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白天冷冷清清的天香閣,一到夜晚就熱鬧起來了,燈燭輝煌,鶯歌燕舞,輕紗羅帳,真是好一片煙花色海,紙醉金迷之地。

站在天香閣的小廝一看到鮑家的大公子過來了,忙過來一個人引著向裏麵走,“鮑大爺,您裏麵講!是坐大廳還是直接上樓?今晚麗娘小姐會在大廳彈琴……”

“我去樓上包間……”

鮑文江剛準備上樓,就看到前幾天認識的一個朋友坐在大廳,又轉過身往回走。

“紀兄,怎麽來天香閣看望紅顏知己?”

“鮑兄,請坐,請坐!”這個姓紀的年青男子看著站在旁邊的鮑文江,也站起來拱了拱手。

“鮑兄又不是不知道在下剛到揚州城,還紅顏知己?不過是聽客棧的小二說起天香閣,說來揚州城,一定要來天香閣看看才算沒有白來!

“這到是,我在樓上有包間不如一起上去,這廳裏有些吵鬧,在包間也能看到麗娘小姐彈琴。”

“方便嗎?”

“有什麽不方便的?我也沒有約人,就我一個人。”

“那就打擾了!”

紀森在樓上包間坐定後,向下看看,果然能看到大廳裏表演高台,就是離著遠了些。

“鮑兄平時可是個大忙人,今天怎麽一個人來這裏?”

“瞎忙乎吧,你呢,還次還能在揚州呆多久?”

“我也不著急,還會留個十天半月吧,我這趟就是出來玩的,到處走走,也不限什麽地方。”說完歎了一口氣,又端起了酒杯開始喝酒。

“怎麽?我看紀兄好像不太開心呀!對了,我想起你上次說你現在已經是秀才了,今天的秋季不是有鄉試嗎?你應該是在家備考才對吧?怎麽還有閑情出來玩?”

紀森這個人是前一些天鮑文江在太白樓吃飯的時候認識了。平時自己約人在太白樓吃飯,都會提前讓人去預約,那天是自己一個人去的,太白樓生意一向火暴,樓上的雅間都沒了,大堂又沒有空位。小二也一再抱歉,後來看到旁邊有一個人單獨一桌,自己有點餓也就不想換地方,所以就和人拚桌了,就是這樣同紀森認識。

和紀森坐一桌後,隨便聊了聊,不想兩人說得非常投機。後來又見了幾麵,知道這個紀森雖然不到二十歲,也已經是個秀才,這次也算是出來遊學。

鮑文江自己也知道因為自家的商人出身,被很多讀書人看不起。那些讀書人一方麵看中鮑家的錢財,一方麵又鄙視鮑家人身上的銅臭味,而紀森雖然也是讀書人,不過與鮑文江聊得到是十分投機,既不會因為鮑家的錢財而巴結他,也不會因為他的商人身份而輕視他,兩人見了幾次麵後,一直聊得非常投契。

“考試?我想有什麽用?鮑兄,喝酒,喝酒。”紀森聽到鮑文江提到科舉考試,心緒更低彌了,開始猛喝酒也不說話了。

喧鬧的大廳突然安靜了下來,片刻後響起了悅耳的琴聲。一直等到這陣琴聲過後停止後,鮑文江看到紀森喝也得都有些微醉了,勸了勸紀森說:“紀兄有什麽心思,如果方便不防說出來讓為兄參詳參詳,也說不定能幫上忙。”

“考試?我也想呀!可惜我沒辦法參加!”紀森端著酒杯,醉眼朦朧的看著對麵的鮑文江。

鮑文江聽他這麽說,也引起了興趣,忙問道:“為什麽會沒辦法參加?”

“為什麽呀?因為我的異母兄長大人今年不能參加考試,所以嫡母就不讓我參加這今年的秋闈,說我年紀還小,不用著急。”

“你哥哥因為什麽不能參加?”

“上次的院試,兄長大人雖說取得了秀才的功名,不過是倒數十幾名,我是前二十九名,讓哥哥大受打擊,嫡母看著我,也恨不得吃了我。以前家裏請的先生一直都是稱讚表揚哥哥,說什麽他聰明懂事,有進士之才,哪知道院試的時候就考了個倒數回來,更要命的是我這個他一直看不上眼的庶弟,比他考得竟然要好,並且還好太多。

院試後,嫡母一氣之下將原來的先生辭退了,重新請人找了一個先生,這新來的先生說哥哥目前不宜參加鄉試,最好等下一科或下下科再參加,到時會比較有把握。”

鮑文江在旁邊聽了,說:“就因為你兄長不參加,就不讓你參加了?怎麽不和你父親商量一下?”

“一邊是嫡子,一邊是庶子,想也知道誰輕誰重了,嫡母說希望到時兩兄弟一起參加,父親哪有不應的?前幾個月我感染了風寒,又不重但是吃藥吃了很久都不見好,反而是越來越嚴重,我姨娘就懷疑,但當時一直都找不到其它的原因,就想到是不是藥有問題,都不敢聲張,隻能偷偷的將藥拿出去找人看。

花了一些錢找了幾個大夫都沒看出來,最後還是一個從宮裏出來的,現在回鄉養老的老大夫看出藥有問題,說撿的藥裏多加一種藥材,病人吃了非但一直不見好,還會讓人越來越虛弱,不過因為藥性非常緩慢,一般都會認為是病人的病情加重了,而不會想到其它。

你看,如果不是我姨娘警醒,我現在都埋在地底下了,現在我哪裏還敢提要去參加鄉試呀!”

紀森看來是真的有些醉了,一手端著酒杯,一手襯著桌子,“鮑兄,你看,就算嫡子無才也不會讓我這個庶子出頭,我也想是嫡母生的,可是出生又不是我能決定的。既然已經有了兒子,為什麽還要生我下來?鮑兄你說如果沒有哥哥這個嫡子,是不是我就能參加考試了?”

紀森說完這些,一下趴到桌子上,連手上的酒杯也滾到一邊也沒理。

鮑文江看著紀森,想到了自己身上,家中男孩自己是老大,嫡母頭胎是個女孩,等了幾年都沒有再生,後來就有了自己的姨娘進門,進門第二年就有了自己。作為家中的第一個男孩,父親是很寵愛他的,一直帶在身邊,就是後來有了其他的弟弟也對自己沒什麽影響。

嫡母除了姐姐一個,沒有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對他們這些庶子也還過得去。不過誰也沒想到,在過了十幾年後嫡母會老蚌生珠,再次懷孕,並且還是個男孩,也就是四弟鮑文海。

鮑文江一直記得以前,在剛開始,就是有幾個庶出弟弟,父親也一直將他帶在身邊,手把手的教他做事,那時的自己也一直以為自己是整個鮑家的繼承人,幾個弟弟就是想爭也沒爭不過自己。

可惜自從嫡出的弟弟出生以後,這種情況就慢慢的變了,再加上大姐慢慢的在甄家站穩了腳,家裏的生意要依靠著甄家,這種情況更甚。

至從有了嫡出弟弟後,父親慢慢也開始讓其他的兩個弟弟分擔自己手中的事務,現在想來大概是怕自己一個獨攬這些,以後對四弟不利吧?現在是四弟年紀不大,家裏的生意要靠自己和兩個弟弟,如果再過幾年,到時又該怎麽辦呢?

以前隻兩個弟弟就同自己爭,不過當時父親偏向自己自然不怕,現在的自己不光要同年齡小將要成年的的嫡出弟弟爭,還要防備兩個年齡漸大的庶出弟弟。

如果一直這樣,會不會也落到紀兄這樣,嫡母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將手伸向自己,是不是哪天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何況自己這個四弟還有與他同母的大姐支持?

這個四弟現在雖然才12歲,但已經看出不是什麽寬厚的性子,如果到時真的由他接手鮑家家主這個位子的話,他會放過自己嗎?顯然不會,除非自己甘願當他的奴才,以後都由著他使喚,一輩子對著他卑躬屈膝,這樣的日子自己願意嗎?絕對不願意!

紀森第二天上午才離開天香閣,帶著自己的隨從回到暫住的悅來客棧。

一走進他們包住的小院,留在客棧的隨從馬上迎上來,“怎麽回事,昨晚都沒有回來?我們幾個都很擔心,晚上太晚又不敢出去走動,事情怎麽樣?”

紀森走進房間坐下才對留在客棧的林然說:“昨晚碰到鮑文江了,為了將心中深藏的話說出來,又不能無緣無故說這些,沒辦法隻好裝著喝醉了,就在天香閣住了一晚,事情還算順利。我都將自己的經曆說得這麽清楚,鮑文江怎麽可能對自己當下的處境沒有一點想法?

以前就有,隻不過是對鮑成富還報有期望,他那個四弟也小,現在一邊是那個嫡出弟弟越來越大,另兩個弟弟在他父親的支持下與自己爭得越來越曆害。現在聽了我說的,他還不越想越多,絕對覺得這三兄弟都是自己的仇敵,甚至對自己的父親他也會越來越怨恨,覺得都是他的錯。

隻要將他深埋在心底處的想法引出來,他自己都會想辦法,他也跟著鮑成富身後這麽多年,很有一些可用的人的。再說跟著的他的人難道會不願意他掌權,有想法自然會有行動。

我覺得這一次要再等幾天,再見鮑文江的時候,再順勢燒一把火效果會更好。”

鹽政府的書房裏,大管家正在向林海匯報鮑家那邊的情況,“林然那邊傳回來的說林全與鮑家老大的關係現在發展的不錯,至從聽過林全的挑撥後,這段時間瞞著他父親做了不少事,也通過一些特殊渠道在找到一些秘藥,看來是想動手了。”

“不枉我們費了這麽多心機給向鮑家送人,查到鮑家內部的一些情況。現在聽過林全的經曆,他隻會越想越覺得自己是不是也會落到這種下場,什麽時候送命都不知道。以前他就是想得到鮑家家主這個位置,更多的是想著怎麽讓他父親對他期與厚望,怎麽打壓那幾個弟弟。絕對不會,也不敢朝其它方麵想,人性本惡有時確實有道理,你看稍稍挑撥就行了。”

“老爺,花了這麽多精力,也不能保證他一定就會向他兄弟下手呀?”

“鮑家兄弟死不死其實都不重要,反正鮑家到的時候這些人都討不了好,目前隻要讓他們家亂起來就好。我就不相信鮑成富和甄家、三皇子聯係這麽久,什麽痕跡都不會留下,還有那些帳冊肯定會有。

這樣我們的人隻要在這次鮑家的內亂中找到更多鮑成富販賣私鹽的證據,同時趁亂找到帳冊、一些其他同甄家或者三皇子聯係的資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