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前世苦行僧 今世娶豔妻
鳳翔見爹爹“呀”的一聲向後仰倒不醒人事,便連忙緊走兩步,跪倒在爹爹身旁替他捶揉胸口。白秋玲也急忙蹲下身來一邊用纖纖玉手掐人中,一邊附在富海耳邊連連直呼:“海子哥,快點醒醒!”
恍惚中,石富海隱約看到蹲在鳳翔肩上那隻白猿朝他擠眉弄眼,吐舌一笑,然後一道金輪閃爍,倏地不見了蹤跡。
石富海看到鳳翔、秋玲都在自己身旁,便問秋玲:“剛才你可曾見到鳳翔肩上有隻白猿?”
白秋玲笑道:“你真是大白天說夢話,光天化日之下,哪有甚麽白猿?莫不是哥哥的癔病又發作了吧。”
鳳翔也說:“俺壓根兒也沒見有甚麽白猿啊,爹爹”
石富海見二人不象說謊模樣,便相信定是自己的癔病又犯了。翻身爬起,道:“真個奇怪,我這二十餘年的癔病早已痊愈,怎麽現在又突然時時發作起來,真個兒讓人費思量。”
其實,石富海看到的果然是隻白猿,隻是尋常人等不得看見罷了。因石富海小時得過癔病,秉性較弱,無形中天眼常會自然打開,看見一些多維空間的景物也就不足為奇了。
那白猿乃李聃之徒張道陵豢養的一隻通靈異獸。白猿修行已逾數千年,原本跟隨張天師在玉霄天居住。九重天中,玉霄天乃眾仙常駐之世外洞天。石鳳翔頸上所戴護命玉墜兒,原是白猿頸上飾物。白猿生**動,張天師為投其所好,告之白猿將頸上玉墜兒暫借塵世石鳳翔玩上幾日,交換條件是白猿可籍時光蟲洞常到凡界看護鳳翔和他身上佩戴之翡翠玉墜兒,以逞仙途遊玩之快。
天師安排,正合白猿心意。塵世石鳳翔意念生發時,遠在玉霄天際的白猿便能心領神會,須臾便可穿越時空遂道,來到凡界看護鳳翔和他的護身玉墜兒。安然無恙時,便又返回玉霄天向天師稟報。
話說這日,小鳳翔與孩子王王天霸在新閣門前兒挷彈子兒,不一會兒便將天霸的一兜五色彈球悉數贏光,天霸心中不悅,欲強行索回彈球兒,鳳翔哪裏肯依?於是,二人撕打起來。鳳翔個兒頭不如天霸,吃了些虧,心中憤懣,意念生發間引來了白猿下凡。
那白猿隻往鳳翔肩上一蹲,鳳翔頓時力大無比,隻順手輕輕一推,便將個王天霸推出兩丈開去,嚇得王天霸抱頭鼠竄而去。
石鳳翔見自己打了勝仗,急忙忙來向爹爹表功。不想,肩上的白猿無意間嚇到開了天眼的石富海。那異獸自知愧疚,向富海扮了個鬼臉,便乘金輪離開鳳翔,跳過光障,越過層層天界,直回玉霄仙境去了。
玉霄天洞府內,李聃正與高徒張道陵品茗下棋。
五彩祥雲在洞外盤繞,各色美豔鳥兒唱著悅耳動聽的歌兒,萬紫千紅之花卉迎著徐徐仙風盛開,將陣陣撲鼻花香送入神仙洞府之內。
李聃端起用玉霄水晶製成的晶瑩茶杯,抿了一口用萬年玉霄茶和花露泡製的仙茗,問張道陵曰:“賢徒,你那白猿哪裏去了?”
張道陵掐指一算,曰:“那廝凡界去了一趟。此刻料是已回。”
話音未落,那白猿果然已回至張道陵身旁,咿咿呀呀說著玉霄玄語,張天師頻頻點頭稱是。然後輕輕撫摸白猿頭頂,道:“我已知曉了,一旁玩耍去罷。”白猿嘻嘻一笑,悠忽不見了蹤影。
下了幾盤棋後,張道陵曰:“恩師那次在塵世騎青牛過函穀關,為世人留下那段‘道之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曠世神論,不知還會讓紅塵男女們參憚到何年才會慧根清靜,番然徹悟?”
李聃曰:“世事如大浪淘沙,泥沙俱下。清者亦濁,濁者亦清。然終究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張道陵曰:“妙論。”又曰:“我看河洛圖中,那塵世上石富海與白秋玲前世有段精彩故事,恩師可否一睹為快?”
李聃曰:“愛徒不妨說來,讓你我二人權作消繾罷。”
張道陵一甩仙靆,時空回轉,洞口天幕上便映出了過去凡界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
許多年前,距定陵鎮西北方約三十裏的沙河北岸,有道百寧崗,崗上有座古刹。
古刹內一群小沙彌,整日到沙河邊挑水。其中一個眉目清秀的小沙彌名曰宇文天,乃石富海前世之身。
附近小村莊內,有一牧牛女童名曰周玉簪,長得模樣俊秀,愛唱牧牛小調。此女乃是白秋玲前世之身。
宇文天和周玉簪幼時同居一村,兩家隔路而居。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文天出家後,二人亦嚐在河邊不期而遇。隨著年歲漸長,二人邂逅時,都頗有一見鍾情、相見傾心之意。
話說有一日,宇文天和眾沙彌到沙河邊挑水。由於行走慌張,宇文天不小心崴了腳踝,落在了後頭,行走不得。
眼看眾沙彌已走得沒了蹤影,可宇文天仍蹲在地上不能起身。此時,恰巧周玉簪正在河灘放牛,看到文天受傷,便走上前去,不由分說用兩隻纖細嫩手把住宇文天脫臼的腳踝,用力捏了幾下,竟把腳傷醫好了。
宇文天道:“謝謝小妹出手相助,貧僧受人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今世若報不得,後世亦一定要報。”
周玉簪笑了起來:“什麽報也不報的,俺從小跟爹爹學過一些正骨之術,也嚐治病救人。今日看你可憐見,才出手相幫。以後走路要小心些便是了。”
那宇文天一個苦行僧人,今日得一如花似玉美人相助,心生感激,卻不知用甚麽語言表達才好。想了一想,便從懷中取下一枚阿彌陀玉佩,雙手捧著,言道:“哥哥今日無甚更好禮物相送,這枚雞血阿彌陀玉佩乃是我奶奶送與娘親的,娘親在我出家時又送與我。如蒙妹妹不棄,現在我再送與你把玩吧。”
周玉簪道:“如此貴重珍物,小女子怎敢消受。哥哥還是自己戴著最好。”
宇文天道:“正是這件珍物貴重,哥哥才要送與妹妹,以表哥哥愛憐妹妹之心。妹妹今天若是不收,莫不虧了哥哥一片癡心?”
周玉簪道:“既是哥哥癡心送與小女禮物,來而不往非禮也,小女子今日也送哥哥一件薄禮吧。”說著,從頭上拔下一鑲梅花兒銀簪送與宇文天。
二人互相換過禮物,各自小心藏好。四目相視,不覺情動於心。小沙彌忽然拉住玉簪的手,握住不放。而玉簪則更加潑辣,索性抱住小沙彌脖脛,在宇文天滑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常言道:牆外有耳,草中有人。話說走在前麵的幾個小沙彌到了古刹時,方發覺宇文天沒能跟上隊伍。方丈命一小沙彌回頭去找。那小沙彌沿路往回找時,恰巧碰到宇文天和周玉簪在親嘴。
小沙彌一看宇文天犯了色戒,便大吼起來:“哎呀呀,怎個了得,小和尚在偷女人哩!”
聽到喊聲,宇文天忙和周玉簪分手,跛著腳返回刹中。可小沙彌卻把這事兒告給了方丈。
方丈也是性情中人,深知佛門苦海無邊,便把宇文天叫到殿前言道:“你若真喜歡那牧牛女童周玉簪,師傅可成全你倆,讓你還俗回家。你可請你家爹娘聘一媒妁去周玉簪家提親。若姻緣透時,你索性與那周玉簪結成伉儷,免得在這荒涼古刹遭受戒持之苦。”
聞聽師傅允諾之言,宇文天跪倒地上便行三叩之禮。然後回師傅道:“多謝師傅赦免之恩。今生今世,宇文天若能和周小姐結拜天地,待以後有出人頭地之日,一定要來寺上捐糧捐錢,還要給師傅塑個金身,永誌紀念。”
方丈聞言,嗬嗬大笑後,揮一揮手,竟放宇文天還俗走了。
回至家中,宇文天將事情稟告父母。其父宇文銅是個烈性脾氣,他那能聽信兒子說辭。憑著自己武斷想法,他料定兒子做了見不得人的醜事,一定是方丈把兒子轟出了廟門。
於是,宇文銅找來一根指頭般粗細的麻繩,將兒子捆起吊在樹上拷打。可任父親怎樣拷打,宇文天至死不承認自己做了醜事。父親惱羞成怒,用棘條暴打兒子,一時失手竟將一個聰明乖巧的宇文天活活打死了。
事情很快傳到周玉簪爹爹耳裏,當晚周玉簪也被爹爹暴打一頓,直打得遍體鱗傷。宇文天下葬那天,周玉簪竟也投河自盡了。
…………
李聃看完故事,唏噓良久,方對張天師道:“哎,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一切皆緣啊。這一對怨家今世可有破鏡重圓之緣?”
張道陵曰:“那宇文天現世之身曰石富海,那周玉簪現世之身曰白秋玲。前幾日我與月下老兒閑敘,那月老也生憐憫之心,有意紅線相牽,促成這對眷屬。天上一日,地上十年。不屑一刻,便是那石富海和白秋玲此生結婚大喜之日哩。”
李聃曰:“吉辰到時,你我不妨再看。看這對恩愛怨家怎個舊情再敘、顛鳳倒鸞!”
二仙相視而笑,笑聲化做仙樂,在九重天久久飄蕩,又漸漸化作五彩雲團,在凡界飄逸。
凡界世道輪回,世外僅在須臾。李聃話音剛落,張道陵複將仙靆又一甩,時空回轉,洞口天幕上便映出凡界石富海和白秋玲今世一段美好姻緣。
這一日,石富海將船交給兒子石鳳翔照看。一大早便和白秋玲去鎮政府領了結婚證。
他們走出鎮政府大門,路上聽著秋涼鳥一聲聲叫著,仰頭看著一群白蘭鴿戴著哨音從藍天劃過,在黃家院上空繞了一個彎,又飛向了遠方。
白秋玲溫情地看了石富海一眼,說:“咱回去準備一下,然後咱們一塊回一趟北岸俺娘家,商量一下咱們結婚的事吧?”
“行。聽你的!”石富海滿臉漾溢著笑意,說,“以後你讓俺上刀山下火海,俺眼皮兒都不眨,立馬上刀山下火海。你讓俺做什麽,俺就做什麽。那怕你要天上的星星,俺也立馬給你摘下來!”
“喲,有時你跺三腳都放不出個屁來。今兒個怎麽學會耍貧嘴了。”白秋玲咯咯笑著,朝石富海胳膊上掐了一把。道,“俺什麽都不要你的,就要你這個人兒。”
石富海陶醉在愛的憧憬中,夢中情人的纖手擰在胳膊上,絲毫不覺得疼痛,反覺得心裏象灌了蜜,甜滋滋兒,美兮兮的。
定陵鎮政府大院裏,郭鎮長在辦公室正與水運站站長蔣豫州商談事情。蔣站長最近要調往平陽市航運局任職,上任之前應約來跟郭鎮長商議定陵鎮下任水運站站長的人事安排。
郭鎮長問:“蔣站長,你的接班人人選考慮成熟沒有?”
蔣豫州答:“此事全憑郭鎮長安排啦!我還沒有考慮接班人選。”
“船工石富海怎麽樣?”郭鎮長遞給蔣豫州一枝大前門煙,接著問。
蔣豫州接過煙點著,叨在嘴裏深深吸了一口,說:“最近聽說石富海跟地主婆兒白秋玲關係曖昧,政治立場不太堅定啊。”
聽罷蔣豫州的話,郭鎮長仰天笑了起來。說:“原來蔣站長也聽說這件事了?這件事的根根秧秧再沒有我清楚啦。石富海和**行署專員黃文奎是光屁股一塊長大的好夥伴。石富海和白秋玲的婚事兒,就是黃文奎專員牽的線保的大媒,當時我在場。這事兒不能拉到政治立場上說。石富海出身貧寒,白秋玲出身也是窮苦人。至於她當過地主黃文萱的二姨太,我們也不能把她一棍子打死,就不準她再談戀愛再嫁人了。別說石富海現在沒和白秋玲結婚,就是他們結了婚,我們也不能說人家政治立場不堅定。隻要他們擁護共產黨,擁護社會主義,他們的婚姻就是合理合法的呀!我們不能無原則地給人家亂扣政治帽子。”
郭鎮長的一席話,說得蔣豫州臉一赤一紅。他低頭沉吟了一會兒,說:“既然是行署黃專員為石富海和白秋玲保的媒,那說明我的認識太狹隘了。我同意石富海同誌任定陵鎮水運站站長。”
“行,就這麽定了。”郭鎮長最後拍板,“等一會兒你負責通知石富海,讓他即刻上任。”
“好吧。”蔣豫州站起身,離開了郭鎮長的辦公室,準備去通知石富海接班上任。
石富海和白秋玲準備好了禮品,正要去白家莊白秋玲娘家串親戚,走到河岸水門口時,恰巧碰到水運站站長蔣豫州。
“哎呀,石主席,我正準備去河邊找你哪,不想在這兒碰上。”蔣豫州一把拉住石富海,又望了望白秋玲,說,“你們倆兒不是剛在鎮政府辦過結婚證嗎?這會兒結雙成對又準備去哪兒呀?”
白秋玲快人快語,道:“去走娘家,和俺娘商量俺和富海國慶節結婚的事唄!。”
“哎呀,雙喜臨門,雙喜臨門!”蔣豫州一疊聲說道,“你們準備結婚,這是一喜。我剛從郭鎮長那裏出來。郭鎮長讓我告訴你們,鎮裏任命富海接替我的職位,做定陵鎮水運站站長!這又是一喜,這不是雙喜臨門麽?石主席,準備好喜酒,請客吧!”
石富海笑問道:“蔣站長莫不是和俺開玩笑吧?”
蔣豫州笑道:“我甚麽時候和你開過玩笑?我後天就要去平陽市航運局去上任了。以後,定陵鎮的水門碼頭就交給你管理了。你今天下午就可到鎮政府水運站上班了,有些業務上的事情到時我再向你交待。”
聽到自己要升官的消息,石富海一時心裏還適應不了,竟半晌語塞,說不出半句話來。還是白秋玲伶俐,低頭向蔣豫州鞠了一躬,說道:“謝謝站長栽培,石富海和我近日一定請站長和鎮長的客,到時站長可一定要去哦!”
“大美人請客,焉有不去之理呀”蔣豫州一邊嗬嗬笑著,一邊朝碼頭揮揮手,摧促道,“時間不早了,你們要去白家莊就趕緊過河去吧。”
富海、秋玲與蔣豫州分手後,一路朝河邊走去。兒子石鳳翔在船上看到爹爹和白秋玲依偎著走過來,便咧開嘴唱道:“花喜雀,尾巴長,娶了媳婦進洞房;把兒扔在船裏頭,媳婦摟進熱炕頭……”
石富海聽到兒子取笑自己,並不生氣,也應聲到:“把你扔在船裏頭還是好的,小心老子把你扔進河裏頭。”
裏裏外外一把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石鳳翔雖年方六歲,卻整日價與爹爹在船上玩耍,耳濡目染,早學會了劃船。待爹爹拉著白秋玲上船後,石鳳翔便搖起雙櫓,將船兒飛快劃向對岸。
白家莊是一個隻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莊。位於沙河北岸,距定陵鎮約五華裏。
白秋玲的娘家就住在村東頭,三間瓦尖邊草房,一個由低矮土牆圍起的院落,沒有大門,隻有用樹枝編成的小小柴門擋在院落南端。
秋玲母親劉玉梅雖然剛過天命之年,可終年的操勞卻使她顯得有些過早衰老,鬢發開始斑白,眼角布滿了魚尾紋。劉玉梅中年喪夫,一生隻生了白秋玲一個女兒。秋玲十五歲那年,被關老寨土匪關玉山搶走,父親追趕女兒時被關玉山射殺。女兒淪落匪窟以後,劉玉梅守著祖上留下的一畝半薄地維生。女兒命運多舛,幾番沉浮。母女無從聯絡。後來,黃文萱從開封窯子裏贖出秋玲後,秋玲才時不時接濟一下老娘。因此,與世無爭的劉玉梅靠著自己的勤儉持家,和女兒接濟的一些私房錢,日子盡管貧寒,過得也很知足。
吃過早飯無事,劉玉梅坐在紡車前搖著紡車紡線,她準備趁年裏這段時間將女兒給她送來的幾十斤棉花都紡成線線,然後再織一匹布,送染坊染一染,好給女兒做兩件床單,順便也給自己做幾件換季衣裳。
嗡嗡的紡車聲象一曲優美的音樂,在茅屋裏回蕩,劉玉梅一邊搖著紡車,一邊沉浸在這種單調而原始的美妙樂聲中,全然不知自己的女兒秋玲已領著石富海悄然走進了家門。
“娘!俺來了。”秋玲站在娘的身旁,彎腰喊了一聲。
劉玉梅扭頭看了女兒一眼,看到女兒身旁站著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心裏立刻明白這就是前不久女兒給自己說的那個船工門婿。便連忙停下手中的活計。站起身搬出兩個用苞穀皮兒編成的繡墩兒,連聲說:“快坐著,我給你們燒一碗雞蛋茶去!”
石富海此刻也不感到拘束,笑著說:“娘,別忙了。俺不渴。”
聽到新女婿喊娘,白秋玲咯咯笑了起來,朝石富海肋下捅了一拳,說道:“有時看你拙嘴笨腮的,原來嘴也這麽甜哪?老實坐這兒吧,新女婿上門,丈母娘都興燒雞蛋茶,你就等著美滋滋地享受吧。”
看著自己的女兒女婿說笑逗樂,劉玉梅也會心地笑了起來。她從雞蛋罐裏拿出攢下的九個雞蛋,覺得有些少,遂轉身來到院子西牆邊雞窩裏,從正下蛋的母雞屁股底下又拿出兩個蛋,進得廚房開始燒茶。廚房內響起有節奏的煽風箱的聲響,一縷縷柴煙從灶門口散出來。
不一會兒功夫,劉玉梅便將放了香油和白糖的荷包蛋茶給女兒和女婿端了上來。
石富海接過丈母娘遞過來的熱騰騰的雞蛋茶,看著丈母娘額頭沁出的汗珠,憨笑著說:“娘,看把你忙得。快坐下歇一會兒吧。”
秋玲從廚房又端出一隻碗,將自己碗中的雞蛋勻出一半遞給劉玉梅,說:“娘,忙了半天了,你也吃幾個吧。”石富海見狀,也從自己碗中挑出兩個雞蛋勻給娘,說:“太多了,俺吃不下,娘替俺吃兩個吧。”
白秋玲咯咯笑著對娘說:“娘啊,一個女婿半個兒,看您這個女婿多孝順,這雞蛋今兒個可一定得吃哩。”
娘兒仨個有說有笑,邊喝著雞蛋茶,邊聊著鎮上和莊上的一些新鮮事兒。
末了,白秋玲給娘說:“娘啊,富海現在要升官了,當了定陵鎮水運站的站長。俺們倆商量,趁富海好時運,俺準備趁十月一國慶節,把婚事辦了。娘看中啊不中?”
“咋不中啊?窮人家沒那麽多講究。你們倆兒咋商量咋好,什麽時候辦娘都同意。”劉玉梅不住拿眼瞟著自己這個濃眉大眼的女媚,高興得一直合不攏嘴。白秋玲沒想到娘這麽快就同意了自己和石富海的婚事兒,高興地抱著娘親了一口。
剛下完蛋的母雞“咯答咯答”地叫著,花公雞也站在牆頭,昂著脖子“喔喔喔”地唱著古老的歌,都好象在慶賀茅屋內新人們正在商議的婚事。平日荒涼的農家小院裏,今天充滿了歡樂詳和的氣氛。
十月一日國慶節。石富海和白秋玲也迎來了他們辦喜事的好日子。
響器班歡快地吹著《百鳥朝鳳》的曲牌在前麵引路。放鞭炮的小哥一路貼著紅號貼兒,一路放著鞭炮。轎夫們抬著花橋誇張地扭著屁股,走著“剪子兒鼓”,引得白家莊的老少爺兒們一窩蜂出來駐足觀看。
響器班後麵,新女婿石富海穿著一身嶄新的灰色長衫,戴著一頂哢啡色禮帽,腳蹬一雙嶄新的千層底兒布鞋,騎著一匹高頭駿馬,胸前的大紅花映紂得臉兒紅彤彤的。新娘子白秋玲身著中式對襟兒紅緞子上衣,綠緞子寬腿兒褲,腳穿粉紅色繡花鞋,頭上頂著一塊紅蓋頭,坐在花轎裏,不時透過轎簾偷偷向外張望外麵的熱鬧情景。
白秋玲看到鄉親們對帥氣的新女婿指指點點豎起姆指交口稱讚的神情,心裏那個美呀簡直無法形容,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好滿足,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兒啦。
娶親的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白家莊,穿過兩邊長滿秋莊稼的村路,上了沙河大堤,又行三裏多地,方上了渡船。
自從石富海到水運站任站長後,順河街老農會主席關長合就接替石富海做了渡口的船工班班頭兒。如今渡口除了原來富海搖的那隻小船外,水運站又添置了一隻能載車馬的大船,船工也由原來的一人增加到了現在的五人。
今日石富海娶親一行人中,響器班和轎夫及新郎新娘均上了大船,貼號貼兒的小哥和娘家送客們等都上了小船。寬闊的河麵上,關長合搖著小船在前麵帶路,滿載娶親人馬的大船隨後跟著。響器斑在船上將響器吹得震天介響。對岸碼頭上,迎親的隊伍和看熱鬧的人們早已翹首待立,等新人上岸。
順河街一街兩行,站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在人們的夾道迎送下,娶親的隊伍走進了黃家院。
黃家院的宴席正有條不紊地在準備中。兩張寬敞的布蓬下,擺滿了十幾張八仙桌,賀喜的街鄰們已紛紛就位,吃著瓜子糖果,吸著煙卷兒,喝著茶水閑聊。郭鎮長等一些鎮政府官員們也前來道賀,領導們被安排在堂屋的正客桌上就座。
新人拜完天地,新女婿、新娘子被雙雙迎進洞房。亂新媳婦的小夥子們將新媳婦推來聳去,隔壁李青家媳婦還往石富海臉上抹了幾道鍋煙灰,惹得眾人哈哈笑個不停。
宴席終於開始了。石富海和白秋玲開始給前來賀喜的親朋好友倒酒,端圈盤的小哥托著酒瓶和酒杯,在後麵跟隨著。
他們先來到郭鎮長所坐的主賓席上敬酒。白秋玲親自將酒杯斟滿,石富海雙手舉杯遞到郭鎮長麵前,說:“郭鎮長,千言萬語,盡在酒中,請!”郭鎮長爽快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白秋玲也端起酒杯,斟滿一蠱,遞到郭鎮長說麵前,說:“郭鎮長,承蒙您和黃專員的關懷和厚愛,我和富海才有今天,請您再飲一杯吧。以後,石富海在鎮裏工作,還仰望您多加指導哩!”
郭鎮長接過酒杯,仰臉喝了。又親自拿起酒瓶斟了三杯酒,端到兩位新人麵前,道:“今日是你們二人新婚大喜之日,我謹代表鎮政府和我本人,向你們表示衷心祝賀。祝你們二位生活幸福、白頭偕老、早生貴子。來,我們一起幹了這杯酒!”三人端起酒杯,叮鐺碰杯,一飲而盡,一旁眾人皆拍手稱好。
主賓席上賓客一一敬完酒後,石富海和秋玲不約而同說道:“各位貴客慢慢品嚐,吃好喝好,不要做假啊!”眾人道:“二位請忙吧,我們自會吃個盡興。”
眾賓客劃拳猜枚,喝得甚是高興。
開飯了,四、五個端圈盤的小哥們忙不迭地將大魚大肉一盤盤、一碗碗往上端送:紅燒魚、肚絲湯、小酥肉、蝦仁兒湯、香酥雞、蓮子兒湯、悶羊肉、蘑菇湯、紅燒肉、桂元湯……。石富海這一次辦酒席,白秋玲是鐵了心化盡私房錢也要辦成“富貴不到頭”的滿漢全席,請的是鎮上最有名的廚師常蘭賓。常蘭賓曾是國民黨駐定陵鎮華中戰區三十五師師長尚振華的私人廚師,做酒席是他的一絕。賓客隻管吃,小哥們隻管上,一菜一湯輪流轉,這在當地稱為“富貴不到頭”。隻吃得眾賓客油嘴滑舌、讚不絕口,直叫:“常師傅手藝就是不一般,真是色香味俱佳的好酒席!”
玉宵天界,張道陵忽然看到凡界這場婚宴之外有些異象,便動了凡心,意欲下凡一探究竟。李聃看出了徒兒心思,遂言道;“你乘金輪去吧!”
宴席散時,已是傍晚時分。忽聽孩子王王天霸高聲叫道:“哎呀,大家快看,天上出現的是什麽?”。眾人皆仰頭望天,隻見西邊天幕上,一艘碟形金輪在夕陽餘輝映照下飛速前進。鳳翔聞聲,也隨眾人一起跑到院外去看端詳。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