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墨答應齊家的婚事倒也是清若意料之內的事,隻是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麽快,大概是知道再拖下去也沒結果,不如爽快嫁人重新開始新生活好過為沒有可能的舊戀情悲傷。這樣急轉如下的故事轉折就好像沒市場的文被半路砍掉一樣,最開心的除了男方,就要數衛娘子了,總算能把女兒嫁給她滿意的人。

原本三個月才完成的六禮,因雙方準備得周全,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幾乎在同一天完成,最後拍桌決定半個月後就迎娶衛墨過門。

而在齊衛兩家廣發喜帖的同時,同一時間知道事情的發策隻是躲在被子裏默默哭了一場後,第二天就下床開始忙碌了。楊竹眉雖然心喜,但仍擔心他的身體,情緒急轉得太快,連她都有些接受不了,何況是當事人。但發策卻堅持要去店裏幫忙,忙碌才是忘記失戀最好的辦法。

所以第三天,發策就帶著鄭家的車夫來接清若姐妹回家。

清如跟兩個月玩得真開心,有些舍不得離開,特意跑到孔老太太屋裏哭了一場,連累孔老太太也跟著抹淚。清若隻是默默地給孔老太太磕了個響頭,想去跟祖老太太拜別時卻得知老人家身體不適,不能起來,到時轉達就好了。

清若有些納悶,明明中氣十足能夠吼得孔安寧聲淚俱下的人,怎麽就病得連起身都不行。祖老太太不能起身和她們告別,那孔安寧更是“病”得連出門都不行,孔老太太直接以她們身體弱為由,拒絕了她們跟孔安寧的見麵。

可是臨走時,孔安寧從窗戶偷偷扔出的字條卻讓清若猶豫了好久,打開紙條一看,隻有兩個字“不悔”。感慨又是一雙苦命鴛鴦,清若隻好默默將字條藏入袖中,思索怎麽把這個信息告知衛濛。

話說孔安寧跟衛濛被孔尚文撞見後,衛濛就沒再出現,盡管這是最息事寧人的辦法,可是在清若眼裏卻有些涼了心,生怕衛濛跟他侄女一樣也鬧一出閃婚的戲碼。所以,上了車,清若一路很安靜,卻難得沒有暈車現象。

“小若,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昨日同衛崢拿了些可以防止暈車的藥丸,要不要吃一顆。”發策依舊是那個對人體貼入微的發策,可清若卻覺得他成熟了不少。

“不了,唔。”話才剛說,車壓到地上的碎石,一個顛簸,清若險些又要吐出來,嚇得清如又是撫背又是倒水,“阿姐,我水給你倒好了,你還是吃吧,這還沒到城門呢,要不然怎麽回家。”

清若點點頭,接過藥丸,聞了聞,還有一點柑橘的味道,很清香,丟入口中,又喝了口水,倚靠著窗口,清如又蹭過去給她順了好一會氣,才感覺好些。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發策立刻出聲:“博叔,怎麽了?”

“二少爺,前頭有人攔路,說是要見表小姐。”博叔是鄭家的家丁,對發策說話都極為恭敬。

發策皺眉,掀簾一看,殷時正站在路中央,一襲淺紫若白的衣裳,腰間係一條沉香色掐金絲的腰帶,腰帶上還綴了一顆深紫色的寶石,在陽光下看著爍爍奪目。他見發策掀簾而立,挑了挑眉頭,嘴角一勾,上前了兩步。

“那丫頭呢,怎麽沒出來?”殷時開口,清如偷偷在發策身後探出頭,他立刻笑道:“小丫頭,要走也不說一聲,害叔叔我得在這裏候著。看我多好,還特意給你帶了包子來。”說著,伸手把一個油紙包遞過來,清如縮回了身子沒接。

“你是誰?”清如問。

“小如,你回車裏去。”發策下車,朝殷時行了禮,“殷公子,不知你找舍妹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就給她送送行,這丫頭居然這麽沒禮貌,還問我是誰,你這當兄長的可得好好教育教育。”殷時不滿道。

“不知殷公子找的是哪個妹妹,剛剛的是清如,清若身體不適,在車廂內休息。若隻是送別,發策在此替兩位妹妹謝過公子好意,如無其他事情,我們還得趕路。”發策對殷時這個人物算是熟到不能再熟,雖然素未謀麵,但衛崢沒少在他麵前數落他的不是,貪吃、桀驁、傲慢、脾氣差,幾乎毫無優點。

可如今一見,隻覺得他風度翩翩,盡管有些張狂的氣勢,卻也不影響他的氣度,一看便覺得他是個卓爾不群的人。雖然殷時年長發策兩歲,可是發策私下認為自己兩年後也未必有殷時這般氣度和魅力。

“原來有兩個,我還想著怎麽這小丫頭這麽沒禮貌,那讓另一個出來。”殷時點點頭說。

“殷公子,很抱歉,舍妹身體不適,有什麽告訴我也一樣。”發策微蹙,對他的口氣有些不悅。

“那我過去看她好了。”說著,就要走過去掀窗簾,被發策快步過去截住了,發策怒目而視,“殷公子,雖然舍妹隻是小戶人家的姑娘,但也不是隨便就能跟陌生人見麵,請殷公子放尊重點。”

發策習過武,力氣不小,殷時被他捏得有些吃痛,對他莫名的過激行為有些不悅。

“什麽陌生人,我還抱過她呢,我還有其他事,讓她趕緊出來,說完我就走了。”殷時口氣也跟著惡起來。

發策自然不肯,一聽到殷時放肆的話,原本放鬆的手又捏緊了拳頭,猶豫著要不要揮過去。清若在帳內聽得一清二楚,捂著頭,感慨這有錢公子哥果然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明明就是來替衛濛打探消息的,可聽他口氣說得跟惡霸搶親似的。發策向來對清若姐妹很保護,一聽殷時說輕薄過清若,沒立刻揮拳已經算他有修養了。

為了防止事情被他們越攪越混,清若調整了呼吸,掙紮地掀開帷簾,喚道:“策哥哥,殷叔叔不是壞人。”一句話便劃出了倆個小男人的身份,發策沒多在意,殷時卻聽得樂滋滋的。“果然還是小丫頭比較乖。”

清若翻了個白眼,要不是想打發你,才懶得叫這麽好聽。

“回去,你剛剛還差點暈車,現在跑出來做什麽。”發策不悅清若貿然出來。

“策哥哥,我有話要跟殷公子說,就兩句,說完咱們就走。”清若掙紮跳下來,發策有些不開心,可她跳下車後快步走到殷時身邊,給他福了身,然後低聲道:“我小姨被禁足了,我不清楚她跟衛公子之間的事,但如果衛公子沒打算有結果,就讓他早點斷了我小姨的念想,別讓她跟衛墨姐姐一樣。我阿嬤已經緊著給她尋親事了,要是沒戲,就讓她好死了心安分嫁人。”

殷時被清若的口氣給嚇了一跳,見一個九歲的小姑娘表情嚴肅,口氣略有警告之意,不禁笑了一聲。“要是不呢?”

“哈?”清若沒能反應過殷時的話,呆了一下。

殷時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你這丫頭才多大年紀,說話口氣跟老太婆似的,什麽叫斷了念想,安份嫁人,你小姨到底教了你些什麽?衛濛明明跟我說他和你小姨已經說好的,你這丫頭瞎操心什麽。”

“說好?他們說好什麽?”清若有些懵,眨了眨眼睛。

“來,叫一句,叔叔就告訴你。”殷時笑眯眯地說。

清若眉頭抽了一下,有些不情願地喊了一聲:“叔叔。”

“真乖!”殷時受用地笑著摸摸她的腦袋,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商量了什麽,不過衛濛回家已經跟他父母敞白了,我看二老倒是沒什麽意見,不過縣令前腳趕來議親,衛濛後腳就說要娶你小姨,恐怕讓衛老爺有些為難。怎麽,你小姨沒告訴你這些?也對,你還小,她應該不會告訴你。”

看著殷時自以為是地點點頭,清若再次翻了個白眼,孔安寧回家就哭著回房,直到現在她都沒有正眼瞧過她一次,就更別說說話了。“那現在呢,衛叔叔還會娶我小姨嗎?”

“小姑娘家說娶不娶的不害臊。”殷時嘲笑了她一句,“我認識衛濛這麽久,他想做的事,衛老爺向來沒駁過他,隻不過是時間的事,縣令可不是個好擺平的主兒。你小姨就沒個信兒要托?”

清若歎了口氣,“我小姨回家就被罵,至今還被關在屋子裏,我走的時候都沒見上麵,不過丟了這個給我,我想是要給衛叔叔的。”聽了那麽多話,清若才剛把孔安寧丟的紙條拿給殷時,這時,發策在後麵催了,清若想了下說:“柳樹巷第五棵樹隔牆就是天井,小姨屋子在隔壁。”

雖然不知道這麽做對不對,但清若發誓,回家以後再也不要做出頭鳥,第二隻也不行,還是乖乖低調生活的好。

殷時接過字條,笑著把油紙包遞給清若,清若探頭一看,兩個手心略小的包子還尚有餘溫躺在紙包裏,“兩個?”

殷時有些難為情,“路上走著餓了,就吃了幾個,挺好吃的。呃,就這樣吧,我不耽誤你趕車了,我先走了。”說完幾乎是拔腿就跑,似乎身後有猛虎野獸似的。清若拿著兩個尚有餘溫的小包子苦笑著往回走,能在吃貨牙縫中擠出兩個,其實也算難得了。

發策見清若跟殷時耳語良久,又一臉笑容地回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問了清若也隻含混敷衍,然後跟清如一人分吃一個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