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店裏十一點就開始上客了,人沒來多少,菲菲卻來報到了。仙明那個沒轍啊,趕也不是不趕也不是,就由著他在鄒鵬批過後麵打轉。

鄒鵬也是個好脾氣的主兒,哄著菲菲在店裏的就這麽玩兒,當個小跑堂兒的就美得屁顛兒屁顛兒的,心想著妹妹要是跟了這個人也是不錯的。

臨近十二點的時候,客源正旺,仙明忙得腳後跟踢後腦勺兒。剛端出盤兒杭椒牛柳來,就聽見大堂裏麵的客人都**了起來。

仙明趕緊從後廚出來,就見著七八個彪形大漢立在店堂中間,一個個戴著墨鏡,不苟言笑,不動也不坐。

仙明心想壞了,莫非自己惹上了這裏的地頭蛇,可沒聽說有這麽回事兒啊。又看見店裏的客人有些坐立難安,心想著這可怎麽辦呢,正是客流多的時候,這樣兒一攪合,自己的生意還做不做了,趕緊的上前去問:“各位兄弟,有什麽事兒嗎?”

仙明說的不卑不亢,鄒鵬在一邊看著也覺得佩服。見著來人還是沒反應,菲菲急了,跑過來衝著一個漢字就喊:“我哥跟你們說話呢!啞巴了不成!要吃飯就坐!不吃飯就滾蛋!別礙著人家生意!”

大漢扭頭看看菲菲,小丫頭氣焰囂張的跟著對視。仙明倒是有些怕了,趕緊把菲菲護在了身後:“各位,小孩子沒見過什麽世麵,別和她一般見識!”

菲菲還在他哥後麵掙擺,鄒鵬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衝著她搖搖頭,小丫頭這才罷手,但一雙杏眼還是狠狠地瞪著來人。

鄒鵬上前:“各位,有什麽事兒可以跟我們老板說,各位就這樣站在這實在是有些不妥,不如往裏麵坐?”

鄒鵬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但那些彪形大漢依然不為所動,眼睛藏在鏡片後麵,看不出喜怒。

仙明的手心開始冒汗,這種事情他從來沒遇上過,不免的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明明!怎麽了這是!”仙明隨著聲音往門口一看,是楊盼盼,心想著他怎麽下來了,本來就亂,人越少越好,跟這兒攪合什麽啊,伸手揮著讓他回去!回去!

鄒鵬看看楊盼盼那一臉氣勢洶洶,心裏暗暗發笑,想著這小子臉好像是消點兒腫了。

店裏的客人開始有了動作,有的快吃完的緊噗嚕了兩口,匆匆的結了帳走人。菜剛上來的沒法走人,幹脆一筷子不夾,一副備戰狀態,準別隨時開溜。

楊盼盼跟沒看見仙明那手勢似的,進了店,一把就把仙明護在了身後,神情不慍不火:“各位,我是這兒的老板,有什麽得罪了的地方就和我說,能解決的我絕對解決,各位覺得不滿意的,要怎麽著也衝著我來”回身看了看仙明,又把頭轉過來:“這都是給我打工的,別難為他們!”

“盼盼!”“閉嘴!”仙明剛想說什麽就被楊盼盼一聲斷喝給截斷了:“我是老板還是你是老板!給我後麵呆著去!”

仙明一時間有些啞口無言,他從來沒見過這麽生氣的楊盼盼,震驚之後卻是滿心的溫暖,想著他是在替自己擔當著。

菲菲心裏對楊盼盼豎起了大拇指。男人!絕對的男人!要不是看上的是他哥,她自己都願意以身相許,又想著這樣的男人,把自己的哥哥jiāo給他自己也能放心了。

鄒鵬倒是對楊盼盼有些刮目相看,在一起工作了這麽長時間,一直都覺得這人隻是個闊綽子弟罷了,油頭粉麵,沒什麽作為,沒想到倒是有些擔當的。心裏更是篤定了他和仙明的關係,自己也暗暗的在咬牙,心裏覺得失了這個表現的機會。

兩方情勢已是劍拔弩張,就在此時,忽然門外響起了洪亮的笑聲:“都撤了吧撤了吧!真是的!楊盼盼!你小子是要打架不成!”

眾人向門口望去,楊盼盼和仙明一下子神色就鬆弛了下來,菲菲和鄒鵬卻還蒙在鼓裏。

魏五走進店裏,對那七八個大漢揮了揮手,說了聲在外麵等著吧,那些大漢就都點著頭退了出去。

魏五走近仙明:“明子!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又轉頭看了看依然是杏目圓瞪的菲菲:“丫頭!是個人物!叫什麽名字?”

仙明趕緊笑著對菲菲說:“菲菲,快喊人!叫魏叔!”轉過頭又衝著魏五說:“這是我妹妹菲菲,小孩子不懂事,讓魏叔你見笑了!”又指指鄒鵬:“我的一個朋友,來幫忙的!”鄒鵬明白過來,衝著魏五點點頭。

“不!這xìng格我喜歡!”說著摸了摸菲菲的頭,又衝著鄒鵬也點點頭。小丫頭愣了吧唧的甩開了魏五的手,引得魏五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遲早我要認了你當我的幹閨女!我這見麵禮不錯吧!”

仙明哭笑不得,真不錯,熱鬧的很,這人也絕對不是一般人,回路就和一般人不一樣,別人看著能知道隻是來吃飯的嗎,砸店的還差不多:“魏叔!這次來想吃點兒什麽?”

魏五笑著大手一揮:“什麽好吃就給叔上點兒什麽吧!”又衝著要出門的楊盼盼喊:“小子!等著我一會兒去樓上吃你那西餐去!”

楊盼盼回過頭,沒好氣的甩了句恭候您大駕光臨,就匆匆的上了樓。店裏還有客人等著呢,這魏五真能生事兒。

店裏的客人一看是老板的朋友,知道是虛驚一場,也都開始了就餐。心裏也想著這老板看著溫吞老實的,居然還認識這號兒人物,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店裏開業的時候,魏五也應邀來了,這沒幾天工夫,不知道是什麽風又把他給吹來了。仙明給魏五做了幾個拿手的菜,又坐下來陪著老頭子喝了兩杯。老頭子嗬嗬的說你小子這手藝還真不錯,看來是能賺的,過兩天得想想要不要加租金。

仙明也嗬嗬樂著,說您是要逼我了,我這小本薄利的,再加租金就要上吊了。

兩人說說笑笑的就聊到了下午兩點多,魏五酒足飯飽,起身說著還有事兒要辦,就不打擾了,又看看樓上,說下回來再嚐楊盼盼那愣頭青的手藝。

魏五給的錢讓仙明推了,說著給您炒倆菜還炒不起了。魏五一看也就作罷了,說著下回一定得帶著後裏來。

仙明說著隨時恭候,就是下回別再帶這麽多人來了,魏五笑笑,說是不帶了不帶了,又回頭衝著菲菲道別,菲菲沒好氣兒揮手,說是魏叔慢走,又引來了魏五的一陣大笑,直說有意思有意思。

魏五臨走時,不知想起了什麽,回身衝仙明說:“對了,那姓陳的抓住了,哪天沒事過去看看吧!”

那天仙明高興,早早的和楊盼盼就關了店門。回到家,和楊盼盼說起那陳騙子抓住了的事,楊盼盼也高興,說是要喝兩杯慶祝慶祝,仙明瞪他,他立馬拱手求饒:“不多喝,就兩杯,咱倆意思意思,高興高興!”

仙明遂了他的意,但答應隻是兩杯,多一點兒都不行,楊盼盼趕緊點頭答應,去酒櫃裏拿了瓶紅酒出來。一人一隻高腳杯,倒了半杯的紅酒,什麽都沒就,碰了碰杯就喝了起來。

仙明看著楊盼盼的側臉,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盼盼,今天那些要真是來找麻煩的,你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楊盼盼說著摟住仙明的肩膀:”不知道,但就是死也不能讓他們傷了你!”

仙明心裏“呼”的又一陣暖流湧過,直直的揪住楊盼盼的衣領就吻了起來。楊盼盼又驚又喜,抱著仙明翻身壓到了地板上,氣息漸漸的急促,咬著仙明的耳朵問:“明明,我想要你,行嗎?”

仙明沒說話,隻是把紅透了的臉低下去,點了點頭。

楊盼盼欣喜若狂,開始瘋狂的吻著仙明,又似乎想起了什麽,漸漸的把力度放柔和了。仙明一直沒有言語,隻是盡量的調試著自己,配合著楊盼盼。

楊盼盼用於體會到了什麽是兩情相悅,仙明也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是兩情相悅。

那種從心到身的開放和契合,使楊盼盼輕易的就能攻城略地。起先的狂暴被小心翼翼所取代,就像是怕碰壞了一件精巧的藝術品一般。

仙明隨著楊盼盼的節奏扶搖直上,沒有了第一次的生澀,痛楚、震驚,通通不見,留下的隻有一波波的快感。所有的相濡以沫,都隻是因為心甘情願。

窗外的繁星一直綴在九天之上,夜,似乎還很漫長,還有許多許多的時間留給有情的人們,享受彼此的溫存,情意綿長。

第二十六章:不安定因素

遲到了。

轉天早上仙明和楊盼盼倆人趕到店裏的時候,比平時晚了三十分鍾。仙明看見已經在店裏忙活著的鄒鵬,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這樣孩子氣的表情在仙明的臉上是鮮少出現的。

這表情楊盼盼是第一次看見,鄒鵬也是第一次看見。

楊盼盼嘿嘿笑著撫了撫仙明的頭頂,眼睛裏滿是寵溺,仙明沒好氣的瞥他,卻沒有打掉那隻放肆的手。楊盼盼輕輕的附在他的耳邊說著:“晚上等我,一起回家。”

仙明悶不做聲,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就急急的跑進了店裏。楊盼盼從來沒有聽過仙明說著好或不好的來直接表達著自己的意見,輕輕的點頭或是搖頭,這已經是他表達的極限了。

就像昨天晚上,他也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就……楊盼盼想著,望著仙明的背影,不禁得露出邪邪的笑容:晚上回家,咱們接茬走著。然後就一溜煙兒的哼著輕快的調子沿著扶梯跑上了樓。

那笑容仙明背對著沒有看見,但是一直麵對著楊盼盼的鄒鵬確是盡收眼底,覺得非外刺眼。

“不好意思!來晚了!”仙明說著笑了笑,露出了整齊的白牙齒,鄒鵬記著他第一次看見仙明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笑著的。

他靜靜的看著仙明換上了那些整齊的衣服,然後低著頭處理著那些食材。仙明脖子上的玫紅色印記,就這樣深深地刺進了鄒鵬的心裏,他不想看見,連帶著他們一起遲到的理由,鄒鵬也自欺欺人的認為自己是不知道的。

也許愛情裏麵真的有先來後到,最先相識的早已經掌握了先機,至於是誰先動的心,那就另當別論了。

十一點的時候,菲菲又準時的來報到了,這是這個周末的最後一天,明天她就得老老實實的給人家上學去了,即使她現在早就沒了那些應屆高考生的壓力,但是學還是要上的。

要再見到鄒鵬,就又得是四五天之後的事了。自己想想,禁不住低頭笑了起來,女人還真是容易動心的動物,不過女人似乎也是長情的動物,認死理兒的動物。

菲菲輕快的剛要走進店裏,忽然被人拉住了手:“不好意思,這家店主是叫仙明嗎?”

菲菲扭頭,看見的是一個化著濃豔妝容的女人。其實她是帶著墨鏡的,根本看不出化的是怎樣的妝,隻是那深色的口紅讓菲菲覺得她肯定化著濃妝的,心裏驀地就升起了一絲絲的厭惡,好看的眉毛輕輕的皺在了一起:“你找我哥幹什麽?”

那女的喃喃的重複著一句你哥啊,然後抬起頭來打量著菲菲:“叫他出來一下可以嗎?我看店裏還沒什麽客人的,就幾句話!”

菲菲還是用眼睛看著她,見她語氣是誠懇的:“你等一下!”說著進了店裏,輕輕的走到他哥的身邊:“哥!外麵有個女的找你!”

仙明有些詫異:“女人?什麽女人?”“那我倒要問問你是什麽女人了,我怎麽會知道!”菲菲忽然沒來由的有些氣憤,他的哥哥怎麽會認識那樣的女人,而且,昨天盼盼哥還那樣的護著他,他要是真的出軌了,怎麽對的起人家。

仙明不知道菲菲的怒氣來自哪裏,是站在怎樣的立場上在生氣的。作為妹妹,沒必要為了一個女人來找她哥哥而生氣。

但是作為……可是菲菲喜歡的是鄒鵬啊,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也許連鄒鵬自己都是心知肚明的。

壓下強烈的不安,仙明急急的跑出了店,女人在店鋪外的一角yīn影裏靜靜地燃起了一支煙,煙霧帶著涼涼的薄荷香氣,和著春風,一股腦的鑽進了仙明的鼻腔,一時之間,竟有了絲想吐的感覺。

仙明是不抽煙的,但是從未如此敏感的抵觸過,楊盼盼吸煙的時候,他就算離得再近,也從未有過絲毫不適的反應。

他不明白這種抵觸是來自於心裏還是身體,看著這個陌生的女人,對,是陌生的,仙明可以確定,他沒有見到過,更沒有招惹過這樣的女人。仙明輕輕的開了口:“是您找我嗎?”

“你就是仙明?”女人輕輕的摘下墨鏡,雖然不似菲菲想象的那樣濃烈,卻也是仙明不習慣的粉飾,那種成熟的感覺,讓人覺得似乎是提前了季節的果實,雖然是美麗的,但是隻要輕輕的抹去表麵的那層催熟劑,也許裏麵的果子還是青澀的。

仙明輕輕的點頭,隱藏住心裏隱隱的反感。女人從頭到腳的打量著仙明,最後輕輕的笑了起來,濃豔的嘴唇微微上鉤,竟有著一絲輕輕的嘲諷:“我以為盼盼看上的是什麽貨色……”

接下去的話她沒說,但已經不用說了,仙明知道隱藏在其後的含義,心裏小小的火苗忽的一下躥升了起來,憑著僅有的那一絲風度,仙明還算客氣的開了口:“您找我有什麽事?”

女人但笑不語,把墨鏡又戴上了才開口:“最近聽說楊盼盼定下來了,過來看看是什麽樣的人,結果,你知道的,他原來也和男人在一起玩兒的。”

仙明終於再也忍受不了那話中的譏誚,語氣裏帶了隱隱的怒氣:“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女人還是笑著的:“隻是來告訴你別太拿楊盼盼當真!他愛玩兒,興趣也許隻是一時,還有……”

女人臉上的笑意收得一幹二淨,平靜無波,就像是從來沒有過那些表情:“原來隻是說玩玩兒的,可是現在,我忽然放不下了,我不在乎用什麽樣的手段,但是,我一定會把他再奪回來的!”

女人異常堅定的說完了這些話,轉身就走,沒有留下任何給仙明還嘴的機會。仙明從頭到腳都是木的,那女人的話剛才說的太快,他現在才一點點兒的捋清,這女人是楊盼盼欠下的風流債。

他一開始就知道的,在那個夜晚,楊盼盼一股腦兒的將他之前種種地混亂生活,隱隱的在那些字裏行間中流露了出來。

仙明一開始是不在意的,因為他不知道他們終究是會發展成這種關係的,後來也沒有機會給他在意,因為楊盼盼自從和他住在一起開始,就似乎已經隔絕了和過去的種種。

而今天那些零落的過去,卻又一次,以這樣的形式拚湊了起來,展現在了仙明的麵前,措手不及。

仙明回過身,卻發現鄒鵬一直站在他的身後,而在他沒看見的地方,菲菲也聽見了剛才所有的話。

仙明覺得自己似乎是被打暈了,天上的太陽光疲憊的躲在了雲層的後麵,讓眼前的種種顯得不真實,漸漸的,他緩過神兒來,輕輕的笑著對鄒鵬說:“你都聽見了,我和,盼盼,是那種關係……”

仙明覺得自己很堅強,可最後的聲音依然猶如蚊鳴。

鄒鵬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遞出了一支煙:“來一棵嗎?”仙明猶豫著,終於伸手接過了那支煙。鄒鵬給他點上,隻一口,仙明就嗆得涕淚橫流。鄒鵬驚慌的將煙奪過來,狠狠地熄滅:“你不會抽!”

仙明笑著:“想學的!”眼淚還是不可抑製的溢出眼角,配著臉上的笑容,有些怪異。

仙明的氣息漸穩,好久,空氣裏都是靜的。“你會不會覺得我們,惡心?”仙明看著天空,輕輕的問出了那句話。

鄒鵬皺著眉頭看著他,半天,將手裏吸剩的煙蒂熄滅:“不會,如果我說我也是……”

“你是什麽?”仙明回過頭看著他。“沒什麽……”鄒鵬依舊是沒有說出口,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隻是毫無預兆的對一個人動了心,也許不算吧。

“你們多久了?”鄒鵬又抽出了一支煙,剛要點上,卻被仙明抽走:“我不太習慣!”鄒鵬沒有作聲,隻是將煙盒重新放在了口袋裏。

仙明真的是不習慣煙味的,除了楊盼盼的,還有他爸的,其他人的,他通通不習慣。

“我說不清楚,也許好久了吧,也許……”仙明輕輕的笑了:“今天的事兒,別和盼盼說,行嗎?”

鄒鵬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點頭。

那天的廚房裏一直都很安靜,四月的天氣,漸漸的顯出悶熱,有些讓人透不過氣。天空裏的那一枚太陽始終躲在雲層之後,後來居然啪嗒啪嗒的落下了幾滴雨。

中午午休的時候,楊盼盼從樓上興高采烈的搬下一隻大甕來,神神秘秘的,封的極為嚴實,仙明笑著問他這甕裏裝的什麽,楊盼盼嘿嘿笑著說是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緊跑了兩步,又回過身來說:“不許偷著打開!”

那天楊盼盼心情一直不錯,隻是不知道菲菲為什麽會一看見他就無端端的奉送了幾枚白眼給他,百思不得其解。

休息日的時候,楊盼盼和仙明一起去了趟警局。那姓陳的男人抓住了,楊盼盼和仙明那天也見到了他。

人剛一出來的時候,仙明幾乎不認識了。還記得那男人曾經是一副溫文爾雅的儒商氣息。可是如今臉上蓄著的胡須,以及紅腫的眼睛,還有消瘦的身形,一切都在昭示著他這些日子過得其實並不好。

他見到仙明的時候,眼淚忽然奪眶而出,一直絮絮叨叨的用家鄉話說著懺悔的話,仙明聽不太懂,可是他知道是這個意思。

其實仙明已經對他沒有怨恨了,開了這家小小的飯館之後,仙明才知道做生意的艱辛,也想著,男人的種種也許是迫不得已吧。

仙明不知道他騙了多少錢,是不是隻騙了他們這一家,但是鮮明說了,他們的錢隻要慢慢的還清就可以了,至於法律責任,他們不想追究了。

楊盼盼對於姓陳的怨恨並不在於那些錢,那不算什麽,是身外之物,是王八蛋,花完了還是可以賺回來的。

他耿耿於懷的是仙明那時為了這件事所受的苦,那整整一天的高燒,接下來那一段時間的消瘦,才是楊盼盼真正痛心的東西。

可是既然仙明這樣說了,那他能怎麽辦?出了警察局的時候,楊盼盼忽然笑了起來:“你就是對誰都心軟的,唯有對我能狠下心來!”

仙明楞了一下,他記得楊盼盼那晚喝醉也是對他哭著說著同樣的話的。他一時之間有些恍惚,楊盼盼始終都是這樣孩子般的心xìng,他從來不知道,仙明早就喪失了對他心狠的能力了。

兩個人坐著公jiāo車回去,是仙明要坐公jiāo車的,楊盼盼有些意外,不過很欣然的接受了,自從那次坐過公jiāo車,他倆就再也沒有坐過公jiāo車了。

雙層巴士的上層很清靜,不是上下班的高峰,也不是什麽雙休日。窗外的天空已經是暮春的時節,漸漸的也有了些夏天的模樣。

柳絮開始紛飛,鑽入鼻孔中就是一陣癢。貪涼的女孩子有些都已經穿上了夏裝,在太陽的映襯下,顯得絢麗奪目,

仙明看著窗外,輕輕的將頭枕在了楊盼盼的肩頭。肩頭突如其來的重量,讓楊盼盼一時之間有些閃神,緊接著他一邊唇角微微的提起,調整了角度,讓仙明枕得更舒服。

“我真的是隻有對你才能狠心嗎?”仙明喃喃的低語,因為近在耳畔,所以一字不漏的全都灌進了楊盼盼的耳朵裏。他輕笑著摟住仙明的肩膀:“傻啊你!我說什麽你信什麽!“

仙明錯愕的抬起頭,逆著光的楊盼盼顯得模糊不清。

“這世界上對我最狠不下心的人就是你了!”雖然看不見楊盼盼的表情,但是那語氣中的笑意表露無疑。

仙明甩開他的手,徑自的一手撐在了窗玻璃上,下巴枕上去,沒好氣的嘟囔著:“可不是,要不怎麽讓你吃得死死的!”

第二十七章:見了家長了

女人的yīn影沒有影響仙明過久的時間。他覺得,除了鄒鵬知道了他和楊盼盼之間的關係外,這件事並沒有帶來什麽損失。

當然,這也不算是什麽損失,鄒鵬對他的態度沒有絲毫的變化,這就足夠了,也許更是一種釋然,沒有比自己的朋友承認這段關係給他的鼓勵更大的了。

不過要是說以後的事情兒嘛,仙明真的或多或少的考慮了一些。他不能像樣楊盼盼那麽的沒心沒肺,也許他想過的楊盼盼早就想過了,在他沒有加入到楊盼盼生命裏的那段時間裏,也許他早就思考過千千萬萬遍了。

仙明現在忽然想到了在他搬過來的第一天,楊盼盼曾經問過他會不會覺得兩個男人在一起是奇怪的,還問他如果有個男人向他示愛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原來他還以為這些話隻是楊盼盼為了試探他是不是介意自己的過往,現在想來,原來這小子從那時候起就開始在一步步的誘敵深入了,還真是……哎!現在說什麽也是沒用了,生米已然都成了bào米花兒了,還掙紮什麽啊。

況且自己真的沒有什麽損失,除了多了一個人氣他之外,似乎還多了一個人,疼他。仙明想這些的時候,臉上“嘩”的就爬上了紅暈。

可問題在後麵,仙明想著,剛才如懷春少女般的思緒瞬時間灰飛煙滅。他那頑固的守舊的爸怎麽辦!還有沈阿姨,那麽熱心的為自己張羅著,還搭上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她要是知道了自己那麽“執迷不悟”該有多傷心啊!再說了,還有菲菲……

仙明頭疼了,怎麽辦……怎麽辦,腦中就像念咒似的回響不絕,狠命的搖了搖頭,告訴自己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豐田車……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仙明一邊罵著廣告商幹嘛要把廣告詞設計的那麽朗朗上口,一邊無力於自己的神遊物外,想著這真是和什麽人學什麽樣兒,跟這楊盼盼在一起時間長了,腦回路也開始越來越ET了。

“嘿!幹什麽呢!”“啊!”兩道聲音同事響起。

第一道是楊盼盼觀察仙明許久,發現他一會兒臉紅,一會兒搖頭,一會兒絮絮叨叨的自己念著大悲咒,終於忍不住了,決定要關心關心他,於是乎跳上了床,狠命的從後麵摟住了仙明。

而第二道嘛,大家心照不宣了,回路剛剛ET了的仙明,見什麽招兒中什麽招兒,對楊盼盼的侵害抵禦能力等於——零。

緊接著就是“咚”的一聲,由於慣xìng與地心引力的聯合作用,一團龐大的yīn影,兩副重疊的身軀,一起落在了楊盼盼臥室裏的純木質地板上。

姿勢很親密,很,嗯,曖昧。仙明剛剛回溫的臉“唰”的一下,又“牛市”了,把楊盼盼看得那個高興啊,“啾”的一聲就在他臉上香了一口,還嗬嗬樂著說:“明明,你怎麽這麽愛人兒啊!”

仙明讓楊盼盼壓得透不過氣來,雙手抓住楊盼盼箍在他腰間的手:“快起來!沉死了!”

“別動別動!”楊盼盼手下的勁兒使得更大:“讓我緩緩,你再掙擺我這火怎麽著的你可得怎麽給我熄嘍!”

一開始仙明還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忽然感覺臀間被什麽東西戳著,立馬臉色直線飆紅,狠狠地啐了一聲:“流氓!”趕緊掰開楊盼盼的手,避之惟恐不及,站起來就跳得離他老遠。

不是仙明矯情,實在是某人得寸進尺的功力太高超。一旦仙明放鬆警惕,楊盼盼就打蛇隨棍上,昨天一回來就抱著仙明跟個水蛭似的,要不是想著今天上午還得去趟警局,楊盼盼絕對不會那麽善罷甘休的。仙明現在的腰還是酸的呢,擱誰誰都得悠著點兒,腰啊,不能未老先衰嘍。

楊盼盼看著仙明瞪著自己,躺在地板上四肢伸展的看著仙明呼哧呼哧的笑:“仙小明同學,讓你爸給你準備嫁妝吧!”

仙明抻了抻衣服,沒好氣兒的拿眼瞥瞥他,雖然沒反應過來他這話是個什麽用意,但是直覺的,不是什麽好話:“幹嘛啊!”

“你說幹嘛!”說著楊盼盼“呼”的從地板上坐了起來,一把拉住仙明的腰,仙明整個重心不穩,忽忽悠悠的就跌進了楊盼盼的懷裏,兩個人一起仰躺在了地板上:“我這娶你得出聘禮,你爸怎麽著也得出點兒嫁妝啊!不讓他多陪送,就來對兒枕頭、King-size大床,不然不夠咱倆折騰,再一床雙人被麵兒,尺寸得大點兒,最後再來個尿盆兒就齊活了……”

“尿你個頭啊!”仙明越聽臉色越難看,最後一拐子拐在了楊盼盼的小肚子上,站起身來又一腳踢在楊盼盼的大腿上:“你天天的有正文兒嗎!”

“有啊!怎麽沒有!這不就是正文兒嘛!”楊盼盼坐起身,捂著肚子嘿嘿的笑:“謀殺親夫呢你!傻了吧!這尿盆兒是一定得陪送的,你沒聽過嗎,關係能好到尿到一個盆兒裏的那才是真的不分彼此,為嘛老年間兒的嫁閨女,家裏都得陪送尿盆,就是白頭偕老的意思!”

仙明那白眼瞥瞥他,走過去拉開衣櫃找了件兒衣服,就脫了上衣開始換。楊盼盼“唰”就從後麵又摟上了:“你這終於是覺悟了,打算自動獻身了!”

又是一拐子,楊盼盼捂著肚子倒在了床上,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看嘴型還是說著“謀殺親夫啦!”。

仙明套上衣服,用眼角向下瞥瞥,明顯的那意思隻有四個字——咎由自取。

“你幹嗎去!”楊盼盼在床上捂著肚子,抬起頭來看仙明,臉色憋得和毛血旺有得一拚。

“幹嘛!你說幹嘛!”仙明說著走到客廳,楊盼盼一路跟著:“買菜去幹嘛!你不吃啊!”

“比起吃菜我更想吃……”楊盼盼那個“你”字還沒說出來,就硬生生的被仙明的眼神給逼了回去:“那我和你一起去!”

仙明擺了個手:“你在家好好收拾收拾,等我回來做飯,看看這亂的,天天也不知道忙什麽呢!都快成了豬圈了!”

楊盼盼剛想爭取,仙明一回身直指他的鼻子:“讓我回來看見不合格,給我盯著的!”

楊盼盼咽了口唾沫,沒出口的話愣是又給硬生生的噎了回去,隻是狠命的點點頭。

仙明滿意的笑了,說了句“等我回來”,就帶上門出去了。

望著緊閉的門扉,楊盼盼再一次的yù哭無淚,隨即轉過身,拿著抹布去了衛生間,邊用水投著邊想:你說我忙幹什麽了,你仙明忙什麽了我就忙什麽了唄,一開始誰說的這家裏的家務活兒都是他幹來著。

想到這,楊盼盼頓住了,這話一開始好像就是他自己說的,他為了勾搭仙明上鉤兒,告訴仙明用作家務的錢來抵房租就行,人家仙明從始至終就沒撂過準話兒說是行還是不行。

楊盼盼那個悔啊,悔不當初,但是已經於事無補了。沒辦法,不幹等著領導回來審閱,不合格的話就是……楊盼盼沒再想下去,快緊麻利的拿著抹布就奔進了客廳。

楊盼盼就這麽嘿咻嘿咻的在客廳裏賣命的幹啊,先是把所有的桌子椅子都過了水,然後又用棉布把地板擦了,還順便抹了抹陽台的那塊大落地窗。本來還想再給地板打點兒蠟的,但是一想仙明回來不知道,非得滑著不可,就趕緊否決了自己的提議。

折騰完了,看著煥然一新的客廳,心想著真的是一分耕耘一份收獲啊,不經曆風雨怎能見彩虹……

回身看看牆上的石英鍾,嚇!六點半了!仙明是下午三點出去的,自己這一忙活也沒看點兒,怎麽這麽晚了還不見回來,楊盼盼有點兒坐不住了,拿著手機就開始撥電話,腦子裏開始快速的閃現各種可怕的情況:車禍、搶劫、超市頂棚倒塌、和鄒鵬私奔了……

那邊兒不接,楊盼盼剛想出去找找的,就聽見鑰匙chā進鎖孔的聲音,他一下子撲過去開門,就看見仙明提著大包兒小包兒的,臉上盡是倦容。

“明明!你怎麽了!”楊盼盼一把接住仙明。仙明把買來的菜一股腦的都扔在了客廳的地板上,楊盼盼心裏猛地一揪:我那光潔如新,沒打蠟的地板呦……

“我這快到家了,你跟催命婆婆似的!”仙明換完拖鞋,去餐廳倒了杯水,咕嘟咕嘟的就喝了起來。

“你怎麽去了那麽長時間!”楊盼盼一邊把菜規製到廚房,一邊問仙明。“咳!別提了!”仙明手一揮,一屁股坐在餐廳的椅子上。

其實仙明買完菜從超市出來挺早的,還不到四點呢。結完了賬,想著回去怎麽個搭配法兒,剛一出門,就看見門口圍著一群人。

他本來是不愛湊什麽熱鬧的,但是他路過那些人的時候,就聽見人們說什麽摔著多長時間了,沒人管啊,不敢管啊,那撞人的跑了之類的話。

仙明就覺著不對,一層層的撥開人群,就看見一個老頭坐在了人群的中間,一條腿伸著,不能動彈,嘴唇咬的死緊。身上的衣服很齊整,腦袋上還戴著一頂圓圓的荸薺帽,金絲框的眼鏡,看著挺有修養的。

仙明過去,問他:“大爺,您這是怎麽了?”老頭抬起眼睛看著他,眼神有些無助:“讓人拿電動車刮了一下,這腿動不了了。”

仙明聽著老人的回話,心裏一邊罵著那撞人的太缺德,一邊想著這老爺子神智還是清醒的,趕緊上前想要扶起他。

老然壓住了他的胳膊:“小夥子!你幫我叫輛車就行,這有號碼,幫我打個電話給家裏人!”

仙明安頓了老人,就去街上叫了車,又給老人的家人撥了電話,回來後扶著老人上車去了醫院。

其實老頭兒坐那有些時候了,隻是沒人管。現在人心淡漠了,也不能全怪圍觀的人,畢竟有些人管了閑事兒、做了好事兒卻無端端的惹火上身,隻能慨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了。

仙明把老人送到醫院,檢查說沒傷到骨頭,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仙明跟著把人送到病房,等來了老人的孫女這才回家,老人一直感激的說著謝謝,仙明忙說隻是舉手之勞。

楊盼盼挺高興的,狠狠的在仙明的臉上親了一口,還好,不是跟人跑了:“明明!忒有愛心!”說著回身擇菜:“今天的飯我作!犒勞犒勞你,好好歇歇吧!”

晚上臨睡前,楊盼盼忽然接到了他姐姐的電話,說是爺爺在醫院呢,你要是沒事兒明天就過來看看吧。

楊盼盼有些猶豫,也有些著急,從小爺爺就最疼他,後來因為鄭毅的事兒,他把他爺爺氣病了,也就一直沒敢再露麵兒,怕爺爺一看見他又激動。

他姐姐聽出了他的猶豫,在那邊輕輕的歎了口氣:“他想你了!剩下的事兒,回頭再說吧!”

楊盼盼撂了電話,輕輕的吐出一口氣。仙明端著水果來到他近前:“怎麽了,歎什麽氣?”

“我爺爺病了,人,現在在醫院呢!”“那還不趕緊去看看!”仙明沒等楊盼盼把話說完就接了話,後來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既然打了電話來,就是想你了,去看看吧!”

轉天上午,“合味濃情”臨時的歇業了一天,因為餐館中餐區的廚師仙明被西餐區的廚師楊盼盼拉去醫院看他爺爺了。

其實仙明不想去的,不是別的,就是不知道到時候他爺爺會不會看出他倆什麽,又惹老人家不高興。楊盼盼說自己緊張,死說或說的把仙明一起拉去壯膽兒了。

於是乎,“合味濃情”的全體員工,托了楊老爺爺的福,得到了額外的一天休假。

醫院的走廊很長,楊盼盼一手拿著鮮花,另一隻抓著仙明的手一直在抖。仙明一手拿著果籃兒,另一隻手趕緊甩開了楊盼盼的手,說著你別這樣兒,讓你爺爺看見算是怎麽回事兒啊!

仙明越往前走越覺得眼熟,楊盼盼站在病房門前敲門的時候,仙明還想著昨天那老爺子住的是幾人間來著。

楊盼盼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推門進去了:“爺爺,我來看您了,這是我……”“小仙!”“大爺!”

場麵一時有些混亂,稱呼也有些混亂。

最後終於捋清了,原來仙明昨天搭救的那位老人就是楊盼盼今天來見的,爺爺。

當時楊盼盼驚詫了,仙明也驚詫了,老人家驚詫了一下,緊接著思路“謔”的一下就理清了,指著仙明,問了楊盼盼一句更讓人驚詫的話:“小混蛋!這就是你那小媳fù兒!”

瞬間崩潰。

當時所有在場的人,包括楊盼盼的姐姐,都已經無言以對了。

仙明更是yù哭無淚,覺得這閑事兒以後真的不能再管了,即使是好事兒也不能再管了,這不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見了楊盼盼的家長了嘛,還是最高家長。

這叫什麽事兒啊……

第二十八章:爺爺的囑托

那天楊盼盼在醫院裏還算是沉得住氣,起碼沒有落荒而逃。

那天楊老爺子在醫院裏也算是沉得住氣,起碼沒有當場暈倒或是指著楊盼盼的鼻子繼續罵小混蛋以及其他。

那天在醫院裏最沉不住氣的大概就是仙明了,再加上楊老爺子的那句“小媳fù兒”,再見過大風大浪的也沒法兒沉得住氣嘍。

尷尬,持續的尷尬,楊老爺子坐在床上就那麽打量著仙明,仙明低著頭坐在椅子上就像是坐在了餅鐺上,那個煎熬啊,差不多快要外焦裏嫩、酥鬆香脆了。

這時候楊盼盼的姐姐站了起來,倒了杯水端到了仙明的麵前:“先喝點兒水吧!”

仙明感激的抬起頭接過那杯水,嘴裏有點兒半算:“謝……謝謝!”

楊盼盼的姐姐又走過去,雙手搭上了他爺爺的肩膀:“您別這樣兒看著人家啊!把人家孩子都看毛了!”說著又笑笑。

老爺子又將頭轉向了楊盼盼,依然是沒說話,楊盼盼倒是很勇敢的迎接著他爺爺的目光,爺倆就這麽對視著,依然沉默著。

仙明偷偷的抬起頭,打量著楊盼盼的姐姐,長的真像。人家都說女孩兒隨父親,男孩兒隨母親,這麽看來,楊盼盼的爸爸媽媽應該很有夫妻相,不然的話,分別隨了夫妻倆的兩姐弟怎麽會長得這麽像。

老爺子忽然的垂著頭“哎”了一聲,仙明趕緊拉回思路,抬頭看見老爺子搖著頭,緊接著,又說出了一句特讓人無奈的話:“你說說這麽好的孩子,怎麽就跟你這小混蛋混在一塊兒了,可惜了的。”

楊盼盼忍耐,仙明想笑又不敢笑出來,隻有楊盼盼的姐姐還算是鎮定,輕輕的笑著說:“爺爺,您先別這樣兒說,人家說不定不是盼盼的……”

“是!就是!”楊盼盼不等他姐姐說完,就緊著把話搶了過來,像是這話要不接住了,仙明就讓人給拐跑了一樣:“爺爺!您今天先歇著,我改天再來看您!”說著拉著仙明的手,就要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爺爺急了,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楊盼盼不敢動了,仙明一把把他的手甩開了,回頭說著:“大爺……啊!不是,那個,爺爺,您別著急,您說什麽,我們都在這兒聽著。”

老爺子有些微微的氣喘,楊盼盼的姐姐趕緊過來給撫著後背順氣兒,一邊拿眼給楊盼盼使著眼色,楊盼盼接到信號,趕緊的上前,聲音有些悶悶的:“您別著急,我不走了。”

“你先出去!”老爺子緩過氣兒來,緊接著對楊盼盼說。楊盼盼有些莫名其妙,留也是他走也是他,拉著仙明剛要往外走,老爺子又發話了:“小仙留下,我有話要和你說。”

仙明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無助的看著楊盼盼,又看看姐姐。楊盼盼剛要說什麽,就被他姐姐攔了下來:“爺爺讓你出去你就出去,放心,吃不了你家仙明!”

一句話,仙明那蒼白的小臉兒立馬又彪紅了。

楊盼盼看了看他爺爺,又看看他姐姐。“還不出去!等打雷啊!”老爺子抄起手邊的拐杖就要扔,楊盼盼趕緊的往門外跑,一邊跑一邊還對著仙明喊:“明明,有什麽事兒你就喊我,我就在門外邊兒!”

“咣”的一聲門響,楊盼盼和仙明被隔絕在了兩個世界裏,彼此都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麽事情。

“小仙,別站著,坐那兒!”老爺子說著,臉上換上了溫和的笑,和剛才對著楊盼盼的凶神惡煞簡直是判若兩人。

仙明沒說話,隻是靜靜的坐在了椅子上,楊盼盼的姐姐又給仙明續了杯水,坐在了床邊的會客沙發上。

仙明緊張,手緊握著杯子,指節發白。老爺子忽然笑了:“怎麽了這是,真讓那小混蛋說得好像我能吃人似的!”

仙明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輕輕的笑了起來。

“那小子一直跟在我身邊兒,一直都是那個德行,霸道著呢,想要什麽東西,就非得抓到手心兒裏不可。”老人說著,語氣淡淡的,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你跟他在一塊兒的時候,他沒少欺負你吧!”

仙明想著楊盼盼之前的種種惡劣行徑,剛想狠狠的點頭的,又想著這是當著人家爺爺的麵兒呢,趕緊的擺擺手:“沒有沒有,盼盼他,挺照顧我的……”越說聲音越小。

老爺子又樂了,楊盼盼的姐姐也輕輕的笑了起來:“別幫他遮了,他要是會照顧人,母豬都能飛嘍!”

仙明實在憋不住了,輕輕的笑出了聲音,想著楊盼盼那小子原來在家裏風評也是這麽回事兒,還真是,始終如一啊。

“他爸他媽一直的就在外地,三年前才回來的,那孩子要強,學習的事兒從來沒讓我cāo心過。”老人說著語氣裏有絲淡淡的憂傷,看的仙明心裏有些發酸:“他上大學那會兒才十六啊,就那麽小不丁點兒的一個孩子,要去那麽遠的地方,我是真真的放心不下。”

“後來他死活非要去意大利,他爸他媽那時還沒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他這一去就是四年,整整四年啊,回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老爺子說著輕輕的歎了口氣,楊盼盼的姐姐站起身,給爺爺倒了杯水,輕輕的撫了撫爺爺的背:“您別著急,慢慢兒說。”

仙明有些過意不去,清了清喉嚨:“爺爺,您,有什麽就直說,我,我都能受得住。”

老爺子抬起頭看著仙明,又是輕輕的歎了口氣:“孩子,你能告訴我,和盼盼在一塊兒,你是怎麽想的嗎?”

仙明這回真的有點兒懵了,這問題他想過,可是始終沒有答案。一開始他和楊盼盼簡直是針尖對麥芒,勢不兩立的,可是漸漸的,一個契機接著又是一個契機,讓他們有了機會彼此了解,直到現在,再也理不清楚了。莫非真的是像人們說的那樣,見麵就打的上輩子準是冤家,遲早得是一對兒。

“您讓我說實話嗎?”仙明看著老爺子,誠懇的問著。老爺子點點頭:“當然是實話了。”

“那我就和您說吧,我是真的不知道,一步步的,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到了現在這樣兒。”老爺子聽了仙明的話,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這是……”

“您聽我說完!”仙明終於鼓起了勇氣,看著老爺子的眼睛:“可是您要是問我後悔嗎,說實話,我現在還真真的沒有這種感覺,我知道外人對我們現在的這種關係都是怎看的,我也在乎,可我不怕,人和人能聚在一塊兒都是緣分兒,既然我和盼盼活該有這麽一遭,就算以後有個什麽,我也不會後悔的。”

老爺子聽完,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仙明,最後嗬嗬的笑了起來:“小仙啊,那小子跟你說過他把我氣病的事兒了吧!”仙明點點頭,老爺子接著說:“那你知道我是為什麽氣病了的嗎?”

“因為,因為盼盼喜歡男人的事兒……”“不是!”老爺子擺擺手:“我後來知道他是為了那個鄭毅去的意大利我都沒生氣,兒孫自有兒孫福,況且我活這麽大歲數兒了,看的事兒也多,這種事兒老年間就有,沒用的,管不了,隻是無端端的搭上了好幾條人命。”

“我真正生氣的是他不拿著自己當人看,作賤著自己啊!”老爺子說著有些激動,輕輕的咳了起來,楊盼盼的姐姐趕緊給撫著後背順氣兒,仙明也趕緊的站了起來,幫著老爺子順氣兒。

老爺子的呼吸漸漸平複,衝著仙明擺擺手:“坐那兒,沒事兒,嗬嗬,你啊,哎,你都不知道當時盼盼為了那個男人成了個什麽德行了!整日整夜的不招家,男孩兒女孩兒,你都不知道他晚上是和誰出去的,人瘦的就剩了那麽張皮,我帶起來的孩子,我看著他那樣兒難受啊!”

仙明看著老爺子捂著自己的胸口,眼睛有些熱熱的發漲,輕輕的揉了揉眼角,才沒讓那些不知名的**由於一時的激動而流出來。

“其實他離家這麽長時間,和他姐姐還是有些聯係的,我知道他最近定下來了,不折騰了,我高興啊,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能收住了他的心,我就得謝謝他!”

老爺子說著拉住了仙明的手:“孩子,我知道你是個實心眼兒的人,我昨天坐在那兒那麽長時間,就你一個搭手幫忙的,我就知道你是個軟心腸兒的主兒,我沒什麽囑咐你的,就是想著你倆能一直安安生生的,爺爺謝謝你了!”

“您別這樣說啊,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