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魔
夜,蒼穹如墨,卻有火光明滅不定,黑暗中隻要有一點光芒也算是對心裏的一種慰藉,而對於黑暗的恐懼正是凡塵俗人的通病,可是隻要有了一點點的光芒,他們就會以為找到了希望,找到了光明,然而他們卻並不知道這點光芒是如此的脆弱,輕輕一碰也許就將煙消雲散。
火光前,明風絕美輕柔的麵龐卻灼灼的望著對麵。
張行健輕輕的靠著一株蒼拔的巨樹,眼睛微微閉著,雙臂緊緊抱在胸前,眉頭輕輕皺起似乎進入了一個永遠沒有盡頭的夢境。頭上的幾縷長發耷拉下來,遮住了大半個瘦削的麵部,卻是看不清其他的表情了。
明風目不轉睛的盯著張行健仔細的打量,似乎想要在他微微皺起的眉頭上看出一些什麽。
似乎,他的身上背負了太多的無奈,曆經了人世所有的辛酸,悲歡離合他已嚐盡,喜怒哀愁也不吝的加注其身,可是他還在堅強的支撐,不倒下,不屈服,為什麽?
這些都是為什麽?
難道僅僅是那曾縈繞身畔猶若夢境般的廣寒仙子麽?
可是,你難道不覺得累嗎?累了就休息吧!
黑暗中,忽而傳來了幾聲動物的撕咬之聲,雖然不甚大聲,卻也為這靜謐的環境中帶來了一絲寒氣,明風微微裹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抬頭向著聲音處望了幾眼,而後將目光繼續放在了張行健的臉上。
良久,這樣的靜謐持續了良久,忽然響聲傳來,明風驀地從迷離中清醒過來,仔細望去竟是張行健發出的。
隻見張行健全身緊繃,臉上的幾縷長發早已撇到了一邊,眉頭緊緊的皺起,臉上也顯出痛苦的神色,接著抱在胸前忽然分開向著旁邊胡亂的抓去,似乎想要將那不曾嫌棄過他的物事抓在手裏,可是旁邊空空如也,那黑漆漆的法寶如今已不知在何方。
明風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輕手輕腳的繞過火堆來到張行健旁邊,低聲道:“張行健,張行健你怎麽了?”
可是張行健那有所覺,隻是雙手竟然還在不停的尋找,忽然他的手碰到了地上的一根樹幹,於是用力抓去欲要將它緊緊的抓在手裏,卻聽“哢嚓”一聲,樹幹已應聲而斷。
張行健悵然若失,臉色痛苦至極!
明風見到張行健竟然做出這等奇怪的動作,頓時大驚,急忙拉住張行健的手呼喊道:“張行健,你怎麽了,你醒醒,醒醒啊!”
張行健依舊無知無覺,茫然的抓住明風的單薄的胳膊用力握去,隻聽明風陡然驚呼出來:“張行健,你放手,輕點,張行健,木頭你放手啊,你弄疼我了。”
隻見張行健的臉色陡然升起一絲黑氣,慢慢的蔓延開來,而他臉上的痛苦之色也越來越劇。這黑氣凝而不散,走到哪兒,哪兒便瞬間烏黑一片,明風見此頓時大驚失色,一時忘記了胳膊的痛苦,驚懼的望著張行健。
隻見這黑氣漸漸就要完全籠罩了麵部的時候,突然一縷彩光驀地在張行健頭頂出現,循序漸進的向著黑氣壓製下去。黑氣頗為強勢,洶湧而來,不讓一絲一毫的領地,而那彩色之氣則是輕柔而飄渺,不疾不徐的向著黑氣而來,一時竟然出現相互僵持的局麵,一會黑氣站上風,一會又改為彩色之氣占據上風。
而此時張行健的額頭之上已是大汗淋漓,滴滴汗珠順著臉龐滾落而下,他卻依舊閉著眼睛,對外界一無所知。
明風震驚之餘,驀然驚醒,急忙又向著張行健呼喊,可是任憑明風的聲音如何響亮卻也驚醒不了這早已深入夢靨的人。
忽而張行健的臉上痛苦之餘竟然露出了堅決的神色,堅定不移的堅決,似乎正與這夢靨苦苦的鬥爭。而同時麵部的彩色之氣竟然顯出弱勢,竟然被黑氣慢慢的逼退了回去,不過這彩色之氣竟然頑強拚搏,占據最後一點領地拒不放鬆,頓時又成了對峙的局麵。
明風就算再怎麽震驚也知這黑氣絕對不是好東西,見這黑氣想要完全占據張行健,心內大驚,也不顧胳膊的疼痛,拉著張行健的手拚命的喊叫希望將其喚醒。可是在無果而終之後,明風麵色微微變幻,舉起另一隻手竟然開始聚集法力了。
明風的手瞬間充斥起了一絲淡淡的紅光,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將紅光蓋在了張行健的頭頂。彩色之氣得紅光之助,瞬間神威大展,一改剛才緩慢輕柔的姿態,洶湧的向著黑氣而來。黑氣立刻控製不住,節節後退。隨著紅光的不斷湧入,黑氣竟然隱隱有消散的痕跡。
明風心中總算有點放下心來,正要撤離手掌的時候,忽然胳膊上驀地一陣撕裂般的痛楚傳來,再觀張行健臉上黑氣未散,一抹血紅之光竟然悄然襲來,這光妖豔血紅,看之令人頓生怖意。
眼看剛剛的危險就要消失了,卻不料再次出現這等怪異事情,明風心中大急,不知該如何處理,隻得不停的呼喊張行健想要他快快蘇醒過來。
這彩色之光遇到血紅之光,立刻似乎重重的撞擊了起來,血紅之光竟然占據優勢趁勢向著彩色之光襲來,彩色之光節節敗退,就算是明風如何運轉法力也是無濟於事。
“啊!”眼看血紅之光就要完全占據張行健的麵龐的時候,卻聽的張行健驀地一聲長嘯響徹天際,然後猛地睜開了雙眼。
明風大喜過往,急忙道:“張行健,你可嚇死我了,你……”後麵的話卻是怎麽也說不出來了,隻因那雙眼睛竟如那無妄血海一般的深邃詭秘,一絲殺戮之氣隱隱透出,驚的明風不由自主的向著後麵退去,可是胳膊還在張行健的手裏緊緊抓著,唯有驚恐望著眼前這個早已深深入魔的男子。
張行健的臉上忽的一陣扭曲抽搐,臉上青紅不定,似乎正在進行著激烈的掙紮。忽然張行健猛然抬頭,眼中竟然射出兩道血芒望向明風。明風立刻驚懼的後退,可是身體還沒移動分毫,一股殺戮血腥之氣陡然襲來,頓時胸口大震身不由己的向著後麵飛出,重重的撞到了樹幹上。
張行健卻霍然站起,狀態瘋狂,然後竟然全身紅光籠罩,雙手上紅芒吞吐,接著手掌成拳向著旁邊的樹幹一拳擊去。
猶若驚雷般的聲音瞬間響起,明風耳際竟然出現了瞬間朦朧的感覺,艱難站起來向張行健望去,隻見他正跪在旁邊急促的喘息著,也看不出臉色的變換。不過明風也不敢接近剛才那一擊就差點要了她的命,此刻體內氣血翻騰難以恢複。
明風輕輕的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鮮血向著剛才的樹幹望去,隻見樹幹之上赫然是一個深深的拳頭大小的洞,而火光下那洞口的邊緣處剛才還勃勃生機的樣子此時竟然早已幹枯不堪了,明風霍然變色,也曉得了這血紅之芒的來曆。
明風轉頭望向那個靜靜跪在那裏的男子,他還好嗎?
一陣海風呼嘯而來,卷起了無數的飄零落葉也吹動了兩人的衣衫,吹的光芒忽明忽暗,眼看就要熄滅過去。
靜,又歸於靜寂!
張行健驀地身形大震,仰頭一口鮮血倏然而出,血滴飄然而落,竟是如此的淒美絕倫,然後緩緩的向著地上倒去,這一倒似乎永遠不起來一般,明風已不顧身體的傷勢奮不顧身的跑上去扶住了他。
張行健眼睛閉上的瞬間看到的是明風一雙關心擔憂的眼神!
驀然間,他才明白原來這種感覺竟是如此的熟悉,曾幾何時!
曾幾何時啊!
張行健自從昏迷過去,卻是好幾日都沒有醒轉,每日裏都在明風的照拂下得以安靜的休息著。明風雖然亦是擔心不已,可是卻毫無辦法,唯一慶幸的是張行健脈象正常、呼吸均勻應該是無什麽大礙,隻是不見醒轉的勢頭。
一日,明風的傷勢也已好的差不多,隻是連日來照顧張行健頗為疲乏,不知不覺間竟靠在一旁睡了過去。而在旁邊一直沒有動靜的張行健卻微微的動了幾下,然後竟然霍然坐起,仔細的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明風,然後起身又沿著蛟龍走過的痕跡而去。
明風似有所覺,眼睛輕輕一動驀地睜開,四目環顧一圈後臉色不變,急忙起身聲嘶力竭喊道:“張行健,張行健,你這個木頭哪去了,張行健。”聲音遠遠傳了開去,經久不息。
可是等了半天卻依然沒有見到張行健的身影,明風臉色淒苦頹然的倒在了地上,嘴裏喃喃道:“他走了,他走了,他去找她的師姐了,他去找他的師姐了。”
明風微微抬頭,有一縷陽光照在她眼眸內晶瑩的淚光,越發的淒美迷離。忽然這一縷陽光被遮住,明風霍然轉頭,然後麵色一喜,急忙站起身。
“吼什麽。”張行健已站在明風的身邊低聲道。
“我以為你丟下我自己走了,”明風笑顏如花,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滴,急切的道。
張行健神色微微一動卻沒有繼續談下去,隻是向著東麵走了幾步回頭道:“我們該走了。”
刹那間,明風臉色的所有笑顏瞬間消失,隻餘下一抹不易察覺的神色靜靜的望著張行健,然後兩人乘風破浪向著瀛洲島而去。
至少前路不管如何的殘酷他們還需走下去,不管此時是多麽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