姑娘,為什麽寶二爺對她如此情深,她還這樣絕情的離開,還是姑娘差那一句話,畢竟兩小若是有情,家裏的長輩不做主,也是白費的,且看那王夫人似乎不喜歡林姑娘,若是繼續在這,可能也是虛度光陰,所以苦笑道:“那些頑話姑娘隨便說的。林家實沒了人口,縱有也是極遠的。族中也都不在蘇州住,各省流寓不定。縱有人來接,老太太必不放去的。”

寶玉道:“便老太太放去,我也不依。”

紫鵑笑道:“果真的你不依?隻怕是口裏的話。你如今也大了,連親也定下了,過二三年再娶了親,你眼裏還有誰了?”

寶玉聽了,又驚問:“誰定了親?定了誰?”紫鵑笑道:“年裏我聽見老太太說,要定下琴姑娘呢。不然那麽疼他?”

寶玉笑道:“人人隻說我傻,你比我更傻。不過是句頑話,他已經許給梅翰林家了。果然定下了他,我還是這個形景了?先是我發誓賭咒砸這勞什子,你都沒勸過,說我瘋的?剛剛的這幾日才好了,你又來慪我。”一麵說,一麵咬牙切齒的,又說道:“我隻願這會子立刻我死了,把心迸出來你們瞧見了,然後連皮帶骨一概都化成一股灰,──灰還有形跡,不如再化一股煙,──煙還可凝聚,人還看見,須得一陣大亂風吹的四麵八方都登時散了,這才好!”一麵說,一麵又滾下淚來。紫鵑忙上來握他的嘴,替他擦眼淚,心下淒苦無比,真真是難為這位寶二爺了,眼下那林姑娘真的要走了,他卻被蒙在鼓裏。

用過早飯之後,林之程那邊早早就有人等在了賈府的角門處,小傑由於身體還沒好,用著一頂軟轎將他先抬了出去,上了馬車。

而林黛則一一與眾人道別,紫鵑趁著寶玉又睡了過去,便跑了出來遠遠地看著。

“外祖母,玉兒走了,不過您放心,若是您想玉兒了,便差人到叔叔那裏送個信兒,玉兒一定會過來看望外祖母的。”

“我的好玉兒,如今說走還真的要走了,也不知道那寶玉知道之後會鬧成什麽樣子,不過玉兒也說得既是。”賈母哀愁的說著,那死板的王夫人愣是不鬆口風,如何他能硬下主張的定下他二人的事情,她不喜歡,以後成為婆媳也不會相處好的,她不想玉兒以後的日子受委屈。

“玉兒,你要保重!”賈母緊緊地拉住了她的手,舍不得鬆開。

“外祖母保重……”林黛鬆開了她的手,柳致敏拉著她的手走出了相伴林黛有十年光景的榮國府,真的離開了,離開這裏!

兩個人上了馬車,林黛挨著小傑坐著,小傑終於見她出來,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又變了主意?”

“我哪敢那?”林黛撇嘴一笑,馬車慢慢的行駛了起來。

“嬸嬸,我們現在住在哪裏?”林黛開口問道。

“與這榮寧街隔了一條路就是,那是我們林家在京城的老宅子了,前些時候你叔叔就已經派人打算妥當,哪裏雖比不上榮國府的豪華、氣派,但終究是我們自己的家,住起來才能自在。”

林黛聽了微微一笑,她很喜歡這個嬸嬸,說話優雅,有些底蘊,不似她見過的那些。

一路無話,林黛和小傑到了林家老宅,裏麵一應裝飾,亭台樓閣古樸、雅致,而且這宅子裏麵別有洞天。院子裏麵還套著園子,前麵的比較穩重,後麵的自是清新、自然,曲徑遊廊,假山、小溪,最妙的是也有像56書庫館那處的竹林,竹林下便是一處單獨的院落。

柳致敏引著兩個人來到了這裏,便悄無聲息的轉身走了,林黛不甚在意的推開院子的大門,隻見一棵參天的古樹下麵一位白衣少年溫柔的看著她,林黛淡淡的笑了笑,朝著他走了過去。那邊雪雁低頭笑著,扶著小傑先進了屋子。

“這便是你安排的?”林黛明知故問的走到了樹蔭下,樹蔭斑駁。

“喜歡嗎?”水溶輕柔的問道。

“還沒看呢,哪知道會不會喜歡呢?”林黛眉頭一挑,走進了屋內,水溶一臉笑意的跟在了她的身後。

且把這邊林帶他們如何收拾行李,整理這邊的一切放下,但說這一日也是寶釵進宮的大日子。薛寶釵早早的起來,沐浴更衣,昨天發生的事情,她權當是一出鬧劇,那寶玉真是能胡鬧,一個堂堂的七尺男子,怎麽就癡纏男女之情,真真讓她瞧不起。

……

現時各旗選送的秀女,都要用騾車提前送到京城。

由於眾多秀女的家庭背景不一,官宦人家尚有車輛,而兵丁之家隻能雇車乘坐。而無論雇車與否,朝廷都會沒人賞一兩銀,以為雇車之需。

秀女們抵達京城後,在入宮應選的前一天,坐在騾車上,由本旗的參領、領催等安排次序,稱為“排車”,根據滿、蒙、漢排列先後的次序。最前麵是宮中後妃的親戚,其次是以前被選中留了牌子、這次複選的女子,最後是本次新選送的秀女,分別依年齡為序排列,魚貫銜尾而行,車樹雙燈,上有“某旗某佐領某某人之女”的標識。日落時分發車,入夜時進入地安門,到神武門外等待宮門開啟後下車,在宮中太監的引導下,按順序進入順貞門。

秀女們乘坐的騾車則從神武門夾道東行而南,出東華門,由崇文門大街北行,經北街市,然後再經地安門來到神武門外,這時,已是第二天中午了。初選完畢的秀女們在神武門外依次登上她們來時所乘坐的騾車,各歸其家。

而薛寶釵則是當應選的秀女,在神武門外走下騾車後,她與其他秀女先由戶部司官維持秩序,再由太監引入宮中。

禦花園、體元殿、靜怡軒等處,都曾是閱選秀女的場所。一般每天隻閱看兩個旗,根據各旗參選秀女人數的多少進行搭配。通常是五六人一排,供皇帝或太後選閱,但有時也有三四人一排,甚至一人一排的。如有被看中者,就留下她的名牌,這叫做留牌子;沒有選中的,就撂牌子。然後,留牌子的秀女再定期複選,複選而未留者,也稱為撂牌子。經複選再度被選中的秀女,還有兩種命運:一是賜予皇室王公或宗室之家;一是留於皇宮之中,隨侍皇帝左右,成為後妃的候選人。如果成為後妃的候選人,手續會更為複雜,初次“引閱”之後,屢屢“複看”,有“記名”的,這是被選中留牌子的;有“上記名”的,這是皇帝親自選中留牌子的。最後,還要經過“留宮住宿”進行考察,在留宮住宿的秀女中選定數人,其餘的都撂牌子。

寶釵經過一天的遴選,終於成為少數的留牌子之一,留在皇宮住下,學習禮儀進行最後一輪的考察。

夜深人靜的時候,薛寶釵悄悄的起了身,走出了四人一間的小屋子。雖然已是入夜,但是外麵仍是有些燥熱,她在廊下的石階坐下來,仰望著天空中閃爍的繁星,想著這一日所經曆的一切,是那麽的緊張。

這待選的秀女都很出色,而且他們身後的背景,哪一個也不比她差,她的家是沒落的,而且也僅僅是一個皇商,舅舅、姨娘那裏終究不是自己親生爹娘,除非她真的能飛上枝頭,否則要是隻做一名小宮女,那有什麽意思,況且自己的哥哥是那麽的不爭氣,她不知道她還指望上誰?自己進宮來到底是對還是錯!

“姐姐,怎麽不去睡呀?”忽然身後傳來一個女孩子柔美的聲音,薛寶釵回過頭看到了一個水一樣的女孩子,盈盈的衝著她笑著,笑得是那麽的甜美。

“你——?”她遲疑的問道。

“姐姐,不記得我了?”女孩子笑著坐到了她的身邊,單手拄著下巴道。

“今天白日裏,是我不小心撞了姐姐一下。”她說著衝著寶釵吐了吐小舌,做了一個有意思的鬼臉。

“是你?”她立時想了起來,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她應該是當今太子太傅的孫女,納蘭明月。

“嗬嗬……姐姐記起我了?”納蘭明月咧嘴一笑,露出了兩個可愛的小虎牙。

“嗯,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休息呀?”寶釵聲音很柔,關切的問道。

“睡不著啊,姐姐也是啊?”

“嗯。”薛寶釵淺淺的一笑,一時沉默了,不知道該和這個年紀看起來很小的小姑娘說什麽。

“我……唔……有人查夜了,姐姐快回去吧!”她忽然說著,自己就猶如一直靈巧的小耗子,轉眼間就不見了,薛寶釵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可是摸摸剛才她坐的地方,還是熱的,旋即笑了笑,自己也起身,快速的回到了放裏麵,躺下,想著她那張純真的小臉兒,他一定會被選上吧?如果她要是與她做好朋友,那麽或許在以後的宮裏,就不會那麽的難過了。- *

忙活了一個晚上,林黛這邊終於一切妥當,袁成傑被安排到這片竹林外麵的一處房子住下,由於折騰了這一天,林黛這一晚睡得很沉,第二日雪雁過來叫了很多遍,最後實在忍受不住,跑到屋子裏麵爬到她的床上將她拉了起來。

“姑娘,您可別睡了,外麵的人都等著您呢?”

“等我?誰呀?”林黛身子一歪,靠在了雪雁的肩膀處,又閉上了眼睛。

“是郡王爺啊,對了還有彭翰文,不!”說到這裏,她連忙回頭看看,然後拍了拍胸口笑道:“是彭大人一起過來看姑娘來了。”

“唔~他們怎麽來這麽早?”林黛不願意的要將身體縮進毯子下麵,豈知被雪雁毫不客氣的又拉了起來。

“我的好姑娘,什麽現在還早啊?你看看日頭都掛在正中間了,您也該起來梳洗一下,吃些東西了。”

“這麽晚了嗎?”林黛聞言這才慢慢的睜大了眼睛,望著外麵,果然太陽掛得高高的,晃人的眼睛。

“好了,我這就起來就是了。”林黛撅了一下嘴,推開雪雁下了床,雪雁了嗬嗬的跟在她後麵幫她打理一切。

一盞茶的功夫,林黛梳洗已畢,穿著一身淡藍色的一群走出了屋子,出了門,她立時眯起了眼睛,雪雁連忙把手中早已準備好遮陽的綢布小傘舉到了她的頭頂。

“怎麽多了這個玩意兒?”林黛當然一點兒不稀奇頭頂上的東西,這在她以前的世界時最尋常見的了,隻不過在這裏卻不曾用過這麽輕便的。

“嗬嗬……姑娘,這個東西好吧?”雪雁討巧的問道:“這是郡王爺方才給雪雁的,他說這個東西不像我們以前用的那麽沉,很輕便,用來遮陽最好了。”

“嗬嗬……虧他這份心思了,他們現在在哪兒呢?”

“姑娘,就在竹林的另一邊呢,郡王爺和彭大人一起等久了,正在竹林下麵對弈呢?傑小姐也在那兒呢?”雪雁有問必答,喋喋不休的說道,這一搬出來,她頓時感覺連呼吸的空氣都是自由的了。

“他喝藥了?”

“喝過了呢。”

兩個人一邊說著話,轉眼間就傳到了竹林的另一邊。翠綠的竹影下麵,兩個不相伯仲的翩翩少年,彭翰文一貫的神色凝重注視著棋盤上麵的棋子,水溶則甚是瀟灑的單手拄著下頜,唇角微微的勾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笑得那麽的幸福、淡然。

似是不經意的水溶抬起了頭,正好對上了林黛射過來的目光。

“嗬嗬……好妹妹,你可終於起來了。”他說著站了起來,一擺手對著彭翰文說道:“不用再想了,這盤你又輸了。”他笑著朝著林黛走過去。

聞聽此言,彭翰文隻是輕微的皺了一下眉頭,旋即呼了一口氣,也站起來望向林黛道。

“妹妹,你終於出來了。”

“嗬嗬……便遂了你們一個個的心願了吧?”林黛拍開水溶伸過來的手,打趣兒的說道。

“是呢。”彭翰文也不否認的回答道。

“哼!你們這些人,怕是想著怎麽來一起欺負我吧?”林黛撅著嘴走到了兩個人剛剛對弈的棋盤前,看著棋盤上的殘局。

“文哥哥輸得很慘啊。”

“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他走到他的身邊低語道,然後轉眸看向有些昏昏欲睡的袁成傑,這家夥自從受傷之後,就落下了嗜睡的毛病。

“出來了,打算怎麽對付他們?”他眯著眼睛,想著當他看到小傑那肋下深深地傷痕的時候,他的心都在滴血。

“對不起,文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沒照顧好傑哥哥,讓他受了傷,如果不是水溶哥哥……”說到這裏,林黛又流下了眼淚。

“不怪你,這血債一定要讓他們以血來償!”彭翰文陰鶩的說道,林黛看著他眼裏的寒光也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這時的彭翰文可一點兒都不像可愛的小受了,反而叫人很害怕,不過看在她的眼裏卻很窩心。

“雪雁,那件衣裳,給他蓋上吧,身子還沒好,別再染了別的病症。”林黛回頭衝著雪雁說道。

雪雁下去拿衣裳的時候,三個人緩緩的竹林這邊順著幽幽的小徑朝前走過去,忽然林黛發覺,這處宅子其實很大,又或者並不大,而是人少了些,而且也不見林之程和柳致敏兩個人。

“其他人呢?”

“不都在這裏嗎?若是妹妹覺得人手不夠的話,我再派兩個人過來。”水溶回答道。

“嗬嗬……”彭翰文聽了笑了笑道:“這裏連同妹妹從賈府那邊帶過來的自己人,便沒有其他人了,整個後宅全是,而前麵的那幾處院子與妹妹這邊不相幹的,沒事兒他們是不會過來打擾妹妹清閑的。”他說的自然就是林之程一家。

“哦。”林黛嘴一嘟,眼珠轉了轉,便開心的笑了起來。

“那接下來我們做什麽呢?哎呀!水溶哥哥今天,不!昨天不是薛寶釵進宮的日子嗎?當時的情景一定很氣派吧?”

“妹妹也想進宮嗎?”水溶聽她這麽一問,皺眉的問道。

“鬼才想進哪裏,我隻是隨便問問,她等得就是這一天,一定高興地不得了!”林黛誇張的比劃道。

“嗬嗬……”水溶和彭翰文看著林黛可愛的神情,不約而同的都笑了起來,這樣的林妹妹才是他們心中所要的妹妹,不想看到她皺眉,更不想看到她落淚。

“我們不要說他了,妹妹今天今日出了那地方,我們該好好地慶祝一下,到你那二哥那裏好好地宰他一頓,妹妹是不知道,你這二哥哥可是很會做生意,那精明的算計,都算計到了我的身上。”

彭翰文聽他這麽一說,想起了前些時候,那個許成渝泡在北靜郡王府,在裏麵他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可是出來就像一個二世祖,囂張跋扈,不過離無所欲為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有時候他想這個成渝會不會有一天變了,離他們越來越遠呢?

“不要想那麽多了?”林黛轉身忽然發現縮了眉頭的翰文,拉了他的袖子晃了晃說道:“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我們想怎麽樣他就怎麽樣,我相信成渝哥哥是不會變的,他永遠都是我們的成渝,我的好二哥。”林黛笑得迷上了眼睛,在炙熱的陽光下,曬得林黛的小臉兒通紅。

“希望吧。”彭翰文微歎了一口氣,看著她拉著自己衣袖的手,希望那是一輩子的依靠,自從他給了他們希望,他的心就慢慢的給了她,隻是……

“彭大人現在歲數不小了吧?本王記得前些時候禮部侍郎李大人還托人想你提親,說是要把自己年芳十六的女兒許配給你,可有此事?”

“那又怎樣?”彭翰文聽了眼神一黯,卻不敢看林黛的眼睛。

“嗬嗬……聽聞那個女孩子可是品貌俱佳,賢良淑德的典範,彭大人若是真的娶了那女子,那也真是一段佳話。”

“郡王爺覺得那女孩子好麽?”彭翰文陰鬱的反問道。

“難道不好嗎?”

“好嗎?”他忽然笑了:“若是有如此之好,郡王爺不是更是合適的人選?”說著,不去看他驟然變色的笑臉,微笑著如沐春風的拉著林黛走出了宅子,水溶望著兩個人的背影,狠狠地跺了一個腳,然後追了出去。

等他出來的時候,林黛和彭翰文已經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車上,他挑簾上去,林黛的旁邊已經沒有他坐的地方了,懊惱的等了一眼彭翰文,他坐到了林黛的對麵。

天氣有些燥熱,空氣有些煩悶,外加這惱人的感情,水溶不一會兒的功夫,粉紅的臉頰上就全是汗水了。

“你怎麽熱成這樣?”林黛笑著掏出手帕為他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水溶見此失落的心情這才好了很多,他朝著彭翰文看了看,見他好像一點兒都不熱的樣子,再看看林黛方才被太陽曬的紅暈也慢慢褪去,白皙的臉頰,明豔動人。

“原是挨著妹妹便不熱了。”他意有所指的抓住了林黛要收回去的手帕。

“彭大人既然不熱,妹妹便於我坐在一起吧。”

“嗬嗬……你這是什麽歪道理。”林黛甩了他的手,仍是坐在了彭翰文的身邊。

“接下來妹妹想怎麽做?”彭翰文沉吟了半響才又開口問道。

“怎麽做……隨你們便吧。”林黛輕鬆地帶過,這個問題她從來都沒有細想過,或許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小傑說道,一刀子摸下去,就一了百了了,可是她又不想無故惹上人命官司。

“妹妹還沒想好嗎?”水溶看著她來回攪動著手中的帕子問道。

“嗯,或許是從未認真的想過吧?要不你們幫我想想?”林黛咧嘴的抬頭看著他們兩個優秀的男子道。

“好!”兩個人又是異口同聲的說道,此時的大街上就像是一個大蒸籠,行人很少,稀稀拉拉的那些小商小販也全都是耷拉著腦袋做生意。

“我有一個好主意!”林黛忽然拍著巴掌叫了起來。

“什麽?”兩個人以為他想到了整治那幫人的法子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她。

“我——”被他們兩個帥哥這麽看著,林黛的小臉兒騰的一下紅了。

“嗬嗬……給我做幾套合身的男裝,那樣大家出來玩兒多方便呢!”

“……”兩個人翻了一個白眼兒,真是對她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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