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四)、

之後,傅毓寧開始專心地準備年末的考試了。由於之前荒廢了大半年,之前看過的書差不多也忘記了,現在距離考試不到四個月了,她緊張的心裏有些沒底。顧長安見此,就抽時間把她那些書看了一遍,給她劃了劃重點。

傅毓寧一開始不太敢相信,畢竟隔行如隔山。顧長安卻十分肯定地讓她照著複習,絕對沒什麽問題。傅毓寧想了想,決定還是跟著他的重點走,時間有限。

除此之外,顧長安還給她介紹了幾個在目標院校Z大讀書的研究生。當然,不會為了套題,他家這小姑娘自尊心強著呢。他就是想讓她抄抄講義蹭蹭課,外加交幾個朋友。

外麵的世界沒有研究院那麽嚴肅的學術研究氛圍,不多久,傅毓寧就交到了朋友。一開始隻是一起聽課吃飯的交情,有那麽幾個誌趣相投的,久而久之交流的多了就關係自然也就深了,有時候還約著一起出去玩。

顧長安見她能自如地忙碌起來,心裏也鬆了口氣。事後他曾反思過,之所以前段時間她的情緒那麽低迷,除了小產造成的影響之外,大約還跟她總是悶在這個研究院裏有關。

傅毓寧嫁給他,除了她這個人之外,其他一切都丟在西寧了。而她在B市除了發小楊楊之外,唯一能夠交心的也隻有他了,難免寂寞。他是喜歡每天一回到家就看到她,但卻不想將她完全拘在這一方天地裏。他希望她能在他的庇佑下,活得更加自在,自我。如同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

在多方協助下,傅毓寧順利地考完了試。之後顧長安的假也請下來了,兩人一起回了趟西寧,在那裏過了春節。

回到B市的第二天,考試成績出來了,傅毓寧想起上次失敗的經曆,一時心有怯怯,握起聽筒手直冒汗。顧長安啼笑皆非,親自替她打電話到Z大招生辦問了成績。得知被錄取這一消息後,傅毓寧有一瞬間的難以置信,然後眼睛就紅了,躲在顧長安的懷裏,不願抬頭。顧長安笑她真是淚窩淺。

九月,傅毓寧入學,成為Z大管理學院研究院的新生。正好顧長安正式調到國防科技大學的一個學院當老師,兩人搬離了研究院,住到了國防科技大學的教工家屬院,距離Z大隻有三站地,每天走路往返也不過半小時。

然而路途近了,兩人見麵的時間倒比之前少了許多。傅毓寧跟的導師是管理學院有名的大牛,為人和藹,但對學生的要求卻十分嚴格,開學第二個月就帶著學生下去調研了,其中還包括新生傅毓寧,導師的意思是,讓他們跟著學習。

能到外地跑跑,傅毓寧倒是覺得挺有意思。就是離開顧長安太久,難免想他。雖然住的地方有電話,但在導師和師兄師姐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好總跟他聯係。就這樣捱過去的半個多月,回到B市下了火車的那一刻,傅毓寧在車站外的廣場上聽到顧長安叫她的名字時,還以為是幻聽。

傅毓寧轉過身,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睜得圓圓的:“你來接我?可我沒……”她沒跟他說自己坐哪趟車呀?

顧長安伸手刮刮她的鼻子:“我查的列車時刻表。”

傅毓寧心裏極高興,可聽出他語氣裏嫌她笨的意思,微微鼓了下嘴:“那時刻表準嗎?”

“晚點了一個小時,等得我著急。”顧長安說,聲音有種磁性的沙啞

哪裏看得出一點著急的模樣啊?可甜言蜜語誰不高興,要不是老師師兄師姐同門在身後,她真想抱抱他。

傅毓寧將顧長安介紹給師門,看著他磊落地跟所有人打招呼,心裏甜的像泡在蜜罐裏似的,這麽優秀完美一個男人竟是她老公,得多叫人羨慕啊。

讓傅毓寧意外的是,導師竟然跟顧長安的大哥顧長誌是舊識。兩人不僅多聊了幾句,導師還打趣她:“小傅,你是跟我們走,還是……”

傅毓寧紅著臉,低頭不說話。

顧長安攬住她的腰:“鄭老師,容我代寧寧跟您請四天假。”

鄭老師眉頭一挑:“哦?”

顧長安笑:“這幾天我要到外地開個會,想帶上她。”

“說起來你們也是半個多月沒見麵了,我要是不同意,是不是就太不近人情了?”張老師哈哈一笑,“批準了。”

“多謝鄭老師。”

聽著身旁丈夫和導師的一來一往,傅毓寧隻覺得回學校之後再也沒臉麵麵對師門眾人了。

送走老師和師門其他人,傅毓寧微撅著嘴唇瞪他一眼,“你著什麽急,不能等等再跟老師說嗎?”

因為在讀書,傅毓寧還是做學生的打扮,兩條細黑的發辮鋪在鼓囊囊的胸前,格子襯衣搭高腰裙,襯得她一張臉愈發年輕了。氣色也好,臉頰泛著桃粉,看得人心裏發癢。

顧長安清了清嗓子,還是壓不住緊繃的沙啞:“再等就來不及了。”

他是帶著車來火車站的,準備接了她即刻就出發。傅毓寧聽了瞪大了眼睛,幸虧她行李都是收拾好的,否則還真跟不上他這速度。

事後想想,她覺得顧長安還真有點狡猾。

肯定是早就計劃好的,知道她剛回來他就走一定會惹她生氣,索性就帶著一起去。至於有沒有想她?傅毓寧偷偷笑,這個答案壓根兒不用去想。

顧長安開會的地方在離B市不遠的一個城市,也是一座古城。

兩人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顧長安簽了到,沒有在會議主辦方安排的地方入住,而是直接讓司機把車開到了一個小院裏。透過窗戶向外看去,傅毓寧發現門崗有衛兵站崗。

她輕聲問顧長安:“這是哪兒?”

“B軍區的招待所。”他攬著她的肩膀,“這幾天我們住這裏。”

她有些詫異地望過去,“這幾天你不是要開會嗎?”

“會議隻有一天。”他握住她的手慢慢揉,“剩下幾天我陪你在這裏逛逛,聽說風景還不錯。”

兩人下了車,早就等候著的招待所幹事上來跟顧長安握了握手,並一路將他們送到了準備好的房間。放下行李,顧長安謝絕了幹事的擺宴邀請,簡單地吃了晚飯,就跟傅毓寧回了房間。

傅毓寧換了寬鬆的衣服,仔細打量了下這個房間,擺設雖簡單,卻讓人感覺很舒適。窗外種了一排高大的梧桐樹,此刻正在下著雨,雨水打在樹葉上沙沙作響,簡直是一首天生的催眠曲。傅毓寧打開稱呼,呼吸了口新鮮空氣,頓覺得心曠神怡。

“喜歡這個地方嗎?”顧長安走過來問。

“喜歡是喜歡,就是覺得有些奇怪。”

顧長安哦一聲,“哪裏奇怪?”

傅毓寧轉過身:“為什麽突然想起來帶我到這裏玩?”

笑意染上眼角,顧長安說:“因為我想這幾天能天天看見你。”

半個多月沒見,可想他有多麽想念她。

夜晚,留盞壁燈,聽著窗外細密的雨聲,兩人親密地溫存。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傅毓寧感覺受到的刺激比之前要大多了,由此帶來的身體反應險些讓顧長安招架不住,他將她整個人揉在懷裏,聽她或是啜泣或是喘息,力道卻是分毫未減。結束之後,傅毓寧感覺自己小死過好幾回了,身體止不住地抽搐,喉嚨也在發燙,是剛剛喊的。

想起這個,傅毓寧神智終於清醒了一些,埋首在顧長安的懷裏,感覺無臉見人了。從頭到尾他都壓抑著聲響,可她卻那麽忍不住,像是比他還要急切。這也,太丟人了。

顧長安笑,聲音也異常悅耳:“看來以後要多帶你出去。”

傅毓寧輕哼了兩聲,輕動雙腿,一片酸澀,讓她渾身無力。

兩人一共在古城待了六天,請的四天假外加一個周末。

白天在外逛逛景點,晚上……自然也有晚上的安排。傅毓寧覺得離開他工作帶來的身份束縛,顧長安也比之前放得開多了,不過,受苦的還是她。回到B市之後,第二天她竟然起不來床,幸好那天沒課,否則她還真不知道怎麽麵對老師和同學們。

又過了兩個月,臨近期末考試,傅毓寧的學習一下子緊張起來了,每天晚上複習到很晚,覺也不夠睡。顧長安自覺地不去折騰她,然傅毓寧的神情卻是一天比一天倦怠,有一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居然吐了出來。

顧長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傅毓寧的臉色也十分蒼白,夫妻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個可能。

“不會吧,我們不是一直……”都有做措施嗎?

顧長安卻想到了在古城的那幾天,心情放的開,措施也不夠到位。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卻不敢在這個時候給傅毓寧壓力:“估計是消化不良,不過還得小心些。今天下午我有時間,陪你去做個檢查。”

傅毓寧暈乎乎地答應了,一整個上午都心不在焉的。她心裏是期盼的,可同時又覺得這個可能性太小了,她聽二嫂跟顧長安悄悄談起過,B超檢查顯示她的子宮壁有些薄,上次的流產跟這個有著扯不開的關係,再想懷孕也不如厚的順利。雖然二嫂後來也讓他們不要太擔心,畢竟她已經懷過一次了,但傅毓寧心裏到底還是沒底。

顧長安卻顯得比她要鎮定,下午直接開車帶她去了軍區總院,把她交給了二嫂。隻是在她進去檢查之前,他悄悄將二嫂叫了出來,說如果檢查結果是沒有,讓她寬慰寬慰傅毓寧。

二嫂看他一臉放不下心的表情,打趣道:“那我要不要順便開解下你,難道你不想要?”

顧長安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得到的都是最好的。既是最好的,哪會那麽輕易就來。這道理我早就懂,隻是寧寧不行。”

二嫂看他有些黯淡的神情,一時無話。

然而這一次,老天爺卻並沒有跟他們開玩笑。拿到B超圖的時候,傅毓寧愣在了當場,眼淚如同條件反射一般掉了下來,她捂住嘴,有點不敢相信,渾身打顫,哆嗦地連話也說不出來。

顧長安也微怔了十幾秒,再開口時,聲音很不自然:“這是……”

“八周多了,一切都很正常,胎兒發育健康。”二嫂說著,眼眶也紅了。

顧長安心中狂喜,流露出來的卻是他緊緊抿住了唇。他看著傅毓寧,將她抱穩:“寧寧……”他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傅毓寧哭得直打嗝,斷斷續續說出三個字:“我……我……我害怕。”

“不怕。”他親了親她的頭發,“這次有我在。”

臨回家之前,二嫂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項。

回家之後,傅毓寧就開始有了早孕反應,而且一天比一天嚴重。學習考試的都放在了腦後,顧長安將她送到了軍區總院保胎,一住就是一個多月。這期間他頻繁來往於國防科大和軍區總院之間,人連著瘦了六七斤,好在結果是好的,不僅胎穩,傅毓寧的早孕反應也差不多消失了。

由於懷孕,今年傅毓寧沒能回西寧過年。顧長安怕她想家,就將嶽父嶽母接了過來,反正房子也夠大。

傅繪清是在傅毓寧又懷上之後才知道她之前小產的事,差點兒沒哭暈過去,過完年就讓徐維則一個人回了西寧,她要留在這裏等到傅毓寧把孩子生下來,還要伺候她坐月子。傅毓寧本來心裏就沒底,現在有母親保駕護航,自然十分樂意。隻是顧長安心裏過意不去,給傅繪清買來了許多補品來補身體。

今年B市的冬天特別冷,但家屬院裏統一安裝了暖氣,倒也不是特別難熬。傅繪清得閑的時候給傅毓寧做了兩套寬大的小薄襖,在屋子裏麵換著穿,舒舒服服地過了一個冬天,來年去醫院做產檢的時候,二嫂說孩子位置不正,加之傅毓寧骨架小,建議剖腹產,並將各種利弊一一講清。

傅毓寧當時就緊張起來,回去一路都不說話。

顧長安亦是沉默,回到家裏照舊忙碌地準備晚飯,吃過晚飯趁傅毓寧和傅繪清母女兩在客廳看電視的時候,在書房裏給二嫂介紹的一位婦科專家打了電話,詳細了解過後,終於做了決定,剖!

手術安排在了預產期的前一周。

進手術室前,傅毓寧緊張地身體小幅度顫抖。顧長安俯下身,握住她的手,在他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

“不要緊張,咱們在最好的醫院,給你主刀的是最好的婦科大夫。一定能平安把孩子生下來,我就在外麵等你,一步也不走。”

傅毓寧想哭,還是忍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她軟著聲音說:“你再親我一下吧。”

顧長安笑,吻了吻她的唇,親自推著輪車將她送進了手術室。大門關閉,手術中那盞燈亮起的那一刻,一種沒來由的心酸席卷而來,他差點兒沒站穩。

焦灼的等待過後,手術室的大門終於打開,一個護士從裏麵走了出來,笑容滿麵地向他們報喜,生了,而且還是個大胖小子。傅繪清當場就驚呼出聲,淚水跟著就流了出來。

顧長安緊握住的雙手終於鬆開了,站起身的那一刹那,才發現手心被他勒出兩條紅道。

產後的傅毓寧十分虛弱,而且還得忍受著剖腹產帶來的疼痛,受了大罪。小寶寶狀態倒不錯,隻是出生兩三天後查出來黃疸過高,被抱去總院兒科照藍光。

好幾天見不著兒子,對傅毓寧來說可是個天大的折磨,她磨了顧長安半天,他才同意抱著她到兒科,從玻璃外麵看看兒子。

夜深人靜的時候,傅毓寧看到兒子的那一刻母性大發,眼淚唰唰往下掉。她很想伸手摸摸他,結果碰到的卻是冰冷的玻璃。她回頭可憐兮兮地看著顧長安,看得他心裏也不好受,把她攬在懷裏,親了親額頭:“二嫂說孩子情況不錯,再有兩三天就好了。你也乖乖的,等抱出來第一時間就給你看。”

傅毓寧還是止不住的哭,半抽噎地說:“那你明天再抱我來看他。”

顧長安無聲地歎息:“那明天可不能再哭了,剛生完孩子,總是哭對身體不好。”擦了擦她的眼淚,他有些無奈的笑,“都當媽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傅毓寧不依不饒地纏著他,得到保證了才作罷。

照了七天藍光,小寶寶被抱出來了,渾身白白嫩嫩的,摸起來又軟又光滑,像是牛奶洗過一般。而且小家夥精神頭也特足,被傅毓寧抱在懷裏的時候不時揮動著短小的四肢,對著她咯咯直笑。傅毓寧也小,母子兩個對著傻樂。

也是這天,顧長安請了人來給他們全家拍照,攝影師一進病房就捕捉到這一其樂融融的場景,抓起相機飛快地拍了下來,哢嚓的一聲驚到了傅毓寧,她連忙去看懷裏的小寶寶,結果發現小家夥的黑眼珠正滴溜溜地轉,一點兒也沒受到影響,看的傅毓寧心癢癢,抱起來親了好幾口。

期間,攝影師在一旁拍了好幾張照。最後,他建議拍個隻有他們三人的全家福。傅繪清在一旁幫著指揮他們站位,站好之後,攝影師喊了一二三,按下了快門鍵。

出院的當天,照片也洗出來了。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

一個年輕的母親雙頰微紅地抱著繈褓裏的孩子,她看鏡頭的神情微微一笑,溫柔中帶著一絲拘謹。站在她旁邊的是一個高大的穿著軍裝的男人,一隻手臂緊緊地攬著妻子和兒子,眉眼間略有笑意,神情溫和間透著滿足。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們一定很幸福。

完結啦。

寫到最後居然還有一點點感動和不舍,大概是為那個時代純真而簡單的愛情吧。真的感覺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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