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們記得不久前楊媽媽才被喊去給孔安寧做思想工作,這算算日子,才過去多久,馬上就要到臨盆的時候了,難不成還出什麽岔子。屋裏大人們們聊著八卦,屋外小姑娘們也不差,互相分享著自己聽到的家長裏短。
“怎麽可能?!小姨丈明明對小姨那麽好。”清如不可思議地喊了一聲,立刻被葭月捂著嘴,埋怨地瞪了她一眼,朝裏屋使了使眼色。清如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在背後議論長輩是不對的。
葭月不以為意地冷哼了一聲,“有什麽不可能的,就想我荷月姐姐,之前看著姐夫對她多好,過門以後不照樣變了模樣。”
桐月不滿地為自家姐姐姐夫辯護,“才不是呢,至少大姐夫不會納妾。”
“遲早而已,不然你看小姨丈對小姨多好,最後還不是被親家婆婆塞了個女人過去。”葭月雖比清如小了兩歲,可口氣態度可一點都不像十三歲的小姑娘,慢條斯理地對堂妹說道:“小姨怎麽說還為小姨丈生了個女兒,瞧著肚子裏還有一個,這會兒親家婆婆都敢這麽做,你不想想荷月姐姐如今是一子未出,郭家又不肯承認是姐夫的問題,指不定要說是荷月姐姐不能生,然後就納一堆小的進來。”
“才不會!大姐夫不是這樣的人。”雖然僅僅比葭月小一歲,可桐月的嘴巴遠不如葭月利索,氣得小臉漲紅。
葭月也不逗她,“你也別氣,我就是照實說罷了,要是沒有當然是最好。荷月姐姐也是我的姐姐,我又何嚐不是希望她過得好,對吧清如表姐。”被點到名的清如忽然回神,有些茫然地看著她,“清如表姐怎麽也學了清若表姐發呆的習慣了。”
清如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可是,小姨丈對小姨那麽好,他怎麽、怎麽可能同意。”
“再好又怎麽樣,這妾是他阿姆給的,小姨性子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前已經惹了她大家生氣了。就算不進門,擺個人在旁邊,小姨心裏還能不添堵。”葭月心裏為孔安寧打抱不平,“說老實的,我也相信小姨丈不會同意,隻是那人就擺著,爬上去是早晚的事。”
“呸呸呸,小姑娘家家的,別說這麽不害臊的話。”清如被葭月不以為意的話說的極難為情。
葭月瞄了她一眼,嗤笑道:“清如表姐是沒見過不害臊的,二姨家的姐姐,六個中有四個做了小的,你能說她們不害臊嗎?不但如此,做了妾還好意思跟阿嬤要嫁妝,這才叫不害臊呢!”
清如聽得眼睛都瞪圓了,嘴巴張得老大,“二姨怎麽可以這樣!”
“還不是為了她家毛毛!”這會兒桐月也跟著吐槽,“說是得囤些東西給毛毛當老婆本,真不知道拿著自家姐姐的賣身錢有什麽臉麵去媳婦。”
清如揉了揉腦袋,今天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了,怎麽她們在木雲守孝這段日子,竟然發生了那麽多事,並且一件比一件勁爆。“等等,等等,不說二姨的事,咱們還是說會小姨吧,到底是怎麽回事。”葭月正要開口,蔡氏就從屋裏出來,把她喚了回去,說是有事交代,桐月對清如吐了吐舌頭,假裝繼續研究繡品。
發昭玩了一陣子也有些疲倦,楊媽媽去跟蔡氏要了張小被子,幫發昭蓋在身上。祖老太太也免了清若的伺候,問她要是不嫌煩就找個杌子坐旁邊。清若有些吃驚,這些大人的話題,適合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聽嗎?但楊媽媽也沒反對,她便自覺地把凳子搬到楊媽媽身邊,幫忙照看著發昭。
祖老太太抿了抿剛換上的香片,長長歎了一口氣,“雖說親家母這樣的安排也沒錯,四姑爺長期在平服,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安放太多下人又怕上官看了說他嬌氣,所以才把她屋裏的丫鬟喊了去照顧四姑爺的起居。再說了安寧生了童童以後,緊接著又有了,四姑爺又是年輕力壯的時候。”祖老太太頓了一下,半句話就省略過去,“安寧是瞧見你和淑節長大的,打小就拿你們跟兩個姑爺的事當榜樣,如今四姑爺鬧出這個事,她心裏怎麽好受。”
清若在心裏幫祖老太太整理思路,簡單來說,就是衛濛在外工作沒人照顧,回到家孔安寧又一直有孕,無法解決衛濛的生理需求。衛夫人生怕自己的兒子憋出病來,主動給兒子丟個女人,又因這個女人是自己身邊的丫鬟,知根知底,也有意思打算安置在衛濛屋裏。孔安寧懷孕中已經有些神經脆弱,知道婆婆居然給丈夫納妾,又不好對婆婆丈夫發火,便對那未來的妾頤指氣使。結果,一個抹著眼淚去訴苦,一個仗著身孕拍桌子,不管是誰都容易產生情緒偏差。
倒不是想給衛濛找借口,清若單純認為,這件事孔安寧確實做得不好。不就是個妾,擺脫不了的話就給個名分丟一旁,抓住丈夫的心才重要。可退一步想想,如今殷時以後納妾,她鐵定也會氣得跳起來。殷時和發策不同,她能忍受發策納妾,卻不允許殷時有二心。
“這親家母太過分了,怎麽說安寧肚子裏還有個孩子,這麽氣著她,不是故意跟咱們孔家過不去嘛。”楊媽媽也怒不可遏。
“誰說不是呢,可是那親家母倒是禮數周到,說是怕安寧有身子,尋了個丫頭幫她分擔家務,也沒說要納妾。隻是安寧這心眼,怎麽能容得下一個有心思的人在身邊。”孔老太太也同樣唉聲歎氣。“四姑爺這幾天直接請假在家,怕的就是安寧想不開。昨日還自己親自跑上門,跪著認錯。你說,這孩子好好的,讓我又能說什麽。”
“那是你的事,要我知道他上門,立刻就給趕回去。自家媳婦在家難過,自己解決不了,跑來跟丈母娘認錯有什麽用,難道要丈母娘幫著勸女兒納妾嗎?”祖老太太沒好氣地說,忽然她看向清若,“若丫頭,往後你也要仔細了,那些有錢人家不是你想就能攀上去的,苦了自己不說,還連累家裏人擔心。”
清若被點到名,急忙起身行禮,“老嬤教訓的是,清若知道了。”
見清若如臨深淵的模樣,緩了聲音道:“你也別怕,隻是說說而已。清如看是機靈骨子裏還是畏怯的,你雖沉穩心裏的想法未必會比你小姨的少。這姑娘家,心別太大、太野,尋個厚道人家不高不低過一輩子才是正經。怎麽說有娘家在你身後給你撐著,讓你訴苦,要是跑得遠了,尺子再長也有夠不著的時候。”
聽著祖老太太似有深意的話,清若頓時汗流浹背,不知她是否在暗示殷時的事情。偷偷望了楊媽媽一眼,她倒沒什麽反應,不像是她告密的樣子,清若這才稍稍安心。
“清若記住了,我明兒起就留意這前前後後三條街以內有誰家要娶媳婦的,我立刻自薦了去。這樣老嬤就夠得著了。”清若極認真地點頭應是。
祖老太太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噗呲一聲,搖頭笑道:“瞧瞧,我還說她別像安寧呢,這口氣跟安寧學了十足。”
孔老太太也跟著笑起來,“外甥肖舅,尚武尚文可沒她這麽機靈。我看這丫頭除了性子比安寧定一些,心思跟她多,嘴巴也甜,要是夏正往後也能找這樣的媳婦來活躍活躍就好了。”
聞言,清若頓時鬆了口氣,原來她們是想給夏正說媒啊。朝楊媽媽使了使眼色求救,楊媽媽卻轉頭避開,她氣得咬了要牙,然後抬頭笑道:“阿嬤,你都說我像小姨了,夏正表弟可是最怕小姨的,你就不怕表弟知道以後連我都不敢見了。”開玩笑,她對那個一本正經老學究的表弟可提不起一絲興趣。
“那孟陽呢?”祖老太太故意逗她。
清若皺了皺眉,深深歎了口氣道,“這個更厲害,我怕我以後鬥嘴鬥不贏他,到時老嬤幫誰都不對,內外不對理。這才剛剛答應要讓阿嬤、老嬤安心,我要是跟表弟在一起,以後打起來,你們幫誰呢?”
清若輕輕巧巧的一句話,把祖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指著她搖頭道:“這丫頭比安寧還厲害,以後姑爺還不得被欺負死了。”
“老嬤,你怎麽能這麽說呢,難不成我還得被欺負老嬤才開心嗎?”清若見能岔開話題,更加賣力演出。
楊媽媽急忙罵道:“渾丫頭,怎麽跟你老嬤說話的。”看楊媽媽伸手要打,清若像隻小兔子一樣跳起來,躲到祖老太太身後,對楊媽媽扮鬼臉。
“別罵別罵,說了這麽會兒話,氣氛都悶死了。好在留了她在身邊,要不,我今晚得愁得睡不著。”祖老太太拉著清若到跟前,“以前不見著你這麽皮的,怎麽越大越鬧騰了。”
“這不叫鬧騰,不管嫁近嫁遠,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如今阿姆有了弟弟,是不待見我們姐妹倆的,還不如趁著沒出嫁多跟阿嬤、老嬤親近親近撒撒嬌。”清若笑著說,口氣卻很認真,把孔老太太說得有些紅了眼眶。
“是啊,嫁近嫁遠都是別人家的,看著安寧這樣,我也不好受。”說著,掏出絹子暗暗拭淚。
祖老太太難得沒有打斷她的情緒,隻是跟著道:“但願她這一胎是個兒子,說話做事會多一些底氣。”
清若收起嬉皮笑臉沒再開口,這就是封建社會的壞處,不管娘家人多好,不管丈夫多疼你,若婆家要納妾,也是不能說不的,否則會被議論說妒婦。這跟富貴無關,整個社會風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