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喘息
雖是心中有了七成把握，因為自從方才那名女子開口的那一瞬間，陸武就覺得她那打扮有些眼熟，而當他看到這十來名裝束相同的女子，才發現這原就是當日在杏花樓的那群舞姬。
他的腦海中不由的浮現出那個下巴尖尖，眼睛明亮的女孩兒，曾經是那麽迫切的拜托自己在韓府尋找一個叫做“青雀”，臉上有著一塊紅印的女孩兒。
難道，死丫頭那天去杏花樓，就是為了眼前的女孩兒？
陸武一時出了神，凝視著麵前的女子。
“不過是個醜丫頭，這韓府的家丁也真是沒見過世麵。蘇姐姐，哦？”先前同陸武搭話的那名女子身旁，有人附上來說道。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能傳到陸武的耳中。
陸武麵前那名戴著麵紗的女孩兒，終究是忍不住，捂著嘴哽咽著向外一路跑遠了……
“走了正好！”“蘇姐姐”的身旁，又有一名女子的話語裏充滿了惡意。
“蓉兒。”“蘇姐姐”終於開口，卻是低聲嗬斥身邊的蓉兒。
是啊，走了正好，那醜丫頭什麽都沒有，舞姿？舞姿算什麽，說到底，舞姬還是以色事人。蘇鶯有些憧憬的看著這滿院的燈火輝煌。如此璀璨，如此光鮮，她——杏花樓的頭牌舞姬“蘇鶯”，應該在這裏活著！
“庸脂俗粉。”陸武的一句話就打碎了蘇鶯的夢想。
蘇鶯冷冷的看著他，“庸脂俗粉”？這話，大概也不過是蓉兒這些女孩們最貼切的形容。麵紗下自己的真容，蘇鶯篤定世間沒有任何男子能夠抗拒。
陸武卻不清楚蘇鶯的心思，但他也懶得同這些女子糾纏。於是，便目不斜視的從這脂粉堆裏穿過。
“沒眼力勁兒的！還那是因為咱們被那個醜丫頭連累，罩著這破網子！不然，蘇姐姐這般的好相貌，還能讓他這麽說！”名喚“蓉兒”的女子氣的指著陸武的背影說道，恨不得立刻伸手揭開麵紗。
蘇鶯看著遠處陸武，並沒有蓉兒這般氣憤。
這些傻丫頭，在她的眼中，不過就和那灰溜溜的雀鳥一般，卻尚有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心思。她蘇鶯的向來自負容貌，有朝一日她若能在這韓府站穩了腳跟，那個姓“陸”的小廝，還怕沒有讓他俯首聽命的機會？
她正在出神的想著，卻看見不遠處韓墨陽的房門猛地被拉開。她忙站好，擺出一個最是婀娜有致的身姿，隻見一個滿麵戾氣的中年男子從屋內大步走出。
男子目無他人的從她們麵前經過，就在舞姬們還沒有意識到此人是誰，蘇鶯已先她們一步，盈盈一禮：“蘇鶯見過大公子。”
男子一愣，瞥向蘇鶯，隻見女子麵上的那層薄紗，就在她一低頭的瞬間，輕輕的飄了下來。
男子低頭撿起，麵紗上還有美人的香氣，他拿在手中嗅了嗅，那張憤怒的麵容頓時變得鬆弛些許，男子眼中有了異樣的光彩，“你？”
女子抿嘴一笑，卻偏偏不肯再次說出自己的姓名。
隻是她發間一朵鮮豔的紅芍在初夏的夜晚，更顯嬌媚。男子大手一揮，便將這紅芍攬在懷中。
“美人如花，果真不假。”他低聲笑道，語氣旖旎。
蘇鶯的麵上燃起兩片紅霞。
“蘇姐姐……”眼看蘇鶯隨著男子進了屋，一眾舞姬方才醒過神。其中和她平日裏最為要好的“蓉兒”急急喚道，卻見蘇鶯早已如弱柳扶風般的依偎著男子，根本不去理會剩下的“姐妹們”。
“這……”剩下的舞姬們麵麵相覷，全然沒了主意。
“都回去吧回去吧。”過了一會兒，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那蘇姐姐她……”蓉兒上前問道。
“蘇姐姐？”“管家”看了看她，又回頭朝著韓墨陽的屋子看去。兩撇胡子笑的顫顫，“鯉魚躍龍門去咯！”
他丟過來一個錢袋，“拿著回去吧，這是我們大公子賞的！”
“你！”蓉兒拾起錢袋，還想不依不饒，可是掂了掂這錢袋又似乎不輕，於是，那怒氣到了嘴邊便成了一顆沒核的棗兒，囫圇著咽了下去。
“蓉姐姐，咱們……”舞姬中，有人不甘心的問道。
“咱們，誰讓咱們的爹娘沒給咱們那麽一副好容貌呢！”蓉兒將錢袋揣在袖中，“回杏花樓吧！別想了！”
猩紅色的夜，獰笑著喘息在琅京的上空……
“你是說？”杏花樓內，大掌櫃吳厚德陰沉沉的掃視著剩餘的十一名舞姬。
“是。”摘下薄紗的女子們，有了各自的麵目。
蓉兒上前一步，有些急促的說道：“回大掌櫃的，蘇姐姐，留在韓府了！”
吳厚德一言不發的看著蓉兒，又一個個的審視著麵前的女孩兒們。
縱使平日裏在台上風情萬種的舞姬，此時也在他的注視下，多少有些不自然。
蓉兒偷偷的後退了一步。
“行了，我知道了。”許久後，吳厚德揮揮手，“你們退下吧。”
“是。”女孩兒們紛紛應道，蓉兒更是第一個就溜了下去。
“吳梟，去把老二給我叫來。”吳厚德的麵上沒有一絲怒容，反倒閃過一絲悲戚。
“哥，你找我？”少了一隻耳朵的吳良善在親兄弟吳厚德麵前，更加戰戰兢兢。
“吳梟，去，叫他們弄幾道好菜，今兒我們兄弟倆不醉不休！”吳厚德示意吳良善坐下，又命吳梟前去傳菜。
“不是，那個，哥，不用這樣吧。”無功不受祿，吳厚德對吳良善“突然”的關照，讓吳良善有些膽戰心驚。
“老二啊……”吳厚德百感交集的看著吳良善，他常常在想，他給吳良善的一切，是正確的嗎？自己的弟弟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又有多少，是和自己有關？
想不清，算不出。
“哥，”吳良善終究是坐的不踏實，殷勤的站起來，又拉開椅子，討好的衝著吳厚德笑道：“哥，坐。”
吳厚德的眼角漸漸濕潤了。
他這幅神情，讓吳良善誠惶誠恐。
“大哥，我……”
此時，房門被輕叩，陸續有夥計端上美酒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