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正所謂除舊布新,林淼這次回家裏過年,自然就挑起了春節前大掃除的大梁。網:< ref=";"; re=";_blnk";>好在這裏比他們以前住的地方要小得多,就是樓齡大了處處顯陳舊,不過收拾起來也不是什麽難事,林淼的動作很麻利,沒有一點兒女兒家的嬌氣。

其實林淼的奶奶一直盼要男孫,林爸爸年輕時也有重男的思想,偏偏得了林淼這個女兒,所以盡管也很疼她,卻是一直當兒子來教育的,林淼百折不撓的倔脾氣也源於此,從小做什麽學什麽都很認真,非得證明自己並不比男孩子差。

林爸爸透過窗台,看著女兒爬上爬下掃房子擦玻璃,滿眼皆是複雜的情緒,表情晦澀難明。

慧極必傷。

是他這做父親的沒用。

客廳有個紅木櫃子,是林淼父母結婚的時候打的家具,搬家時也一並搬來了,它的大體積和這個小房子有點格格不入,可是沒誰舍得扔,裏頭收攏的都是零碎的東西。

林淼拿雞毛撣子將櫃子裏裏外外撣了一遍,發現最上層放著一個扁的長方形的紙箱子,又破又舊已經蒙了一層灰,她好奇捧下來看了一眼,當即愣住了,喃喃地問:“這個還留著?”

那是一架老式的電子琴,也是林淼音樂的啟蒙。

林媽媽聽了聲,從廚房出來,看到那電子琴就緊張了一下:“哦,你爸說沒壞,就留著了。”

其實是舍不得丟,反而是後來買的鋼琴沒留下,這裏根本沒地方放……都是可惜了。

林淼忍不住伸出手指摁了一下琴鍵,沒有聲音,隨即笑了笑,沒有電當然發不出音色。

她默不作聲又把它重新包起來,後來細聲說了一句:“留著也好。”

林媽媽覺得女兒這平靜的樣子,應該是放下了,暗暗鬆了口氣,回廚房摘菜,孩子難得回來一趟,打算都做她愛吃的。

她不知道,林淼還在底層抽屜的角落,翻到了一個鐵盒。

盒子裏存的都是她念書時得的獎狀,厚厚的一疊,林淼懷念似的一張張看下去,還翻到了她中考、高考時的準考證,一寸照上的自己,從稚嫩到青澀蛻變著……隻不過,沒想到還有一個大學時代的學生證。

她明明記得自己扔掉了的。

這份訝異讓她連呼吸都忘了,捏著本子的指尖沒有血色。

林淼若無其事地把其他的東西都歸置好,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直到背靠了門,才渾身疲軟地滑坐在地上,慢慢地攤開手,儼然是那一小本被捏皺的學生證,貼著她照片的紙已經發黃,還帶著些難看的汙漬。

它見證了一段她不願回望的過去。

真是物似主人。

那些斑點無論她怎麽努力都無法消弭,如影隨形。

一切的一切,都始於這本學生證。

大三的那個夏天,特別的熱,每個人都恨不得呆在空調房裏一輩子不出來,宿舍沒有空調,林淼算是能忍的人,可是也被這股熱氣搞得心煩氣躁,期末考評的創作作品一點靈感都沒有。

恰好知道附近開了家很有情調的書吧,林淼和同學去了一次就喜歡上了那裏,安靜地看看書聽點音樂,比呆在悶熱的宿舍強多了。

於是林淼也成了書吧的常客,連櫃台小妹也和她漸漸熟絡,每次去都點同樣的——去冰少糖的奶茶,有時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有一個周末她陪朋友去景區玩,回來時路過書吧還進去歇了一會兒,沒想到回宿舍才發現學生證沒了,以為掉在那裏,可是誰也沒見著。

林淼發愁要抽時間去補辦,結果第二天就有人聯係她,說自己撿到了她的學生證,她將信將疑,謹慎地約在了學校傳達室門口,守門的大叔好歹能鎮一下。

遠遠的,林淼看見遮陰棚下,站著一個身形高大清雋的男生,陽光太刺眼,她看不清他的臉龐。

他卻頂著日頭迎了上來,笑容很燦爛,捏著手裏的東西晃了晃,歡快地說:“嗨!你是林淼吧?原來就是你!”

“是你撿到我的學生證嗎?麻煩你送來,謝謝了。”林淼伸手就要去拿回來。

對方手一縮,接著說:“哎,你還沒聽我自我介紹呢,我叫顧淮,顧城的顧,淮河的淮。這麽一說……我們還挺有緣的,淼有三個水,淮也有三點水,對不對?”

鬼才跟你對!淨胡扯!

林淼心裏嘀咕,這才不得不跟他對視。

這個自稱顧淮的人,有一雙很明亮的眼睛,笑起來連眉眼都掛著暖意,如同這盛夏般耀眼。

盡管過去幾年,她仍然記得,可也隻能是記得,而不能惦記。

林淼閉上了眼睛。

除夕這天,林淼收到了一大箱年禮,有補品有水果有衣服,卡片上隻落款了一個“s”。

林淼吃了一驚,正想給ssn打過去問問,她就心有靈犀般打了過來。

“淼淼,東西收到了吧?”ssn的聲音比以往都要輕柔。

林淼想到她剛手術完沒多久,關心地說:“蘇姐,你怎麽還給我寄東西?身體怎麽樣了?”

“我?好得可以上山打老虎!”ssn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你也別太感激我,我又沒打算發年終獎給你,那些東西都是別人給我的,我用不完就給你唄。”

“那也得謝你。”林淼知道ssn刀子嘴豆腐心,更要感激她。

“新年了就好好玩,你工作的事,有點眉目了。”

“啊?”

“我不是說了嗎?我會給你找個好工作的,你等著我的好消息。好了,醫生來查房了,我先不跟你說,拜拜!”ssn的聲音如同風一般,來去無蹤。

林淼拿著手機出神,然後笑了一下,說自己運氣不好也不對,至少遇到ssn就蠻幸運,她看著那箱子禮物這麽想的。

當新年鍾聲敲響,林淼祝福的短信就摁了發送鍵,馬上就收到了佳綺的回複——淼淼,春節快樂!

接著山哥和ssn也回複了她,還有幾個舊同事。

至於其他時興的社交網絡,林淼已經沒有很久沒用過,她摸了下手機屏幕,有些遲疑,最終還是放棄了。

煙火燦如夏花,一朵朵在空中綻放。

顧淮在醫院的值班室,身體側坐著,抬頭就能看見天際那一邊的盛景。

桌上的屏幕亮著,打開的頁麵是學生時代常用的校園網絡平台。

他設置了對一個人隱身可見,那個人卻已經不再用了。

仿佛知道是這樣,所以他肆無忌憚地在她的頁麵私信,可是更多的時候,隻是看著那個不再更換過的頭像出神。

她說,你說不要再跟我見麵,我答應你,你也要答應我,以後不要問我好與不好,我和你……隻能這樣了。

不能見是迫不得已,為什麽連問都不能問?後來他懂了,因為她的好與不好,答案對他來說都是殘忍,發生那樣的事,她自始至終沒有抱怨過一句他的出爾反爾,反而替他考慮到這個地步。

可他還是忍不住,在對話框裏輸入了一句——淼淼,新年快樂,最近好嗎?

他衷心希望她過得好,盡管已不再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