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林海穿著一身輕便的衣袍,雙目微閉,靜靜地靠坐在窗邊的榻上。
“爹！”林睿走進屋子,一聲輕呼打破了一室的安謐。
林海看著走進來的林睿，披撒著的頭發還在向下滴水,不由有些怒了,“睿睿,你身邊侍候的人是怎麽回事，頭發洗了都不知道給你擦幹？”
林睿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忙替身邊侍候的人辯解,“爹,不關他們的事,是我要來你這邊，所以隻讓他們隨便擦了幾下就過來了。”
林海取了一塊帕子,邊給林睿擦著頭發邊說，“現在還不到四月份，正是春寒的時候，還是要多注意些。看來你身邊侍候的人要好好的敲打一下，如果照顧不好你，那就換一批！”
“爹，哪有這麽嚴重，我以後一定注意好吧，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身邊的人都知道反駁不了我的意思。”
“你現在身體是好了，不過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他們如果不知道怎麽照顧好你，到時我直接將人全換了，你求情也不管用。”
林海摸著林睿的頭發，覺得差不多半幹了，便讓外麵侍候著的小廝，通知人擺飯。
“黛玉嫁人了，還真有點不習慣！”兩父子正用飯的時候，林睿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林海聽了，也不由有些惆悵，即使剛開始對於林妹妹隻是出於一種責任來照顧她，但這麽多年相處下來，是真的喜歡上這個女兒，也是真正的寵愛著這個聰慧懂事的林妹妹。
“她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總是要離開我們！”
兩父子用過飯以後，一起去花園消食，林海想到今天收到請貼，笑著對林睿說，“賈寶玉終於要成親了，請柬今天送過來了，不知道薛寶釵進了賈家門的時候，王夫人還會不會對她這麽滿意？”
“我看難，王夫人自己都已是做祖母的人了，老太太還要讓她立規矩，薛寶釵能夠幸免？”
“這到也是。”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林睿陪著林海一起往正院走。
“黛玉嫁出去了，現在我們家就剩你，從去年開始就有不少人向我打聽，你有什麽想法？”林睿今年已經15歲了，也到了該訂親的時候了。
“我的行情這麽好？”林睿說著自己都笑了，“再等一兩年吧，我不想這麽早訂親。”
有不少的同年、親友受人所托，來向林海打聽林睿的親事，“兒子你現在的行情確實很不錯，十二歲就拿了一個‘小三元’，本人好學上進，長得也不錯，這些條件絕對讓很多人家動心。
再有，我們家就你一個，所以財產都由你繼承，不會有兄弟因為財產發生什麽紛爭的。賈敏早逝，嫁進來也不用立規矩，更不會有婆婆給她添堵，嫁進我們林家來馬上就能當家理事。”
“還有，爹你現在是戶部尚書，正二品的官職，還頗得皇上看中。”林睿在一旁笑著說道。
“是呀，雖然是說笑，但有這些條件，確實讓很多有女兒的人家動心。我們家條件在京城也算不錯，兒子你也可以說是一支績優股，別人上心些也很正常呀，所以呀，也不怪有很多人過來打聽你的情況。我的意思是，不一定非要等一兩年後才訂親，如果有碰到合適的不妨先訂下來，等幾年才成親也一樣。”
“嗬嗬，原來我還有這麽多的優點呀！也行，有合適的就訂下來吧，就照我以前說的就行，找個門當戶對的，相貌過得去就行，當然是美女更好，能管家理事的就成，不過王熙鳳這種膽大包天的就算了。”
“盡量找個合你心意的吧！賈寶玉成親那天，正好國子監放假，你如果沒有其它安排就去一趟。”
賈寶玉成親那天，林睿去得還挺早，其實林睿還是挺好奇的，這薛蟠成親的時候，薛家就是住在榮國府的梨香院，薛蟠等於就是借住在別人家裏成親的。現在薛寶釵成親，如果還沒有搬出去，這不就是從賈家發嫁，再嫁到賈家？
整個賈國府張燈結彩，裝飾一新，今天正是寶二爺成親的日子，林睿到了榮國府後，還沒坐一會，就被賈璉拉上了，說一起去薛家迎親。
林睿跟著賈寶玉出了榮國府的正門，一行人吹吹打打的，沿著榮國府走了一圈，很快就來到榮寧兩府的後街，進了薛家現在借住的梨香院。梨香院單獨作為一個院子來說，是挺大的，但再大也就是一個院子，這樣一家人住在一起還是有些擠的。
林睿進了院子後，大致的看看了，客人不算多，大概開了有十四、五桌，不過林睿看著這些客人，就知道應該不是薛家的正經親戚，可能多數都是一些店鋪、田莊的掌櫃和管事。
林睿想了想，薛家在京城好像也就王家和賈家這兩家正經親戚，再加上一個薛蟠的嶽家夏家，賈家今天就沒辦法過來了，那應該也就隻有王家、夏家這兩門親戚。讓這些掌櫃和管事的過來吃酒，大概也就是想著來客太少，怕場麵不好看，所以這些人是為了來湊數的？！
榮寧兩府的男人，沒有一個有實職的，都隻守著最末流的爵位過日子，這次賈寶玉成親，雖然看著很熱鬧，不過稍觀察後，就知道並沒有什麽身份貴重的客人到來。
至於有實職的賈政，外放到江西以後，任江西糧道，可惜盡管賈政本人“端方正直、勤儉謹慎”，但禁不管屬官門人的蒙蔽哄騙、上下其手，最終栽了個筋鬥，受到禦史彈劾其“失察屬員，重片糧米，苛虐百姓”，令其回京後，幸而皇上看在貴婦娘娘的麵子上，隻追究了賈政失察屬員的責任，將其降級，最後保住了原來的工部員外郎一職。
迎春出嫁的時候，雖然辦得場麵沒有這麽大，也沒有現在這麽熱鬧，但來客的身份比今天反而更有分量。今天賈寶玉成親，賈家熟識的一些勳貴世家都多數並沒有派人來參加，林睿隻看到馮紫英一個，其他的客人主要是賈家的族人和依附著兩府的一些小官吏。
等新娘進了以後，榮國府正院的酒宴也開始了，林睿被賈璉按排著和馮紫英等人坐到了起。
馮紫英已經成親了，並且還已經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所以對於其他人的親事比較熱心，一等林睿坐下便說，“你看寶玉都成親，你呢？”
林睿嗬嗬笑了笑，“寶玉表哥比我大幾歲，不用著急，再等幾年吧。”
“林大人就你一個兒子，肯定想早點抱孫子。我可是聽說了，有不少有女兒的人家在打聽你，我看等不到多久，你大概也要訂下來了。”
馮紫英看著坐在一旁的林睿，生得美如冠玉，十幾歲的少年，大概是受書香世家的影響，整個人顯得溫雅有禮，又因為長年習武，眉宇間又透出一股英氣。馮紫英知道不僅是很多有女兒的人家打聽他的情況，有一些斷袖之僻的男人，對他也很感興趣，隻不過林睿一向不去那些風月場合，這些人和他拉不上關係，再有一個別人也看得出來，林睿沒有這方麵的喜好，這種事講究的是你情我願，強迫起來就沒什麽意思了。再加上林大人的位處高位，更是皇上的心腹，一般人根本不敢對他下手。
馮紫英今天看到林睿，才想到前幾天在北靜郡王水溶那裏看到一個侍候的小廝，當時感覺怎麽看著有些麵熟，現在才想到那個得寵的小廝和林睿長得實在有些像，特別是他的眼睛和臉形和林睿長得非常像，不過想想北靜郡王的傳出的名聲，也不覺得奇怪了。
“就是能訂下來，要成親也還要等幾年，我也才十五歲，不想這麽早成親，我父親隨我的意思。”
“看來還是林大人比較開明，不過成親早也有好處，你看我兒子都有了，現在都知道叫爹。”
“看情況吧！”
馮紫英這個性格開朗、豪爽，交友廣泛，同在坐的其他人就是不認識也都能說上幾句話。
酒至半酣，賈寶玉領著幾個人過來敬酒了。林睿看著賈寶玉一身大紅的新郎裝，想著難怪原劇中說寶玉是“麵如秋月，色如春花”，確實是一副好相貌，不過林睿看著總覺得賈寶玉的身上缺少一種男人特質，顯得過於娘氣了些。
在敬酒的時候，還是能看出賈寶玉的心情挺好的，不管是因為娶到了寶姐姐，還隻是單純因為這場熱鬧都好。也許對於寶黛二人來說，沒有兩人之間的那場注定沒有結果的悲傷愛情，像現在這樣都有了另一伴，對他們彼此都好。
這場酒宴鬧得挺晚，結束的時候都快到酉時了，林睿雖然喝了一點酒，不過他一向不喜好醒酒湯，醒酒茶的味道，回到府後，強忍著喝了幾口醒酒湯，就讓人準備熱水。
林睿靠在桶沿泡在熱水裏，想著今天宴席上的來客，不說其他，從今天來客也能多少猜得出來，榮國府怕是真的要不好了！
賈寶玉一向是賈母、王夫人的心尖尖，恨不得將世間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他的麵前。作為寶玉的婚禮，一定是廣撒請柬、大宴賓客，可是從今天官客的宴席上完全看不出來，大概女眷那邊應該也相差無幾。
賈府雖然現在掛著國公府的牌子，不過早就名不符實了，但有一個貴妃姐姐在宮裏麵撐著，以前別人多少還是會給賈家一些麵子。這次寶玉成親不知道是不是很多人家都是禮到人不到，但今天的宴席上很多以前有交情的勳貴之家的世交沒來卻是事實。造成目前這種局麵，隻可能是大家都感到賈家應該是支撐不了多久才會如此。
賈雨村這幾年的日子絕對可以用風光無限來形容，從甄家倒台以後，又彈劾了不少人，特別是去年底到今年初，八公中的理國公和修國公也是在賈雨村的彈劾下，雖然這兩家最後的結果不像甄家那麽慘，不過兩家的爵位都被奪，所賜田莊地畝全部收回，財產十不存一。
榮國府這邊雖然男人不怎麽樣，不過那府裏的女人，膽子一個比一個大，想抓他們的小辮子，實在太容易了，賈雨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掉轉槍口對上賈家。如果賈府出事，林家就算不能全力相救，但從道義上來說，怎麽都要將他們一家安置好，林睿想著這個事還是和父親提一提才好。
林海正準備去趙姨娘那裏，就看到兒子走了進來，“睿兒，現在過來有事嗎？”
“有點事，爹，你要出去？不是什麽急事那下次再說吧！”
“現在這個時候還能有什麽事？隻不過是想著有空準備去趙姨娘那裏坐坐。”
林海來到書房，將蠟燭點了起來，“是有什麽事嗎？”
林睿將今天在榮國府的事大概給林海講述了一遍，最後說，“今天寶玉成親，榮國府那些勳貴之家的世交都沒有親自到場，我猜測是不是外祖家很快就不行了？”
“你在國子監裏，大家也會談論朝廷的事，但消息總沒有那麽靈通。前段時間，賈妃被皇後禁足了，雖然後來又解禁了，但這已經是一個信號了。還有賈雨村這人，就是條瘋狗，前幾天參了賈家一本，不過是皇上留中不發，但官場上消息靈通的都知道了，隻有賈家男人不管事，女人盯著府上的那點東西，還不知道這些情況。
薛家也是不了解情況，如果對這兩年京城的情況多一點了解，也就不會讓薛寶釵嫁進榮國府
了。”
“我也是猜測到賈家的情況不太好，賈家總是我和黛玉的外家，皇上要收拾他們家我們沒辦法，但抄家以後，總要幫他們安置下來，是不是提前買個院子，或者給他們置一個莊子，不然到時總不能讓他們住在我們家吧？”
“兒子想得不錯，不過前段時間我已經讓林忠去辦了，直接在離京十幾公裏的地方置了一個莊子，有一百多畝地，考慮到賈家人多，還特意讓林忠按排人多修一些房子，如果他們願意，到時可以直接住到那裏。另外在外城我也讓林忠買了一個三進的小院子，如果他們不想去鄉下，那裏也可以，不過他們能不能住下那就裏他們家的事了。”
“還是爹你想得周到，那就沒事了，你去找你的美人去吧，我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