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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外頭來了一個小丫頭,給兩位姑娘行了一禮,起身道:“史大姑娘、寶姑娘,老太太請兩位姑娘到前麵去。”
“可是發生什麽事情了麽?”
“寶二爺剛剛去了林家,卻吃了一個閉門羹,連大門都沒有進,就連人帶禮物被林家的管家媳婦送了回來。如今寶二爺正委屈著呢,老太太請兩位姑娘過去排解排解。”
“林大姐姐林姐姐也真是的,寶玉好心去看她們,她們都這樣給寶玉沒臉,都忘了平日裏寶玉對她們的好了。”
“什麽時候老太太太太們給寶兄弟派任務,讓他出門應酬了?寶玉都帶了些什麽東西給林大妹妹林妹妹?東西是寶玉自己挑的,還是別人準備的?”
那丫頭笑道:“寶姑娘,東西不是府裏的人準備的,也不是寶二爺自己準備的,而是寶二爺在外頭得的。說是有個姓傅的通判,跟東府有些瓜葛,他有個妹子,端是花容月貌,也快二十了,還沒有許人,聽說也是個通讀詩書的極好的佳人,名字叫做傅秋芳。寶二爺給林大姑娘林姑娘送去的,就是這傅秋芳特意給林家姑娘少爺準備的東西呢。”
薛寶釵的心裏咯噔一下,嘴裏微微發苦,卻不知道任何開口。
這姐妹二人來到賈母的上房的時候,探春已經在了,而賈母則難得對賈寶玉用了重話:“寶玉,你也太胡鬧了,也難怪你林大妹妹林妹妹會不讓你進門,換了別人,不到你父親麵前告你一狀才怪!”
一聽說父親二字,賈寶玉就打了寒戰,蔫了。
賈母語重心長地道:“你也知道,你林大妹妹林妹妹都在守心孝,每日要給你四姑姑念經,抄寫經書的。這個傅秋芳,年紀在那裏擺著,自然跟你林大妹妹林妹妹玩不到一塊兒去,偏偏又準備了這些東西來,讓你帶過去,為的是什麽?還不是謀算著你姑爹的繼夫人的位子?你叫你林大妹妹林妹妹心裏會好受麽?你這不是疼你林大妹妹林妹妹,是在挖你兩位妹妹的心。”
“不是的,老太太,是大家都說這傅秋芳是和極好的佳人,所以我才想著介紹給林大妹妹林妹妹認識的。”
“這話就糊弄糊弄你這樣的毛孩子罷了。什麽叫極好的佳人?好人家的姑娘最要緊的就是名聲,不要說樣貌了,就是名字也不能讓外人知道了去。這個傅秋芳的名字連你都知道了,還讓人將女兒家的名字、才情、美貌都掛在了嘴邊,還有什麽名聲可言?俗話說得好,家有好女百家求。如果她傅秋芳真的是個好的,隻怕不用等到這等年紀,就已經是幾個孩子的娘了。”
賈寶玉一聽嫁人生子,這神情就垮了。不過好歹他還記得那回被趕出梨香院的事兒,知道有些話就是不舒服也不能隨隨便便地說出來,所以,賈寶玉低著頭,動了凍嘴巴,到底沒有插嘴。
看著有些軟和了的賈寶玉,賈母微微歎了口氣,道:“你當我不關心你林大妹妹林妹妹麽?她們小小年紀就沒了娘,又要照顧弟弟,我也心疼她們,巴不得有個人能夠照顧她們,好讓她們天天玩耍。可是,如今的林家可不比以前。以前你姑姑嫁過去的時候,林家沒有爵位,你姑爹也僅僅是剛中了探花。沒錯,三鼎甲的確體麵,但是朝廷三年一次科舉,每次都會出來三鼎甲,不知道有多少三鼎甲一輩子都在翰林院打雜呢。如今,你姑爹是江南省承宣布政使,眼看著就要高升,入閣拜相了。不要說一個小小的通判的妹子,就是你大姐姐在家,刨去輩分,這身份也差了,配不上。”
這話一出,不但賈寶玉,就是探春和史湘雲也愣了。她們完全沒有想到,以賈元春的身份,居然也會差了。要知道,王夫人常常念叨著自己的長女,就是趙姨娘,也曾經背地裏嘀咕過不知道多少次,說探春如今的待遇連賈元春的四分之一都沒有。榮國府這樣金尊玉貴地被嬌養大的姑娘都配不上,那林家的身份……
探春的心裏第一次這麽清醒地認識到她和林家兩位表姐的差距,就跟之前她第一次認識到自己跟迎春惜春的身份差距那樣。
邊上的薛寶釵已經石化了。賈母的話就好似晴空霹靂,一下子就把薛寶釵給劈懵了。
傅秋芳有個做通判的哥哥尚且不配,她薛寶釵,一介商家女,還有一個蹲在大牢裏的哥哥,又如何配得上?
薛寶釵就好像賈母說的每一個字,都好像一個個巨大的冰雹,砸得她無法動彈,又凍得她四肢麻木。
夠了,不要說了!
薛寶釵很想大叫,很想逃開這樣的噩夢,卻隻能坐在邊上聽著。此時此刻,薛寶釵無比確信,眼前這位年老成精的老太太是故意說這些話給她聽的,不然不會特特地叫了丫頭來請她和史湘雲過去。這位老太太,她是在警告她薛寶釵不要癡心妄想呢!
此時此刻的薛寶釵不無惡意地在下麵揣測,如果不是賈元春差了輩分,大概眼前這位老太太會把那位進了宮的大表姐從宮裏弄出來,嫁到林家做填房吧。
薛寶釵混混沌沌地坐著,又混混沌沌地跟著賈寶玉史湘雲探春等人去了後頭,完全沒有聽見賈母吩咐王熙鳳帶著禮物去林家的事兒。
薛寶釵在賈母院子裏後罩房裏略微坐了一坐就回自己的屋子了。其實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林家,她之前敢做著嫁入林家的美夢,不過是因為賈家已經沒有合適的人選了,如果賈母有心,就隻能從宗族和親戚家裏選。自己年輕美貌,家世也薄,能夠被拿捏得住。薛寶釵原還想著,讓賈母給自己說說好話,好促成這件事情,卻沒有想到,賈母會借著這傅秋芳的事兒警告自己。
薛寶釵又氣又愧又恨。
自己的哥哥出事兒以後,自己母女兩個就好像被軟禁了一樣。除了林家,給自己帶了一點消息來,還幫了自己一把,根本就沒有人願意搭把手。堂堂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就隻能同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薛寶釵想著,如今也隻有自己進了林家的門,才能夠幫到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家族,所以才會想著攀上這門親。她好好的一個大家小姐,都放下顏麵放下身份,想著即便不能做正房,做個二房也成,已經是夠委屈了,卻沒有想到這最後的一點念想都被賈母給掐斷了去。
薛寶釵回到自己的屋子的時候,已經全身無力。就連被門檻絆了一跤都無力穩住身體,任由自己跌在地上。慌得鶯兒一麵哭叫著姑娘,一麵將她拉起來。
薛寶釵直勾勾地望著鶯兒,好半天才回了神,在鶯兒的攙扶下,慢慢地回到自己的臥室,躺在榻上,動都不想動一下。
她覺得好累,好累,一點都不想動,也沒有這個力氣。隻覺得外麵的天黑黑的,屋子裏也是黑黑的,要把她吞噬掉一般。可偏偏是這種黑,讓她覺得放鬆,甚至有種就這樣被吞掉也不錯的感覺。
鶯兒見自家姑娘這個樣子,也有些著急。將一直包在自己的手絹裏的金鎖拿出來,放在薛寶釵的枕邊,自己到外麵去叫水,順便讓人去找薛姨媽。
等鶯兒回來,就見薛寶釵拿著那金鎖呆呆地瞧著,就是自己給她擦臉、擦手,她都沒有大動作。
鶯兒忍不住道:“姑娘,會有辦法的,日子會好起來的。林大姑娘不是說過了麽?隻要過了今年,大爺的事兒就容易了麽?”
“那又怎麽樣?哥哥進過大牢,我們家的皇商招牌也沒了,名聲也壞了,日後我們兄妹兩個想攀門好親事都要被人家挑挑揀揀。我們家以前是何等我威風,又是何等的體麵,如今都已經完了。”
“姑娘……”
“鶯兒,你方才也聽見了,老太太口口聲聲是在數落那個傅秋芳,其實何嚐不是字字句句都在警告我,讓我不要癡心妄想了。可是,如果我真的什麽都不做,隻怕我們家真的就什麽都不剩了。回了自己家,絕對會有很多很多上門要東西要銀子的人,在這裏,也拒絕不了那位二太太。我們家就是有再多的銀子再多的鋪子,有這麽多人虎視眈眈,又有這麽多人經常找借口問我們要銀子,又哪裏應付得過來?難道真的要吃坐山空麽?”
鶯兒聽了,也覺得難受。何時她引以為傲的薛家也到了如今的地步了?
“鶯兒,你說這裏的老太太二太太心裏誰是最重要的。”
“老太太心中最重要的大概是她自己,然後是二老爺,之後便是寶二爺了。二太太心裏也是很金貴寶二爺的。”
“你說,我讓寶玉離不開我會怎麽樣?想必老太太和二太太的神色一定很好看吧。老太太也好二太太也好,都把寶玉當成了寶,如果寶玉將來鬧著要迎我進門做正房奶奶,那一定很好看。”
薛寶釵的神色,讓鶯兒心裏一跳,卻說不出話兒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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