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姑姑,以後紅蕾就拜托您了。她與我不同,她隻想過上普通安穩的日子,對您也死心塌地。”苑芳忽然跪下來,對清若深深一拜。清若斜眼看著她,眼睛都懶得眨一下,夏末捧著一條白綾急急忙忙地跑進來,清若衝她點了點頭。隻見夏末搬了凳子,將白綾拋過屋頂橫梁,苑芳見此,又看了看清若,見她將目光轉開,心知已無周轉餘地,主動站起來,對夏末說:“我自己來!”

夏末隻看了她一眼,也冷著一張臉,下了凳子,將白綾交給她。

看著結好的白綾,苑芳覺得心中無比淒涼,偷偷回頭看了看其他人,見她們表情漠然,咬了咬牙,閉眼準備往結裏鑽。忽然聽到一聲疾呼,“住手!”她愣了一下,轉過頭,看見春桃春梨陪著戚氏匆匆走進來。她頓時更心虛了,猶豫了一下,踮腳將白綾套上脖子,用腳尖踢翻凳子,整個人懸在半空。

清若愣了一下,戚氏則嚇得花容失色,急忙尖叫:“快啊!趕緊把苑芳救下來!”春桃連忙跑過去,想要把苑芳抱下來。哪知她的話沒說完,白綾一鬆,苑芳整個人就掉下來,正好壓在春桃身上。

顯然沒人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眾人都愣了一下,紅蕾最先反應過來,跑過去抱著她大哭。夏初夏末也急忙趕過去,一個扶起苑芳,一個幫忙扶起春桃。哭的哭,安慰的安慰,夏園忽然亂成一片。

清若緩過氣,看戚氏臉色比她更難看,忙幫忙將戚氏扶到一邊的椅子坐下。

戚氏好不容易才安撫了情緒,有些責怪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至於鬧得抹脖子上吊的。你這做主子怎麽也這麽糊塗,丫鬟做錯事要打要罵都行,鬧人命的事能胡來嗎?”

清若撇了撇臉色茫然絕望的苑芳,輕聲道:“夏末,把苑芳先帶下去。”夏末福身答應,攙扶起苑芳,退了下去。

戚氏滿肚子疑惑地看著這主仆幾人,待到苑芳離去,清若起身走到戚氏麵前給她行了個大禮。戚氏皺眉問道:“你這是何意?”又對夏初她們斥道:“你們兩個還站在做什麽,還不趕緊扶你們少奶奶起來……有話好好說,你這樣是作甚。”

紅蕾和夏初忙不迭把清若扶起,隻見清若低頭,用帕子掖了掖眼角,抬起頭已是雙眼通紅,淚眼氤氳,“我實在是無臉見大嫂了,,整出這種肮髒事來,還給大嫂抹黑。”戚氏聞言,心裏頓時了然,正欲開口,卻聽清若說道:“我原是好意,看春華軒人手不足才讓苑芳這丫頭過去,想是提茶倒水做些粗重活也罷,怎麽說也是幫大嫂減輕負擔。可哪知這丫頭竟然告訴她已是……已是大哥的人。”

“苑芳既是我的丫鬟又是我隔房侄女,品性如何我自是最清楚的,就是給了她豹子膽也絕不會做出如此荒唐事來……可如今,木已成舟,這丫頭又迷了心智,竟然妄想去伺候大哥。我知大哥對大嫂向來情深意重,自大嫂過門以來,從不曾納過妾……我這也是生怕大嫂為難,不得已出此下策。”

清若語速很慢,卻絲毫不給戚氏插話的機會,一番話下來,戚氏臉色變得無比難看。按清若的話來說,就是她好意讓自己的丫鬟去幫忙,結果卻讓殷奇給糟蹋了,並且知道戚氏不喜殷奇納妾,生怕破壞他們的夫妻關係,所以狠心讓自己的丫鬟以死謝罪。

且不說戚氏,就是一旁的春桃春梨都無比納悶。明明她們收到的消息並不是這樣,雖說殷奇和苑芳走到一起,她們也有撮合的嫌疑,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捉奸在床。好不容易得了這麽好的機會,半路竟然出了個程咬金,一群人折回春華軒撲了空,被殷奇一頓臭罵後,來到夏園一探究竟卻碰見苑芳上吊尋死,清若大義滅親的戲碼。

“二少奶奶,明明是苑芳她……”春梨心頭一急,她好不容易才把苑芳忽悠得暈頭轉向,主動爬上殷奇的床。如今被清若這麽一說,事情就變成殷奇的錯了,這事傳出去可不比當初殷奇把秋韻的事推脫給殷時那樣,以殷奇本來就風流好色的性子,旁的人絕對會認為這事錯的是殷奇。所以春梨才急著想要辯護,可卻讓戚氏喝住了:“退下!”

清若一副受害者家屬的模樣,一邊用帕子遮臉佯哭,一邊等著自責道:“我還想著過了年再給她配個好人家,如今怎生得好。早知如此,我便不該將她帶來,平白多了這事端。”

“好了,你也不用自責了,這事我心裏有數。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我自是知道他的性子,這事要怪起來,我也有責任,到底是你的貼身丫頭,我怎麽可能會讓她去做粗重活。也罷,旁的人我也不樂意,既然是你身邊的,我也就認了。”戚氏說得極不情願,說罷,長長歎了口氣。

清若故作不解,凝眉問道:“大嫂,你這是……”

戚氏挑起嘴角笑了一下,不知是在嘲笑清若的明知故問,還是在嘲笑自己。“這生米都煮成熟飯,難不成我還真放著讓苑芳那丫頭尋死嗎?橫豎我也有意替他納個姨娘,我這身子也不知何時才能再懷上……”戚氏聲音忽轉失落,春桃連忙扯了她的衣角,戚氏忙回過神,“讓苑芳好生養著,待看個吉日,抬她過門便是了。”

聞言,清若連忙起身,給戚氏福了福,“我代苑芳謝過大嫂。”

戚氏點點頭,算是受了禮,心裏卻老大不痛快。她好不容易出了月,想著要把大權拿回來,隨時清若把事情拋給施姨娘,說她隻是幫施姨娘的忙,而施姨娘明著說去請示殷稷山,枕邊卻跟殷稷山抱怨戚氏貪權。殷稷山如今正寵著施姨娘,便開口責斥了戚氏,連帶殷奇也下臉,夫妻之間關係越鬧越僵。原本想要捉奸在床好逼著清若主動讓權,誰知好好的戲碼中間出了岔,反過來逼她咽下這口氣,讓她如何開心得起來。

戚氏在夏園有些坐不住,便道身子不適,想回去休息,清若忙相送出來。

正巧,二門上的婆子有事來報,她看了戚氏一眼,猶豫不決,清若斥道:“有話快說,看大少奶奶作甚!”婆子被清若一喝,有些委屈,囁嚅道:“大門上的人說,門口有個女人抱著個孩子,說是大少爺的孩子,要見大少爺……”

戚氏一聽,頓時凜目掃去,把婆子嚇得打了個哆嗦,她伸手捉住婆子的手腕,捏得婆子直皺眉。“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我、我不知,隻聽說是個年輕漂亮的婦人,抱著個孩子,說是殷家的小少爺。”婆子哭喪著臉,偷偷向清若求救,心道果然還是二少奶奶好說話。

“胡說!殷家哪來的小少爺,給我攆出去。”清若斂起表情,沉聲道。

“慢著,”戚氏瞄了清若一眼,“這事就交給我處理吧。”

“也好,那就麻煩大嫂了。”清若頓了一下,客氣地說。

戚氏衝她點了點頭,給婆子吩咐了幾句,然後帶著春桃春梨揚長而去。戚氏這麽一走,清若便吩咐夏初去關院門,當值不當值都攆到外麵去,沒有天塌的大事,都不要去打擾她。想到剛剛那驚魂的一刻,清若心裏也有些忐忑,她原隻是讓夏末裝裝樣子,故意在戚氏麵前演一出以死謝罪的戲碼,沒想到苑芳一看到戚氏竟然嚇得想都沒想就把白綾往脖子上套,好在夏末早有準備,否則真是假戲真做。

“二少奶奶,您喝口茶吧。”夏末端了玉色的茶盞遞給清若,看她抿了幾口,神色稍定,挑眉問道:“苑芳呢?”夏末頓了一下才開口:“二少奶奶您放心,苑芳沒事,紅蕾正看著她。”心知清若和苑芳她們的感情,又補充道:“我已將事情的原本告知苑芳,我想她會了解二少奶奶的用心良苦的。”

清若嗤笑了一下,肩膀微微抖動,搖頭道:“我也不奢望她感激,隻能說是我當初不該心軟,平白帶了個禍端。”這還好是爬上了殷奇的床,要是苑芳膽子再大一些,把心思動到殷時身上,她就直接丟刀子給她了。

早在紅蕾跪在她麵前時,她心中早有預料,苑芳是個不敢安於現狀的人。雖然有夏末在教導,她也心底明白殷時絕不會看上她,所以在夏園還算規規矩矩。可在春華軒可不同,郎有情妾有意,幹柴烈火總是避免不了的,所以清若得知以後也不算驚訝,隻讓紅蕾勸苑芳回心轉意,畢竟戚氏不是個好對付的正房太太。

哪知苑芳像是著了魔似的,動作越來越大,甚至有些明目張膽。清若心覺有些不對勁,戚氏不像大戚氏,若有人踩著她地盤,她絕不會客氣。可苑芳這麽大動作,她都無動於衷,要說她一心在小女兒身上也有些說不過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戚氏在默許這件事。

戚氏對妾侍通房的態度跟秦氏相比,可算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剛過門兩個月,就能把風流好色的殷奇收服住,外帶把一屋子的鶯鶯燕燕打掃幹淨。這麽一個眼睛揉不進沙子的人能縱容一隻飛蛾在眼前晃,絕對是有陰謀。

果然,夏末回來匯報說苑芳被春梨安排到外堂去,活倒是清閑,但問題是外堂是最容易見到殷奇的地方,而且常常是讓苑芳一個人守著外堂。清若聽了不覺冷笑起來,這分明就是在給殷奇跟苑芳製造機會,若說戚氏對此毫不知情,那才叫天大的笑話。

而自從苑芳回夏園後,清若發現隻要不當值,苑芳定然是跑春華軒。昨日戚氏特意差人來知會清若,說今天一早妯娌二人一同去廟裏為“生病”的秦氏吃齋念經。清若自然是滿口答應,將夏園上下所有的事安排妥當後,正準備出門,春華軒忽然有人來說小小姐出事了。戚氏聞言,便緊張地要求一起回去看看,清若不好拒絕隻好跟著回去。可回到春華軒什麽事都沒有,來回這麽一折騰,清若早就沒有出門的欲望,便告了罪直接回夏園。

還沒到夏園,已經有人來稟報,夏末跟苑芳在大堂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