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楊媽媽還是沒有勸住荷月的回來,原因是康氏終於還是忍不住,偷偷對楊媽媽說,其實荷月的身孕是假的,隻是身體一些自然反應讓所有人都誤會了。荷月心裏清楚,所以不敢遲疑,偷偷寫信給母親,哪知她的信前腳剛到,後腳郭家的喜訊就送上門來了。
原本荷月因為孩子的事已經跟婆家人鬧得有些關係生硬,這會兒碰巧荷月有孕,婆家姑姑又臨盆。同樣是嫁給獨子的小姑寫信來求母親過去幫忙,荷月倒是大度,勸婆婆去照顧小姑子,畢竟一個剛懷孕,一個快臨盆,事情急緩輕重不同。丈夫見妻子,這般善解人意,對她更是嗬護有加,婆婆也對她另眼相待。
可到底前提都是在荷月已有身孕的情況下,她很清楚,如果被發現她身孕是假的,恐怕關係又要回到冷戰期。
“怎麽會這樣,荷月姐姐也太大膽了。”清若驚得失聲喊出來,被楊媽媽飛了個眼刀。“難道表姐夫和她大家都沒發現嗎?”畢竟朝夕相處的,不可能不知道吧。
楊媽媽涼涼地道:“郭家姑爺是個大老爺們,能知道個什麽事,她大家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估計心思都懸到她女兒身上。到底做大家跟做阿姆是不同。”
清若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慶幸荷月沒被婆婆看死,還是該為荷月不受婆婆關心而難過。
“可是怎麽可能沒發現呢,這、懷孕跟沒懷孕,還是有區別的吧。”就算孕吐可以裝,肚子可以裝,那月事總不能憋著不來吧,而且總要有大夫來。
坐在一旁啃瓜子的清如忽然一本正經地說道:“要是一個人念想過度,也會出現假孕的情況的,周家媳婦就是這樣,還有徐家姐姐。”清如的話引來母女的注意,她有些赫然,“我是聽崢哥哥說的。”
清若翻了個白眼表示“我就知道”,仔細想想,似乎這種情況更多出現在她以前的生活圈裏。大部分不是壓力太大,就是腸胃不好。“荷月姐姐過門才一年,郭家有逼得那麽緊嗎?”
清如放下瓜子,擦了擦手,蹭過去,“我聽桐月說,郭家太太好像要給表姐夫納妾。就是因為不相信荷月姐姐的肚子,不過還好荷月姐姐看得緊,把如雲給抬了姨娘,郭家這才沒什麽好說。”
“如雲是誰?”清若好奇。
楊媽媽解釋:“七表嬸的女兒,原是跟荷月一塊長大的,家裏窮,後來薦到彩秀坊做活。荷月出嫁時,尋了她做媵侍。”
低門嫁高門,都是要陪些人進去,特別像他們這種沒有丫鬟的,都會尋要好且未婚的姐妹去做媵侍。說直白些,就是後備妾,抬不抬姨娘是夫妻之間的事,但抬了就是貴妾,隻比正室低一點而已,被其他納的妾侍身份都要高。這媵侍處得好就是用來防止其他妾侍最好的人選,處得不好便是正室最大的威脅。
喜鵲就是孔安寧的媵侍,不過喜鵲自己不願為妾,所以孔安寧沒有這個壓力。
“瞧你這副模樣跟沒見識似的。告訴你,小如倒可不必,你往後也得尋一兩個的。”楊媽媽的話讓清若更加覺得世界觀崩壞,原來這低門嫁高門,都是買一送二的。
清若聽得下巴都要掉了,她主要是沒想到那個向來都隻喜歡風花雪月的文藝女居然會有如此舉動。比起某個一聽說丈夫要納妾都跑回娘家哭得要死要活的人,清若忽然很佩服荷月,以退為進,堵了大家的嘴,身邊也多個耳目。
“你也不許亂講。”就在清如在調笑清若時,楊媽媽訓了她一句。
清如表示不滿,“我沒有亂講,都是桐月說的。這事葭月都知道,老嬤也都知道。”看到楊媽媽眼中的驚訝,不禁得意起來,“桐月葭月對我是不會有隱瞞的,她還說荷月姐姐之所以跟她大家鬧氣是因為,荷月姐姐早把整個家的家仆都收服了,如今大家挑她一句不是,連表姐夫都站出來幫她。”大家還沒放出理家權利,卻發現大半軍士已經倒戈,自然會對荷月不滿。
“荷月姐姐哪來這麽些好手段。”如果是康氏,恐怕隻會教她胡鬧,莫不是康家的嫡姐妹們?
楊媽媽也道:“看來,康家人也不是不把你大妗放在眼裏。”荷月是個激靈的人,嫁到融城以後,主動跟同城的姨母們聯係。願意放下架子主動去討好,卻又不像母親那般被她們耍得團團轉,比起康氏,康家姐妹更喜歡荷月。荷月很清楚,她們雖然愛占她便宜,但好歹不會對她有危害,彼此都是互相利用罷了。
有康家姐妹在融城給荷月做靠山,又學了她們幾招治家本領,荷月這才發現母親在家中的地位遠不及蔡氏,才會提醒桐月多跟葭月、清若姐妹親近。
“荷月姐姐這番回來不是想要住到臨盆,直接抱個孩子回去吧。”清若想了一下,這是最大的可能,隻是這麽大動靜的事,郭家是怎麽想的。可越想越佩服荷月,忍不住稱讚:“荷月姐姐果然好手段,把大家支去小姑子家中,不至於趁她不在閑著沒事給表姐夫納妾。又把貼身丫鬟抬做姨娘,定然是許了她承諾,既能防著其他女人爬上來,又能幫忙理家。”
還以為夏正桐月都是個軟骨子的,荷月也好不到哪裏去,卻沒想到她可以脫胎換骨,浴火重生。三中一的中獎率雖然低了些,但好歹比完全沒有好,至少桐月跟在葭月身邊,也是有五十五十的成功概率。
“我警告你們這陣子都別出去了,都給我收心在家做嫁衣,也給我長長心眼,我可沒你們老嬤那麽好手段,在婆家受欺負在家自己要不打回去就別回來哭。”楊媽媽叨叨幾句,就離開了。
清若忍不住感慨,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她們都要成親生子了。瞥了已經投入新嫁娘的幸福氣氛中的清如,滿臉通紅正一針一線繡著未完的嫁衣,清若覺得她比較頭疼媵侍這件事。
就在清若姐妹被困在家中做待嫁新娘時,荷月夫婦回來了,而且還是大張旗鼓,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康氏早早就等在門口,看到身材豐腴圓潤的女兒被女婿攙扶著下車,立刻笑彎了眼。郭姑爺對妻子卻是嗬護備至,看著一整車的生活用具,顯然是怕她在娘家過得不夠舒適。
康氏一邊說著“回自己家帶那麽多東西作甚”,一邊對馬車上的行李虎視眈眈。郭姑爺倒是很會做人,給每個人都準備了禮物,還特意去後院屋裏給祖老太太磕頭請安。
“姑爺不必客氣,這荷月在郭家受你們照顧我們都感謝都還來不及,怎麽好意思受這麽些禮。”孔老太太收了一對上好的番嵐玉鐲,對這個孫婿也覺得順眼起來。
祖老太太哼哼兩下,孔老太太立刻噓聲,郭姑爺立刻肅言:“阿嬤,我是晚輩,孝敬老嬤跟您本就是應該。何況您還嫁了這麽賢淑聰慧的孫女給我,我才應該感激。”荷月聽到丈夫的話,也感動得熱淚盈眶,郭姑爺笑著看她,又道:“我聽說過這邊的規矩,姑娘懷孕頭三月是不能回來的。但荷月體貼我娘去照顧妹妹,我下個又得去趟遠門,讓她一個人懷著身子在家,我實在不放心,正好趁著外出遊玩順路過來,我想哪裏都比不上自家住著舒服,隻好厚著臉讓她回來小住兩個月,待我從九涼回來再來接她。”
祖老太太著他所謂順路所帶來的東西,分明就是搬家,也不理會出於什麽原因,既然東西到了人也到了,再趕他們走卻也說不過去。
“姑爺真是客氣了,荷月被慣壞的,你也別總是縱容她。”祖老太太溫聲道。
荷月聽到祖老太太這麽說,連忙激動得跪下來磕頭,被孔老太太攙住了,“你這丫頭,都懷著身子呢,地上多涼。”
“讓夏正陪姑爺到外頭休息去,荷月過來給我揉揉肩。我這老骨頭,越來越不經用了,天氣一冷就泛疼。”祖老太太作勢捶了兩下肩膀,荷月立刻領會,忙讓丈夫出去休息,自己蹭到祖老太太身邊給她揉肩。被荷月捏了幾下,祖老太太臉上也露出享受的表情,“對,就是這裏,多揉揉。”
“阿嬤、老嬤,那我先下去了。”郭姑爺作揖離開。
等郭姑爺一走,祖老太太立刻變了一副表情,製止了荷月的按摩,低聲冷哼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給我交代清楚。”
荷月早料到祖老太太會有此一問,忙誠惶誠恐地說,一邊說還一邊掉淚,聽得孔老太太驚訝得說不出話,“老嬤,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大夫說興許是我妄念過頭了,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可是我不敢回去告訴他,知道我有身孕時,他可開心了,連大家對我都溫和許多。我怕我要是說出來,我們之間、我們之間……”想起母親一邊勸她和離,婆婆又還想給丈夫納妾,荷月也心神疲憊。
“你怎麽這麽糊塗啊!這事能瞞得了多久,難道你要住到臨盆不成?”祖老太太氣歸氣,到底是自己的孫女,更多是心疼。“如雲這丫頭是不錯,可她也沒見過大世麵,你就信她能堵得住?”
“堵得住也好,她就是唯一的妾,我當她是姐妹,堵不住我也不幫不了她。”荷月眼神漸冷。
祖老太太看了,隻得無語搖頭,“那姑爺這邊你怎麽處理?”
荷月頓時有些泄氣,“我跟衛娘子拿了藥,每天都盯著他吃,可是情況都沒有好轉。如今不管是為了我,為了郭家,我也得生個兒子回去。”荷月說著,眼神變得堅定,“老嬤,求求您幫幫我,他對我很好,我不想和離。”
“你這樣讓我怎麽幫?!”祖老太太揉揉胸口,覺得心裏十分擁堵。
“尋個借口,讓我住到臨盆就好,隻要我有兒子,他有再多妾也沒用。”在所有人都不可能有身孕的情況下,正室就是完勝妾侍的,更何況,她如今與丈夫恩愛正濃。
祖老太太歎了氣,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