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置信地回了一下頭。
真的是照水!照水不知從哪兒借來一隻毛驢兒,但駕得很快很快。小毛驢橫在路中間,昂昂地叫著,擋住了猥瑣男。
“照水,救我!”阿田的眼睛閃著激動的光芒。
那馬上男子乍一眼見照水,似乎還不敢相信,但馬上便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幾聲,施施然地,鬆開了阿田,也下了馬。阿田仍在馬背上晃顫,這下就很害怕。
照水憤恨地瞪了此男一眼,然後拉住阿田,扶她下馬。
“和尚哥哥,你是怎麽來的?”
有照水在,阿田總覺安逸,說不出的安逸。這和尚就是她的救命稻草、救星、恩人。照水就示意阿田不必害怕,一切有他。
仿佛心有靈犀。她最盼的就是和尚。
一念,和尚果然來了。
“鸞蟾,你來此作甚?”照水異常慍怒。
阿田一驚,且也好奇。和尚哥哥和這男的認識?
果然,那叫鸞蟾的男子就冷笑:“我的大哥,你好好地當你的和尚,誰也不管你。這姑娘我就是看上了,想帶回去做個小妾,又礙著你什麽事?”當著照水的麵,鸞蟾又一把捏住阿田的頭發,來回摩挲了一番,更是得意地笑,“怎地,你也瞧上了這小娘子?哈哈……現在才想起女人的好處來了?當初那樣傻不溜丟地剃發出家,後悔不?”
有照水和尚在,阿田什麽都不怕了。
她當即就憤怒地甩開鸞蟾:“和尚又怎地了?你給和尚哥哥提鞋都不配!”
和尚哥哥是她在這世上遇到的最好男子,誰也比不過他。和尚哥哥在她心頭,是菩薩、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鸞蟾不想著村姑如此倔烈,很是惱怒,但卻又挑眉**一笑:“好!本爺順從的玩多了,那些女人,看到本爺如同蒼蠅見到香肉,爺也很膩味。倒是你不從本爺,渾身上下有股子烈性!爺更是喜歡了!”
鸞蟾的嘴裏更在胡言亂語。
同時,他還有輕微的嫉妒。這村姑竟然叫照水“和尚哥哥”,聽著多親熱多曖昧。鸞蟾自詡英俊瀟灑,可這村姑這般抗拒,是不是……她已然和照水有了私情?
如真有,嗬嗬……雲景逸,你個出家人俗心未了,還和一個村姑有了首尾,我必回去告訴爹爹,想他對你是失望再失望!如此,我也才可落井下石。
“景逸大哥,不要告訴我,你對這村姑動了凡心,且也幹了那些齷齪事。”鸞蟾隻欲抓住照水的把柄。
“關你什麽事?”阿田隻想趕走鸞蟾。
“嘴巴挺厲害嘛?照水便是我大哥,我們是同出一父的兄弟。你說,他的事我該不該管?”鸞蟾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順帶又瞅了瞅阿田的身條兒。“嘖嘖,你這村姑,盤條兒還真順溜。可想好了了,跟著我呢,是榮華富貴;跟著他呢,便是破席臭飯,窮困潦倒。這當和尚的都是短命。不是被蛇咬死,就是被狼吃了。小娘子,可不能被我這和尚哥哥的花言巧語騙了呀?”
想想,這鸞蟾到底加上一句:“照水,你會哄騙女人嗎?”
阿田再也忍不住,照著鸞蟾的臉就啐了一口。
鸞蟾躲閃不及,臉上就黏了唾液。
這惹得鸞蟾當即跳腳,抽出馬鞭要打阿田。
但照水怎會讓他得逞?
當即喝道:“夠了!是你挑釁在先,我一直在忍!你若還不知道好歹,我便……”
“你便怎樣?”
“我便……一腳將你踢到河裏去!”
“你敢!”
“和尚我就是敢!”
阿田就在旁呆呆地看著。隻見照水頃刻間變得力大無比,拎著鸞蟾,就像拎一隻小羊似的,輕鬆走到河邊,那鸞蟾竟是掙脫不得。
這和尚邊走還邊問:“你是想紮個猛子呢,還是學個狗刨?”
鸞蟾不會鳧水,此番已然嚇得哇哇大叫。
“我可警告你,這采桑鎮,乃至虞山,你以後就不該來。你以為我打不過你?”
那鸞蟾已然在求饒了,但是沒用。
咕咚一聲,他已經被和尚扔進了河裏。河水瞬間將鸞蟾的身子淹沒。鸞蟾使勁兒從河裏冒出頭來,嘴裏大叫:“救命啊,救命……”
照水不睬、
阿田雖然瞧得痛快,但也微微緊張。“和尚哥哥,他莫要真的淹死了吧?”好歹,也是一條人命。出了人命,總是大事。
隻見照水就將手放在唇邊,打了個呼哨。
那河邊草叢,眨眼就冒出一個蛇頭,可看的阿田心慌慌。再一看,那不就是大蛇麽?
菜花蛇遊到照水身邊,照水摸摸它滑溜的身軀,低聲囑咐:“帶他吃夠了水,你再將它駝上來。”
那蛇既有靈性,聽了也就點了點頭。
“走吧。我知道你要去折桑枝。”
原來這和尚即便念著經,但一分神,心就在阿田身上。
這出了佛堂,不見了阿田,就問牛黃。
“是啊。虞山附近沒有桑樹。再延遲幾日,蠶寶寶就要餓死了。”阿田很是心憂。再去尋那樣的雪蠶,可就難了。
“采桑鎮就算有桑樹,你也得費一番功夫尋找。”
“我經人指點,認識一戶人家,興許他家有。”阿田這姑娘,有些癡性。認準了一樣東西,那就不管不問地埋頭去幹,不問結果的。她是樂在其中。
照水就歎了歎。
“阿田,你若要桑樹,我知道一個地方。”
“啊?太好了,哪兒?”阿田很驚喜。和尚哥哥有些能耐呢,能文能武,隻要問他,沒他不知道的。
“就在虞山上。”
和尚的眼睛有些複雜,這幾個字幾乎是艱難出口。
阿田啊阿田,你認為上佳的雪蠶,其實也就比普通蠶繭好上一點,織不出光滑的綢緞,到時,你仍會失望。
不過,既你願意養蠶,那我告訴你。
阿田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蠶,名曰觀音蠶。此繭個大,圓潤肥白,吐出的絲綿長柔韌,每一隻觀音蠶吐出的絲,顏色都不一樣。有粉的,紅的,黃的,綠的,白的等等。你想要什麽顏色,觀音蠶就能給你吐什麽顏色。
這樣美好的蠶絲,照水小時候見過。過目難忘。
但阿娘死了,又是一場劫難過後,觀音蠶就不見了,燒毀在熊熊的大火中了。那後院種植的桑樹,也燒成了枯枝。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照水出家之際,還是在那斷瓦殘垣之上,發現了一棵小小的稚嫩的桑苗,春寒料峭中,弱不禁風。這或許是阿娘的庇佑吧!
照水小心地將桑廟挖掘了,移植在一個小小的瓶子裏,毅然地,決絕地,帶在身邊。而後,照水將它栽種在了虞山。為防蟲咬鳥啄,他還在桑廟上遮蓋了一層薄紗。當年幼小的樹苗,如今已經長成碗口粗的大數了。
“和尚哥哥,那我們趕緊回去呀。”
阿田已然興奮不已。虞山就有桑樹。那就在虞山接嫁更多的桑樹。保管漫山遍野都是鬱蔥的桑葉林。
阿田的心裏已然在幻想了,臉上的笑容也更甜了。
照水就自言自語:“也罷。你既會養蠶,那也算有緣人。那棵桑樹,與我而言,是對過往歲月的紀念。可為了你,我願意破了誓言。”
倒是那牛黃,見二人又一前一後地回了,就歎:“恩人,你且來得正好,廟裏有男客登門,此番已經等了一會了。我見他穿著體麵,還很威嚴,一看不是當官就是個做大買賣的,所以俺還殷勤起來,與他端茶倒水的,可他愣是一口不喝,反而瞪著眼問,俺是什麽人?這問得俺好不尷尬。”牛黃鬆了一口氣,告訴照水,“客人在禪房裏頭。”
禪房?
如今這禪房便是阿田的臥房。
阿田一聽,就有些害臊。
禪房裏頭都是她的貼身衣物。如此被一個不相幹的人看見了,怎生妥當?
照水就不悅問:“你沒問他的姓名?禪房是阿田睡覺的地方,如何能讓一個陌生人進去?”照水很是不滿,因覺得牛黃不該如此沒記性。
這就像他戴在頸脖的佛珠,日日不離身的,別人又如何能戴?
“俺問了,可他不理俺。眼珠子一瞪,也不知咋搞的,俺就很怕。”牛黃朝照水戳手,指著禪房打開的門,“就是他,你看識不識得?”
照水就過來瞧了一瞧,當即臉色就灰了。
那禪房坐著傳絳色袍子腰間係環頭戴簪帽手裏翻看一本佛經的中年男子,正是自己的阿爹,當今大雲國的康王爺。
照水的心,翻江倒海,苦澀晦冷。
這十來年,雲翼從沒來過虞山,隻是偶爾傳達書信,派的人也隻有一個,清岫。
前些時日,清岫不是說過雲翼病重再不得好的麽?
如今看來,竟是騙他!
照水的心頭更是湧起難抑製憤怒!
阿娘受他欺騙,抑鬱離世,一生被毀。沐家三十多口,一夕死於他的手下。記得那天殘陽如血,哀嚎痛苦不絕。雲翼,你對人隻知利用,與事隻用權謀。你,可還有半點良知?
”你來幹什麽麽?這裏,和尚不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