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三竟然不戰而逸,不僅丟下了曲妙,也丟下了沚曲族的眾高手。

鬼三確實是個自私的人,生命始終是可貴的,明知留下來隻有死路一條,他哪還會做這樣的傻事?

獵豹和花猛手下也毫不容情地與沚曲的另七名好手戰成一團,這群沚曲高手哪裏有心思戀戰,鬼三逃了,曲終死了,曲妙自身難保,哪會有鬥誌?這便使得獵豹和花猛揀了個便宜。否則,以他們兩人之力如何能敵這七名沚曲高手?

曲妙心中恨,恨鬼三,恨自己,更多的是憤怒。

鬼三竟在這個時候逃走,還虧自己剛才舍命救他。雖然曲妙知道即使鬼三出手也是無濟於事,但這種被出賣的感覺卻是極不好受。

死並不可怕,但心傷的感覺很可怕。曲妙心痛,心痛之餘也救起了其潛在的凶性,畢竟,他也曾是一代高手,也曾是風光無限的王者,即使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因此,他決定豁盡全力與軒轅一拚。

天地在刹那之間暗了下來,所有的聲音,所有的空間都被一股虛無卻又霸烈淒厲的氣息給充斥了。

是劍氣,是殺氣,也是怨氣,天怒人怨。

“嘩……”一個巨大的霹靂驚碎了虛空,一道亮麗的閃電自高遠的天頂直劈而下,擦亮了暗淡的林間,擦亮了眾人的視線,但一切全都被定格於一種永恒的淒慘之中。

血跡,自曲妙的額角滑下,也不知是被閃電所劈還是被那如銀河倒瀉的氣劍所傷,這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黑暗遠離之時,曲妙的額頭有一道血痕。

軒轅背對曲妙而立,如山嶽,如巨淵,或更像是一棵參天古樹,一動不動,定格成一道永恒的風景。

曲妙的眼中沒有憤怒,沒有仇恨,沒有怨氣,隻有一絲淡淡的憂鬱,一絲無奈的蒼涼和落寞,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孤兒。自曲妙的表情中看不到痛苦,隻是他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但是什麽也沒能說出來,在一陣風之後悠然倒下,如枯朽的敗木,如傾倒的廢墟,而他的生命也在這一刻遠逝而去。

曲妙死了,沒有人知道剛才那一陣突然的黑暗究竟發生了什麽,或許軒轅知道,但他不說;或許曲妙知道,但他已不能說。這是個謎,就像是曲妙究竟是被閃電劈死還是被軒轅劈死這個問題一樣,讓人難以解釋。不過,閃電來得很湊巧,也可以說是一種默契。

或許,那道閃電才是軒轅殺人的利刃。

所有人都鎮住了,也許軒轅是惟一的例外。但軒轅沒有動,此刻他靜立在有些涼意的秋風中,若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他已經枯朽了。

獵豹和花猛回過神來,發現那幾名沚曲高手已走得一個不剩。他們全都溜了,如鬼三一般,全都悄然而遁,連他們的首領和護法的屍體也不要了,可想而知,他們逃的是如何狼狽。

獵豹和花猛不由得望了望軒轅,他們不明白軒轅為何要讓這些人選走,以軒轅的武功,難道還不能將這幾個人留下?

花猛和獵豹上前欲問,但在他們剛靠近軒轅之時,軒轅突地迎風緩緩而倒。

“軒轅……”花猛和獵豹大驚,一個箭步上前,急忙將軒轅給扶住。

軒轅勝色蒼白如紙,竟已昏迷過去。

“怎麽會這樣?快,扶軒轅去湖邊!”獵豹大急,他怎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事實上,剛才那一陣黑暗,外人根本就無法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自然也便不知道軒轅因何而受傷,更不清楚軒轅傷勢如何,這怎叫措豹和花猛不急?

事實上,軒轅受傷是很有可能的,要知道曲妙是鬼方第六大高手,以他的武功在臨死前的反擊是何等的具有威力,軒轅受傷豈非正常之極?也難怪軒轅不出手阻止那七名沚曲高手的逃走了。

花猛背起軒轅,便欲向桃紅諸人的營地奔去,卻被獵豹一把拉住。

同時獵豹暴出一聲低吼,一曲身,背上的皮衣如一片雲彩般抖出。

“嘯嘯……”虛空之中突地交插著飛來數十柄雪亮的彎刀,而獵豹的皮衣正是罩向這些彎刀。

花猛背著軒轅一陣閃晃,飛速避開幾支自暗處射來的箭矢,心中大驚,也大惱,卻不明白這又是自哪裏殺出的一群敵人。

枝葉爆碎,泥土亂飛。彎刀,不僅僅是自四麵而至,更有自地下破土而出。

敵人,來自地下!

獵豹和花猛都吃了一驚,措豹的皮衣一拖一抖之間,消弱了彎刀的攻勢,腳下猛旋,掃起一片泥土,直撞向地下飛出的彎刀。

“快撤!”獵豹低喝,花猛豈會不知道?他本是以腿法稱著的,身法之快自是沒話可說,在發現彎刀竟破土而出時,他背著軒轅便已移形換位,欲向後退。

“沒有用的,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一聲冷哼自花猛的身後響起。

花猛有些泄氣地落下,不用想也知道,此刻他們落入了一個無路可退的陷阱之中。

獵豹一退再退,卻擺脫了彎刀的攻擊,與花猛靠背而立,神情肅穆至極。

“放下軒轅可放你們一條生路!”一個陰冷的聲音傳來。

獵豹不屑地望了望那滿臉花斑,看上去活像一隻毒蛤蟆的漢子,冷冷地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本座乃是花蟆之王!如果你們識趣的話,乖乖聽話,否則惟有死路一條!”那滿臉花斑的漢子冷冷地回答道。

“哦,原來你們就是花蟆妖人,難怪一個個都像是癩蛤蟆!”花猛毫不在意地打趣道。

“哼,死到臨頭,還逞口舌之利,真是兩個無知小兒!”一名手執大弓的漢子冷叱道,這人赫然便是樂極七代。

樂極七代的身邊全都是一群身著黑衣、手執彎刀的渠瘦殺手,這群人隻待花蟆王或是樂極七代一聲令下,就要對花猛和獵豹兩人行分屍之刑。

樂極七代手中的弓極沉,他的極樂神弓被人所奪,惟有再換上一張普通的弓,如此不免使得他的箭法大打折扣。事實上,在對付軒轅的行動之中,他似乎次次失利,也使他在渠瘦族中的聲望大跌,不再得渠瘦王的寵信。因此,他對軒轅可謂是恨之入骨。

若非軒轅,他將不會失去極樂神弓,也不會造成童旦身死,風絕殘廢,而使他受到牽累。可是他也拿軒轅沒辦法,這個年輕人確實很可怕,無論是武功還是智計,樂極七代都不是軒轅的對手。因此,他一直都不敢與軒轅正麵交手,但此刻的情形卻不同。

此刻的不同是因為軒轅已經身受重傷,樂極七代和花蟆王都在等,等這個機會,而他們也終是如願以償。

如果不是軒轅重傷而倒,他們或許不敢現身,皆因軒轅的武功太可怕了,幾乎讓他們寒了膽,曲終也算是位一等一的高手,但在他麵前卻如此不堪一擊,便連曲妙也在其手中慘死。樂極七代雖然自負,但修為也不過與曲終在伯仲之間,如果他手中有極樂神箭,那又是另一回事,但是他沒有。所以,他在麵對軒轅時根本就沒有半分勝算把握,盡管有花蟆王和這群渠瘦殺手,但是以鬼三和曲妙的武功,任何一人都不可能比花蟆王遜色,而軒轅擊殺曲終如探囊取物。

樂極七代實應慶幸,慶幸軒轅重傷而倒,雖然他並不明白軒轅為何而受傷,但在他的估計之中,軒轅應是昨夜的舊傷複發。

樂極七代也與鬼三一樣,昨夜便已發現了軒轅的存在,但由於力量薄弱,而不敢對軒轅發動攻襲。憑他的眼光,豈會不知道那兩百有熊戰士沒有一個好惹?因此,他也與鬼三一般放棄了襲營殺軒轅的誘人想法,而靜待軒轅離營而出。

花蟆戰士和渠瘦殺手成環狀將花猛和獵豹圍在中間,便像是眾獵人在捕獸一般,每個人神色都微微有些緊張。

花蟆王要殺軒轅的心與樂極七代一樣,軒轅當初擊殺花蟆頂級殺手吸血鬼,後又為青丘人大殺他的十幾位戰將,使得花蟆部元氣大傷,更無力入侵青丘國,因此花蟆王不得不與渠瘦族聯手來對付他們共同的敵人軒轅。

當然,花蟆凶人與九黎族之間關係密切,渠瘦族更與東夷有著牽扯不斷的聯係,兩股實力自是一拍即合。而此次前來有熊,這兩部也是身先士卒趕來。

軒轅乃是東夷的大敵,昨夜,偃金之死與敖江之死對花蟆王的震撼很大,使得他也不敢對軒轅輕舉妄動,如果連狐姬也不能勝軒轅,他更是沒有可能取勝。因此,他一直潛於泥土之下等待著機會,而此刻正是最好的機會。

“大王,何必跟這兩個小於囉嗦,把他們一並砍鹹肉醬就是了!”

一名花蟆漢子道。

“殺!”花猛驀地一聲暴喝,他們絕不能這樣幹耗,必須殺出一條血路突出包圍,否則他們今日是死定了,沒有誰可以救得了他們,一切隻能夠靠自己!

獵豹和花猛心意相通,知道憑自己兩人之力又要保護軒轅,不可能戰勝殺光這麽多人,而且這些敵人之中也有許多高手,惟一的生機便是占住先機殺出重圍逃命,否則隻會是死路一條。

花猛身形快極,如同踏著一陣幽風。

“嘯嘯……”彎刀如雪,盡皆飛射而出,但是花猛和獵豹不怕,不僅不怕,反而將身形撞入彎刀的攻勢之中。

花猛的腳出如電,準確無比也快捷無比,像是在虛空之中織下了一張大網,將所有的彎刀全都封阻。

獵豹一聲怒吼,鐵拳帶著風雷之聲擊入那被花猛腳下封住的刀網之中。

這些彎刀還未能夠完全發揮出絕對的優勢,正在延伸之際便被花猛壓製住,使其長攻遠打的優勢盡失,力道頓減。而此時措豹的重拳如巨錘般砸入其中,竟使彎刀倒射而回。

那群渠瘦殺手大驚,獵豹和花猛的雷霆攻勢幾乎將他們的陣腳打亂。

“哼,想走,沒那麽容易!”花蟆王冷哼一聲,兩隻腫漲的手幻起五頗六色的光影,直向花猛抓到。

花蟆王的目標是花猛,因為軒轅在花猛的背上,而花猛的速度對他的屬下也是一個嚴重的威脅,當然,他挑中花猛攻擊是因為花猛背著一個人,行動多少要打些折扣。

“錚……”樂極七代的銅弓鋼弦拉響了。

獵豹還想向前衝,但是卻不能不避樂極七代的箭。

“噗……”獵豹皮衣一抖,帶著一股強勁的真氣撞向那自側方射來的勁箭,箭與皮衣一觸,兩股氣勁立刻爆開,獵豹的皮衣炸成碎片,而那支勁箭依然射向獵豹的麵門,不過,在力度和速度上打了個折扣。

措豹心中暗驚樂極七代這一箭之力,但他仍然極速扭身,伸手輕撥。

“呀……”樂極七代的箭被獵豹撥歪,恰巧射入一名花蟆人的胸膛。

樂極七代一看,氣得差點要將大弓扔出去,自認為得意的一箭居然落空,反而傷了自己人,他隻得棄箭不用揮弓便攻。

獵豹卻不搭理他,錯身向花蟆王撞去,護住花猛,他絕不能讓人將花猛絆住。

“轟……”獵豹毫無花巧地與花蟆王對擊了一拳,他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倒退四大步,撞到花猛背上的軒轅軀體上。

花蟆王也被震得倒退一小步,晃了一晃卻又穩住了身形,不由得暗駭獵豹的拳勁之猛,幾乎擊得他掌心發麻。

花猛見獵豹相護,也不客氣,背負軒轅,腿出如風,那種速度幾乎讓眾花蟆戰士眼花繚亂。不過難纏的卻是那群渠瘦殺手,這群人的彎刀可長攻可短打,變幻莫測,且那弧度攻擊的路線盡是曲線,讓人防不勝防。花猛又要護住軒轅,根本就無法突破那層層刀網,還在一不留神之下挨了兩刀。不過這些彎刀是橫拖,而非直劈,也幸虧如此,否則不劈得花猛腿骨斷折才怪。

花蟆王一步不讓,更不給獵豹任何喘息換氣的機會,腫漲的肉掌再次劈出,掌心彩芒更盛,甚至伴隨著一陣惡臭之氣。

獵豹心中暗驚,他怎會不知花蟆王的掌中含有劇毒?剛才與之硬撼一記,拳麵仍有點麻癢之感,顯是毒素入侵了皮膚,如果再接這一掌豈會好受?但他卻不能不接,而正在此時,突覺一股火熱如山洪般的狂流自背部湧入體內。

獵豹還未曾明白是怎麽回事時,手臂被這股狂流一衝,竟不由自主地狂轟而出。

“砰……啪……”悶響之下,花蟆王的手臂竟在獵豹猛拳的轟擊下爆碎,那清脆的骨折之聲隻讓獵豹目瞪口呆。

花蟆王如中了邪般暴退八步,在他不可思議之時,頓覺與獵豹硬拚的右臂已經沒有了知覺,而一陣劇痛更鑽入了心頭。

“我的臂,我的手!”花蟆王如撞到鬼一般以左手抓住那已經完全不聽使喚、扭曲腫漲的右臂,幾近哭泣地怪嚎起來。

獵豹不敢相信地望了望自己的拳頭,頓時明白,這是剛才那股突然傳入體內如山洪般的氣勁在作怪,而他的身後是花猛。

不,不僅是花猛,還有花猛背上的軒轅,對!一定是軒轅,剛才注入自己體內的功力是軒轅的,也就是說剛才那一拳事實上是軒轅擊出的,而軒轅也並沒有受傷。

這是為什麽?為什麽軒轅不直接出手?為什麽軒轅要故作傷重?

獵豹心中湧起了萬丈的豪情,知道軒轅隻是故作傷狀之後,他一顆懸著的心全給放下了。

樂極七代也被獵豹那一拳給鎮住了,揮出一半的銅弓竟停在半空之中。

花蟆人更是心膽俱寒,連他們的頭領也被獵豹一拳擊成重傷,怎叫他們不心寒?

“砍掉我的手!快,快砍掉我的手!”花蟆王幾近哭嚎地呼道。

獵豹那一拳將毒氣倒逼而回,充斥於他的右臂之中,更有逆向心髒的跡象。因此,這條被廢了的手臂不僅腫漲,更是要命之物,但是要花蟆王親自砍掉自己的右臂,卻又沒有這份勇氣,隻好請別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