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刺得林淼迷迷蒙蒙地醒來，她皺著眉，眼睛一點兒都睜不開，怎麽感覺自己沒睡多久就天亮了，她接著又磨蹭了好一會兒。
“早。”沉沉帶著磁性的男音低語，尾調是向上揚的。
這一聲卻驚得林淼魂飛，感覺連周圍的氣息都隨之而變。
她慢慢地張開眼睛，毫不意外看見一張放大的雋秀臉龐，笑容清朗，如同屋外暖陽。
隻有那麽一刹那閃神，可昨夜旖旎的記憶已經迫不及待地竄了出來，她捂著自己的眼睛，還不敢相信怎麽會發生這麽急轉直上的事情的？
陳季珽拉開她的手擱唇邊親了一下，笑她傻氣：“還沒醒？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他半撐著身體低頭看著她，也不知道用這個姿勢看了她多久了。
林淼搖了搖頭，想開口回應一下：“早……”嗓子啞得不像話，像破鑼似的。
陳季珽又輕輕笑出聲來，仿佛很得意，她這是被他折騰狠了，奈何她太可口，嚐過就會食髓知味，他等了這麽久，一次怎麽會夠？
這時，林淼的大腦還跟漿糊似的一團亂，還在想自己怎麽會做下這等荒唐的事？
明明他們吵得不可開交，他又可惡至極，明明她還在控訴他強迫自己……可發展到後來，強迫什麽的早已不見影蹤，隻餘下單純的男人和女人的情感角力。
是因為什麽？
我不喜歡你，又怎麽會想了你這麽多年？
我不相信你，又怎麽會不讓人查就撤訴？
也隻有你，讓我那麽生氣，又如此歡喜。
一句句像子彈那樣向她發射而來，全部命中紅心。
林淼從不知道，一個冷冰冰的人說起情話來，會那樣頃刻間就讓人失去理智。
她還記得，是她主動摟住了他的脖子，還親了他，然後他就開始瘋狂了。
說到底她也是個輕易墮落的俗人，他說信她喜歡她，她的防守就一潰千裏。
林淼憤然地推開他，不許他再盯著自己看，可她才坐起來，就發現他的眼神更熱烈了。胸前一片涼意，她後知後覺地發現隨著被子滑落，自己毫無防備就坦誠在他跟前了，還沒等她扯被子回來，他就嵌身進來，咬著她的唇細語：“真的還早……”
被翻浪起，旖旎延續。
兩/性之間跨越的一小步，就是男女情感進展的一大步。
陳季珽這回可做實了“你是我的女人”這句話，林淼想反駁都沒用，畢竟事實擺在眼前，兩人的同居變得名正言順，他還盯著她把那個“陌生號碼”拉進黑名單。
一時昏了頭的林淼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是對還是錯，她也沒時間去思考，因為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陳季珽對她愈發沒顧忌起來，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幾乎每晚都要在一起。
這是林淼從未料想過的。
她真的從未了解給陳季珽，可是現在有點想了解了，不過陳季珽也許隻是頭幾天熱乎勁兒，最近這兩天他突然變得早出晚歸，就算回來也隻是抱著她，連話都很少對她說。
林淼以為他是工作太忙，正好自己也能喘口氣。
要是再遲到，她就沒臉去工作室上班了。
恰巧謝佳綺的戲份已經拍攝結束，從劇組回來，電話裏頭說帶了禮物給林淼，姐妹倆商量了出來碰個麵。
林淼先到的，她們在餐廳訂了個雅間，謝佳綺進來的時候戴著墨鏡，等關上門才把穿著的紅色風衣脫下來，摘下墨鏡露出姣好的麵容。
越來越有明星範兒了。
林淼見謝佳綺點餐，隻要了一杯玫瑰花茶和一盤沙拉，抿唇笑話她：“當明星就是不一樣，也不知道誰剛回國的時候說吃最重要的？現在可是川菜也不吃咖啡也不碰了，嘖嘖。”
“你還笑我？其實我都饞死了，隻是拍戲吃不好也睡不好，上火冒痘，現在隻能慢慢養回來了。”謝佳綺抱怨，又睨了她一眼，“你以為我是你嗎？吃又吃不胖，也不長痘，真叫人嫉妒。”
林淼嗬嗬地笑：“自己明明那麽漂亮還說嫉妒我，那我嫉妒誰？”她頓了頓，又關心地問，“拍戲還順利吧？”
這回謝佳綺笑得一臉自信：“還可以啦，我又不是主角，戲份不多。對了，給你這個。”她從包裏拿了幾張照片出來，遞給林淼，“喏。”
林淼接過來垂眸看了一眼，隨即驚喜地問：“太棒了，你怎麽會有這個？”
謝佳綺比了個噓的手勢：“小聲點兒，你忘啦？這部戲聶老師也參演，他那演技飆得，可沒話說，我說我小姐妹是他的粉絲，他馬上就給合照簽名了，人超好。”
“那是，聶老師可是老戲骨，人也和善，以前去聽他講座就知道，你忘了我們倆還早早去占座兒了嗎？”林淼說得興起，不過說到以前，她的情緒又淡下來。
林淼的大學回憶，甘苦同存。
“聶老師演什麽角色？”林淼想轉移話題。
謝佳綺也順著她的話，眨眨眼說：“噯，這個可得保密，我還指望你去給咱們的票房出力呢。”
“放心，我肯定去捧場！定的是年底的賀歲檔吧？”
“是啊，競爭激烈。”謝佳綺搖搖頭，“別光說我，你呢，最近都忙什麽？我看看……你紅粉飛花似春心動，是不是談戀愛了？趕緊從實招來。”
“我哪有？你還不知道我啊，現在隻想賺錢。”林淼心裏一跳，還以為被謝佳綺看出什麽來，她沒有跟她提起陳季珽的事，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打算暫時不提了。
不過謝佳綺也隻是隨口問問，轉眼就說給她帶了幾袋吃的，都是朋友去台灣玩帶回來的特產，還放在車上。
林淼覺得不好意思，赧然說：“我都沒什麽送你的……”
謝佳綺擺擺手：“我跟你之間還計較這個嗎？”
林淼握著她的手，感動在心裏流淌，其實隻要還有個好朋友惦記著自己，比什麽禮物都強。
謝佳綺又說起最近娛樂圈的事，說著說著就提到了ssn：“她那首新單曲登上了風雲榜，你知道吧？”
林淼點頭，那首曲是薑杭親自操刀的，她怎麽可能不知，也替ssn高興。
“薑製作出手就是不一樣。”謝佳綺言語裏都表示羨慕，又抬眼看林淼，問道，“對了，你上次不是說幫我約時間嗎？”
“最近薑哥要給電影的後期配樂，排不出時間，估計要往後了。”林淼覺得有些對不住好友的囑托。
謝佳綺雖然有點失望，不過也理解，隨即笑了笑：“得，反正我也有幾個通告，遲點再說唄。”
快吃完飯的時候，謝佳綺接到一個電話，也沒有避開林淼直接就說開了。
“喂，茗兮，怎麽這個時間找我？”謝佳綺輕聲問著，“我？我現在在跟朋友吃飯。”
她下意識地看了林淼一眼，她正拿著手機低頭擺弄，仿佛不在意也沒聽見似的。
茗兮她認識，也是她們的大學同學。
還沒說幾句。
“什麽？這是真的嗎？”謝佳綺難以置信地站起來，還把她跟前還有半杯的玫瑰花茶給碰灑了，林淼趕緊用紙巾補救。
謝佳綺跳開來，還抓著手機怔忡。
林淼勉強把水都擦掉，抬起頭看見她一臉愕然，對方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讓她話都說不出來，就有些擔心她。
不過謝佳綺很快恢複鎮定：“好，我知道了，什麽時候……那行，到時候見吧。”
見謝佳綺的神色不定，林淼忍不住問：“怎麽了？”
謝佳綺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欲言又止，其實她自己也是一團亂，拳頭捏得緊緊的，又不能表現出什麽來。
“佳綺……”林淼喃喃。
謝佳綺深呼吸一口氣，才慢吞吞地說：“淼淼，茗兮他們說……說……小玥醒了，幾個同學約了等下去看她，剛才問我有沒有回來，喊我一起去。”
現在不說，林淼遲早也會知道。
其實謝佳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畢竟已經過去了四年，大家都不太抱希望了的。
昏迷那麽久能醒過來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林淼一怔，拎著茶壺的手就沒再動過，茶都溢出杯子，謝佳綺喊了她兩聲才回神。
她猛然放下水壺，低頭擦掉水漬，整個人還處在震驚中，自己在做什麽都不清楚了，滿腦子都是——小玥醒了，小玥醒了……
她這是在做夢吧？
如果是真的，陳季珽肯定知道，卻半點都沒有透露給她。
她忽然想到了他這兩天的早出晚歸，沉默寡言。
謝佳綺推了她一下：“淼淼，你還好吧？”
“佳綺，我也想去看看。”林淼抬起眸堅定地看向她。
“呃，聽說小玥才醒來沒兩天，還說不了什麽話，你去了也沒用啊。”謝佳綺急急地說，後來又覺得自己語氣不好，才緩下來解釋，“我的意思是，她家裏的人肯定都在，我們去能不能見上麵還兩說，他們又對你有成見，我是擔心你再被他們磋磨。”
“可是我……”
“好了，你聽我的，先別去，有什麽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等一等再說。”
“好。”
這下兩人也沒心思繼續吃，很快就結賬走人。
謝佳綺趕著走，那些說好要送給林淼的吃食也忘了給她，路上開車幾次走神，差點就追尾出事，去醫院的路變得遙不可及。她的一顆心也跳得飛快，早就沒了出門前的春風得意，從心底冒出的不安讓她不想走這一趟，可是她又必須去這一趟。
林淼心裏也亂糟糟的，她強迫自己不要想東想西，可是還是忍不住想，想著念著又到了陳季珽身上。
她打了個電話給他。
“嗯？”他那邊似乎很安靜。
“我……”
“怎麽吞吞吐吐的，吃過飯沒？”陳季珽的聲音與往常一樣。
林淼很想問他小玥是不是醒了，為什麽不跟她說，可是她說不出口，而是問：“吃過了，你在哪裏？我沒什麽事，不如去找你吧。”
這算是她第一次主動要去找他的。
按理說陳季珽不會拒絕，可他偏偏就，拒絕了。
“我這邊還有點事，陪不了你，你悶的話要不去逛街？我讓陸翊接你。”陳季珽這麽說。
他給她辦了張卡，她也沒要。
林淼搖搖頭，忽然想他看不到，就說：“那算了，我自己回去吧。”也沒等他再說點什麽就掛了電話。
一個人在熱鬧的大街上茫無目的地走著，陽光曬得人有點暈，她忍了又忍，始終冷靜不下來，還是忍不住想去醫院看一眼。
原本她等了四年，盼了四年，已經絕望了。
突然知道這個消息，她的心在狂跳，如同死水變活，有了生機。
她怎麽能不去看？
她背了四年的負擔，隻有小玥能幫她解了，小玥醒來，她比所有人都更高興，她也是小玥的同學好朋友啊……為什麽她不能去呢？
所以這樣的時候，她突然就不想不願意去等了。
好像真相在對她招手。
林淼當下決定，攔了輛計程車就直奔醫院，也顧不得顧淮可能會在那裏出現。
輾轉問了好幾個人，才知道小玥住在哪一層，其實也不難問的，畢竟昏迷了幾年能醒過來的人少之又少，算得上是醫院的大新聞。
林淼沒敢一下子靠近病房，不過也隱約能聽見大家說話的聲音，在醫院大家都很克製，不過人多了就安靜不下來，又是遇到高興的事。
林淼貼著牆走，想看一眼裏頭，看一眼她相交多年的好友醒過來的樣子，好像一直匍匐在地道裏的人那樣，渴求著的那道光。
她太過專注，以至於對周圍的人和事渾然不覺。
“林淼？”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傳來，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讓人害怕，“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阿姨，我……”林淼嚇得後退兩步。
忽然出現在眼前的陳母打斷了她的解釋：“住嘴！誰是你阿姨？害人精……”
陳母眼神有些瘋狂，摸著手裏的熱水壺，那是她剛才見女兒的同學來了，招待茶水不夠用，問護士站拿來的。
喚醒治療，朋友同學來也是有幫助的。
現在想也沒想就往林淼身上潑去。
林淼機警地退後，還知道捂著自己的臉，可是她身上、腿上仍然被熱水燙到了，尤其是穿著涼鞋的雙腳，馬上就變得通紅。
她痛得尖叫一聲，在原地跳起來，可這還不是最痛的，因為陳母已經丟開水壺湊到她跟前，揪起她的長發往牆上扯去，一瞬間頭皮都已經麻掉了。
“你怎麽知道這裏的，竟然還有臉敢過來？是不是嫌棄害我們寶玥不夠慘，還要繼續使壞？”
病房裏外的人都聽見了林淼的慘叫聲，紛紛出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顧淮，他臉色鐵青，一把握住了陳母的手要她放手。
“好啊，你們倆還有聯係是不是？你們真對得起寶玥？也不怕天收了你們……你等著，這回小玥醒了，可就不會證據不足讓你們逃掉了。”陳母的話越說越難聽。
好好的一位有頭有臉的夫人，平日裏待人也和藹，卻總在女兒這裏失控。
其他的人也幫著拉開她和林淼，林淼從頭到尾早就痛得沒有知覺了，表情木木的，顧淮護著她她也沒反應。
他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四年前，也是在醫院，她也是這樣被人罵被人打，他越想幫她，她被罵得越慘。
他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的痛，可惜他沒那個本事。
有人比他有本事。
陳母已經被拉開，陳季珽把林淼帶開，交給跟在他身後的陸翊，皺著眉跟他吩咐幾句，然後才把已經急紅眼的母親帶離這片混亂。
一下子場麵就控製住了。
同學裏有同情的，有不屑的，而謝佳綺幫忙扶著昏昏欲倒的林淼，問了她幾句她都沒說話。
陸翊著急要帶林淼去看醫生，跟謝佳綺客氣道了聲謝。
看他那熟悉的樣子，謝佳綺忍不住問：“你跟淼淼很熟嗎？我擔心她這樣……”
“你放心吧。”也沒再管謝佳綺怎麽想的，他讓手底下的人叫護士推了床來扶林淼躺上去。
林淼那個樣子，就是陸翊也忍不住憂心。
他心裏還默念著上天保佑別出什麽問題才好，不然他老板肯定要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