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南非(肆拾叁)

塞姆勒茫然地點了點頭。

鄧詩陽感到有點惱怒,轉過頭湊到正在施行急救那幾名救護員旁邊,問:“他怎樣?還有救嗎?”雖然知道這些黑人士兵聽不懂英語,但他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

那個被問到的救護員回過頭望著他,然後以極其細微的動作搖了搖頭。

“該死!”鄧詩陽在心裏罵了一句,接著小聲吩咐:“繼續急救,直到我的人把他運走為止。”然後頓了頓,補充道:“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事都別停下來。”

那名救護員對這個要求有點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跟我過來。”說完鄧詩陽一把抓住還在神遊物外的塞姆勒,用力把他拽到停在淺坑旁那輛M-Gator前。他爬上貨兜揮舞雙手,扯著嗓子大聲叫起來:“大家聽著,我有事宣布!”說完瞟了站在地麵的德國佬一眼,後者馬上把他說的翻譯成葡萄牙語。

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從傷者轉移到自己身上後,他說:“就在剛才,這裏發生了一起不幸的意外。”等塞姆勒翻譯完後,他盡力令臉上流露出幾分哀傷的神情,繼續道:“但我代表訓練營的管理層向你們保證,我們會盡全力把他救回來,他一定會得到最好的醫療。”

但這種老套的場麵話顯然無法平息那些黑人士兵的不滿。當塞姆勒翻譯完後,現場再次吵成一片。

“靜一靜,大家靜一靜,聽我說。”鄧詩陽舉起手叫了兩聲,希望可以控製住眼前的情況,但沒有任何效果。

看著亂作一團的人群,鄧詩陽皺起眉頭,彎下腰把腦袋湊到塞姆勒旁邊,問:“他們在吵什麽?”

“這個……”塞姆勒集中精神,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然後回答:“大部分人是抱怨訓練太危險,怕再發生意外。其他人想知道誰要為這次意外負責,以及如果在訓練時受傷能拿到多少賠償。”

“原來如此……”鄧詩陽自言自語地小聲嘟噥了幾句。他抬頭看了那群亂哄哄地吵鬧的黑人士兵一眼,接著又再問:“這次意外是怎麽回事?”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塞姆勒撓了撓頭,然後小聲說:“當時剛好有一挺機槍的彈鏈卡住了,我過去幫他們排除故障,誰知剛轉身就聽到有人驚呼。”說著他向那幾個救護員的方向撇了撇嘴,才繼續道:“當我回過頭,就看到那個倒黴鬼的脖子被子彈射穿,斜著掛在鐵絲網上。”

“我估計是這樣的……”看了臉上掛著不滿神色的鄧詩陽一眼,他向淺坑的某個位置指了指,接著說出自己的猜測:“那家夥被嚇壞了,爬到一半實在堅持不下去,於是站起身,想從鐵絲網的縫隙爬上來,結果中槍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覆蓋在淺坑上方的鐵絲網有個不大的縫隙,剛好能在裏麵站一個人。本來鐵絲網要用建圍欄的方孔網,網眼大小隻夠讓一隻手穿過,但由於“頭頂掃射”的訓練設施是臨時加建的,所以隻能用帶刺的粗鐵絲繞在木樁上代替,因此鐵絲之間的間隙比較大。

“真的很抱歉……”塞姆勒滿麵愧疚地說:“如果我能盯緊一點,在他爬起來前讓機槍手停止射擊的話……”

“事故已經發生了,現在說這些也無補於事。”鄧詩陽冷著臉打斷了他,“你馬上想辦法把他們帶回宿舍,那家夥快不行了,我不想他死在他們麵前。”

塞姆勒聞言麵露難色。

“如果談不攏的話。”鄧詩陽看了那些黑人士兵一眼,補充道:“那就盡量拖延時間,直到哈裏斯回來。”

“我知道了。”塞姆勒點頭答應,然後走過去和那群黑人交涉。

鄧詩陽這時感到有點不安。雖然他已經吩咐哈裏斯召集武裝護衛,但那隻是萬不得已的緊急措施。不過這次事故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如果他們打算借題發揮消極怠工的話,不論是接下來要進行的訓練,還是即將開始的實戰行動都會變得舉步難行,這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事。

看著塞姆勒和那群黑人士兵一邊比劃,邊用自己聽不懂的語言交談,他也暗暗地在心裏盤算起對策來。在訓練營這段日子裏,他曾經通過各種途徑了解過非洲黑人的行事作風,印象最深刻的是有次杜普裏曾經對他說:“非洲黑人最為人所知的是兩個特點,就是懶惰和擅長發動罷工。”

第一點已經從塞姆勒口中得到證實。雖然西方人本來就算不上勤勞,但以他們的標準來看,非洲黑人的懶惰簡直可以用“聳人聽聞”來形容。在經濟發達的南非,雖然政府規定國內企業必須優先雇傭黑人員工,但依然有很多人情願每天無所事事,靠領取微薄的失業救濟度日。在相對落後的國家,他們寧可到野外采摘香蕉和木薯充饑,也不願花時間種植農作物或者圈養家畜,而這些國家每年都要花費大量外匯進口各種農產品。

造成第二點的主要原因,是由於長期被白人統治,非洲人的價值觀和勞工意識一直很西方化。特別是黑人政府接掌權力後,對工會的限製也被大大放寬,當黑人勞工的社會地位提升後,罷工已經成為威逼資方滿足要求的手段。發起罷工的理由五花八門:待遇、人權、安全、工作環境、種族歧視等等不一而足,據說在西非曾經有家中資建築公司因為員工吃了一隻狗而引發集體罷工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