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法事做完,清若很神奇地能下床出門,雖不至於像殷時那般生活龍虎,但一瞧也是神清氣爽的,就是身體尚有些虛弱,走路都讓夏初攙扶著。

好容易才能走出房門,清若看著院子外的鳥語花香,心情十分舒暢,決定帶著夏初她們去給戚氏請安。秦氏被殷稷山禁足在家已經好些天了,戚氏到底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理家手段自有一套。

“二少奶奶,咱們不是要去萱園嗎?”被清若教訓一頓後,苑芳愈發自覺謹慎起來。

“如今是大少奶奶當家,咱們得先去春華軒,省得大少奶奶誤會咱們搶風頭,對吧,二少奶奶?”夏初跟清若她們混熟,也開始親熱起來。

清若點點頭,柔眼含笑道:“在我‘生病’這段期間,受大少奶奶諸多關照,於情於禮,都應該去謝過她。另外,如今大少奶奶理家,太太又是被老爺親令關在萱園,咱們就算要去也得去知會大少奶奶一聲,不然要落得沒禮貌。”其實還有一點很重要,她想讓別人知道她之前是不得已,不是為不想去伺候秦氏才裝病。

知道她要去見秦氏,殷時一再叮囑她得去給戚氏打聲招呼,省得有什麽意外,連呼救都不行。清若嘲笑他敏感過度,如今秦氏一沒自由,二沒權力,能對她做什麽事。

不過她還是聽了殷時的勸,帶了苑芳跟夏初一起過來。

起初,她還有些遲疑,雖然從進門到現在半個多月都沒見過殷奇一麵,可到底曾經結怨過,清若生怕在春華軒遇見時難免要落了尷尬。不過好在夏初告知殷奇一般都是早出晚歸,沒什麽特別事他都不愛在家裏坐著,清若這才放心前去。

果然,春桃驚喜地跑出來迎接時說,她們再晚一步,恐怕春華軒就沒人了。

“大少奶奶也要出門嗎?那我們豈不是耽擾了。”夏初好奇地問。

“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們家少奶奶不過是想去見見娘家大老爺的堂小姐也就是城東的丘少奶奶。”趁著春桃忙著給讓小丫鬟上茶時,清若打量了春華軒。

院如其名,遍地春華,室內院外的擺設布景都讓人一眼驚春華的感覺。而夏園雖然冷清了點,但綠影蔥蔥,殷時還特意為她在紫藤樹下做了一把秋千,還有幾個高低錯落的大水缸,養了幾尾錦鯉,種上幾株睡蓮,也別有夏天的意境。萱園倒是中規中矩,就是遍地牡丹,不分品種堆在一起,看似熱鬧卻顯雜亂,生生降了牡丹的身份。

聽殷時說起殷琛的院子原來是蒼暮軒,院裏的丫頭都是以冬為名,可哪知殷琛忽然來了興趣,改名叫三木軒。原因是他嫌名字太沉重,而院裏應景地種了象征忍冬破春的歲寒三友,所以改名叫三木。清若忽然覺得這個異母的小叔子倒是個有趣的人,至少比住芙蓉園的殷樂樂好處多了。

“欸?丘少奶奶原來是大少奶奶的堂姐妹啊?”夏初有些驚訝。清若瞥了她一眼,夏初忙低聲告知:“萬家後院對門也是丘家的後門,丘少爺跟二少爺曾是同窗。”

清若頷首,隻覺得名字有些熟悉,沒來得及細問,戚氏被春梨攙扶出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當了幾日的當家奶奶,戚氏的臉色比以前更紅潤明豔起來。

“這些日子勞煩大嫂掛心,今日精神爽朗就緊著過來給大嫂請安。”清若斂衽以禮,微笑說道。

戚氏也趕忙上前攙扶,口氣輕責,眼裏卻帶笑,“妯娌之間哪裏有什麽請不請安的,你如今身子可大好了?要是哪裏還不舒爽,可別強撐著。”

“謝大嫂關心,已經輕鬆許多了。”清若滴水不漏的禮儀讓戚氏有些驚訝,“聽說大嫂正要出門辦事,不敢耽擾太久,就是深恐大嫂掛心,特意過來而已。”

戚氏笑著擺手,“不是什麽急事,不過是去見娘家姐妹而已,明日去一樣。欸,對了,你進門這麽久,都沒出門過,要不等下一起過去。我那堂姐也是喜鬧的人,性子與你相仿,就是身體弱,不便出門。你要是能去看她,她定然很開心。”

清若有些意外戚氏的相邀,忙受寵若驚道:“這不大好吧,貿然登門,要不改日吧,我好準備些禮物。”

“不必什麽禮物,都是自家人。”戚氏答。

“話雖如此,但我今日實在不便出門。一來是想給大嫂道個平安,也多謝大嫂一直在旁多加看顧。”清若示意苑芳把首飾盒奉上,打開緞絨錦盒,一串酒紅偏紫的石榴石手串跟一支同色的步搖,隻不過發簪上的石榴石是用零碎料打磨成石榴子的形狀,金絲絞成花枝,石榴子鑲嵌成步搖。“昨兒收拾行李時,瞧著這步搖跟大嫂之前送來的手串顏色一致,剛好配成套,這手工不算精細,但瞧著樣式別致意義也好,就送來了。”

戚氏有些意外,這紫牙烏的手鏈她是十分喜歡,所以送回時正有些可惜,沒想清若居然還能尋到一支顏色一樣的步搖,那打磨得光滑可愛的石榴子與真正的石榴幾乎相差無幾。

見戚氏沒有推脫,清若繼續說道:“二來,想問問如今放不方便去給太太請安。”

戚氏還沒琢磨透清若的用心,卻聽她把話題轉向秦氏,不禁皺眉,“爹說過你不必再去給太太請安了,再說太太在院子靜養,怕是不方便外見。”言下之意,秦氏不一定樂意見清若。

清若哀聲道:“我知道太太定然是惱我了,我隻是想去給她道歉,怕她多心我是故意生病的。”

“太太大人大量,她不會責怪你的。”戚氏瞄了她一眼,見她臉有愧色,心中拿不定清若的用意。

“要不,大嫂陪我去一趟吧,我怕太太不願見我。”清若哀求。

戚氏急忙搖頭,她可不樂意去觸這個黴頭。要知道,如今她跟秦氏就算不是兩相對立,也絕不對不是以前那樣水乳*交融的關係。“你若是真有心,那就去看看吧,我等下還有事,怕是不能陪你去了。”

“這樣啊,好吧。”清若顯得很失望。

戚氏以為她擔心秦氏會罵她,又寬慰了她幾句,清若才展眉,起身告辭後,帶著夏初苑芳急匆匆地趕往萱園。

主仆三人來到萱園時,比之前段日子的生機勃勃,如今的萱園如同之前的夏園一般,冷清蕭肅。秋菊開門一見夏初,有些來氣,正想關門,卻睨見夏初身後的清若。眉頭一挑,提高了聲音喚道:“今兒是什麽風,竟然把二少奶奶給吹來,真是少見啊?”

“秋菊說的什麽話,不久前咱們每天都見麵,怎麽會少見呢?”清若甜甜地笑開,苑芳夏初忙擠開秋桂,給清若開道。她打量了院子的一切,皺眉道:“怎麽才幾日沒來,地上竟這般淩亂,莫不是院裏的小丫鬟偷懶了?回頭我得告訴大嫂,讓她把這些偷懶的丫頭給攆出去。”

秋菊聞言一驚,這番話跟秦氏去夏園打發丫頭時說得一模一樣,隻不過秦氏很快就把萱園幾個秋換了過去,但清若卻沒這個本事。

“就不勞二少奶奶了,我們萱園的人我們自己管。”秋菊氣得瞪眼。

清若也不理會,徑自往大堂走去,秋菊忙走過去攔住她們的去路,夏初怒目一瞪,“秋菊,二少奶奶的路你也敢擋,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夏初到底沒有夏末的氣勢,但是對於震懾秋菊也足夠了。

正在內屋梳妝的秦氏皺了皺眉,抬眼問秋桂,“秋菊在跟誰吵架?”秋桂走到窗前望了一眼,有些吃驚,“回太太的話,二少奶奶帶著苑芳夏初過來,剛剛是夏初在跟秋菊吵。是不是要我把她們趕出去?”

秦氏有些吃驚,在她被禁足在萱園的這幾日,除了廚房的人和殷樂樂,幾乎沒人來萱園。戚氏隻是捎春桃來過幾次,問有沒有需要,自己連影子都不出現。如今清若卻跑來了,她眉頭一皺,揮手叫住轉身要走的秋桂,“讓她們進來,我倒要看看她們來做什麽!”

雖然奪她掌家大權的人是戚氏,可她卻是因為清若的關係,才落了理家權,對於這兩個媳婦秦氏自然是對清若怨恨多些。但她在院子這麽久,正經的媳婦連麵都不出現,清若這個庶媳婦卻跑來了,令她不得不多了個心眼。難道清若

就在秋菊跟夏初鬧得關係正僵時,秋桂從屋裏出來,看到清若她們,先是一驚,然後笑吟吟地走出來,“我當外麵怎麽這麽熱鬧呢,原來是二少奶奶來了,快快往屋裏請。”

清若進屋卻沒看見秦氏,隻見秋桂招呼她上座後,便自顧安排小丫鬟去看茶,卻不見她進屋請秦氏,不禁有些納悶。

“太太昨兒也在念著二少奶奶呢。”秋桂說得好似她們本來就是關係融洽的正經婆媳一樣。“二少奶奶身體可是大好了?太太一直還在自責著沒能注意到你的不適,要知道你身子這麽虛,定然不會讓你做那麽多事。你如今能下床出門可就好了,否則旁的人還要誤會是太太害你生病的。”秋桂說著,口氣有些不屑,一邊偷偷打量著清若的臉色,卻見她不慌不忙,雖然神色恭謙卻不再是之前那般唯唯諾諾的樣子。

清若頷首,卻是苑芳接了話,“勞太太用心了,我們少……”

“苑芳,你真沒規矩!我與你家少奶奶說話,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插嘴。”秋桂怒道。

苑芳冷冷地回話,“我家少奶奶是來給太太請安,你不去請太太,跑來二少奶奶麵前挑撥是非是什麽用意。”秋桂一滯,望了清若一眼,見她不怒不笑。心想著苑芳何時與清若這麽親近了,夏園的丫頭不是說清若對苑芳很介懷嗎?

“二少奶奶稍等,我這就去請太太。”秋桂有些不是滋味,扭捏了一句,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