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夏日的記憶,臉上的成熟

走在熟悉的大街上,看著霧霾朦朧中的世界。孫曉青心中百感交集,本想著上次離開之後再也不回來,可是未想到造物弄人。這才時隔幾日,就要再次踏足這片厚土。在酒店裏跟孫有波的對話依舊響徹在耳畔,可是她的心中卻不著急, 車道山前,船到橋頭,如果他真有了殺身之禍,她也有了可以出現在他麵前的機會。

畢竟,她的心中一直都有他。

“出租車。”

一輛出租車飛馳而過,孫曉青趕緊叫了車。

出租車停在遠方,孫曉青跑過去坐在副駕駛上。的哥是個老上海,四十多歲的年紀,頭發全禿了。孫曉青上車之後的哥隨口就說了一句上海話:“儂去啊裏的。”

孫曉青下意識有些愕然,的哥又用普通話說:“你去哪裏?”

孫曉青趕緊說:“福地小區。”

的哥轉頭看了看孫曉青,有些奇怪的問:“看你這樣貌,不是上海人?”

孫曉青笑了笑不說話。

孫曉青沉默,的哥也隻好不說。從她所在的酒店到福地小區需要很遠,的哥心裏鬱悶,就存心想繞點路。孫曉青卻慧眼如炬,讓的哥實在有些苦逼。孫曉青笑了笑說:“我在上海生活過快十年,這裏的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

“那你還不會講上海話?”的哥問孫曉青。

孫曉青笑著說:“想忘掉一些人一些事,結果卻隻忘了這裏的語言。而人和事,卻留在了心中。”

的哥有心想跟孫曉青多聊兩句,畢竟天底下任何男人都是喜歡漂亮女人的。可惜孫曉青卻不願意對陌生人說太多事兒,車到福地花園小區,孫曉青下車看著比之幾個月前更漂亮的道路,裹了裹衣裳,走進路邊的咖啡店。咖啡店裏的女人趴在櫃台上麵,一臉懶散,眼睛裏就好像是丟了魂兒一樣。她的手邊放著一本《曾國藩家書》,這不是她喜歡看的東西,不過此時卻像是她的至寶一樣。

孫曉青走進來坐下,也不見女人過來問她喝什麽。

她輕咳了一聲,女人才從夢中醒來,她趕緊走過來問孫曉青要喝什麽。孫曉青卻仰起臉,看著幾個月未見,她茫然陌生的麵孔,說了一句:“婉玉,你還好嗎?”

夏婉玉眉頭一皺,不明所以。

她給孫曉青倒了一杯咖啡,坐在孫曉青對麵,奇怪的看著孫曉青,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眼前這個女人認識自己。最近自己的臭大叔有好幾天都未回來,而且身邊的人好像都在瞞著她什麽一樣,她也總感覺有什麽事兒要發生,心情不太好,整天鬱鬱寡歡的,有時候晚上睡覺時還能做噩夢醒來。昨天那個姓王的女人來了,對她說了一堆怪話,可是她卻聽不太懂。

家裏的馬曉丹也離開了,來了一個叫小楠的女孩。小女孩十分聰明,但是她總感覺她們在瞞著她什麽。她有看娛樂八卦的愛好,可是最近家裏的電視機都壞了,至於他店裏的網絡,更是斷了好幾天了。她聯係自己的臭大叔,也聯係不上。她有時候就想,他會不會是玩過自己之後,像混蛋一樣,將自己拋棄?

這麽想著,夏婉玉更是無奈。

孫曉青來之前,她去夏天地產公司裏鬧了一圈。全公司上下忙碌不堪,劉計洋最後無奈,隻能告訴她,讓她先回去,有什麽問題問小楠。可是……

小楠是個啞巴,問她能問出什麽?

此時見到這個女人叫自己婉玉,夏婉玉有些驚悚的看著孫曉青。

孫曉青笑著說:“我是你的朋友,聽說你出車禍了,就過來看看你。現在看你這麽好,我心裏蠻欣慰的。”

“啊?”夏婉玉有些驚詫的看著孫曉青,她不記得自己有什麽朋友啊。孫曉青笑著說:“你失憶了,所以不記得我。我就是來看看你。”

“哦!”夏婉玉感覺腦子裏麵有點淩亂,不知道這都是怎麽回事兒。

孫曉青坐在夏婉玉對麵,跟夏婉玉聊到了晚上九點多。全部都是說一些可有可無的事兒,並且從未說起過以前過去。她隻是跟夏婉玉聊人生,談未來。她在說,夏婉玉在聽。一聽一聞,相得益彰。孫曉青告辭之後,夏婉玉坐在原地怔神了好久。等小楠在家裏等著急來找她後,她才猛然一怔,仰起頭看著小楠,天真的眼神,慢慢變的銳利起來。

從最開始,那一部分潛藏在大腦深處的記憶,就與夏婉玉的身體失去了聯係。無論我再怎麽努力,都於事無補。但是在某些人的麵前,在某些反應之下,那原本被遺忘的一切,全部都變的真實起來。夏婉玉站了起來,離開自己的咖啡店,回過頭去看牌子,默默念了出來一句:“生如夏花!”

聰慧的小楠看著跟剛才變的不一樣的夏婉玉,一雙眼睛裏全部都是驚愕。

夏婉玉轉過頭看了看她,笑著說:“小楠,你現在可以叫我夏姨。”

“啊!”小楠驚訝的叫出聲來,夏婉玉轉身離開,小楠才反應過來,她激動的追上去,猶豫片刻問夏婉玉:“你什麽都記得了?”

夏婉玉笑而不語,但是她臉上的笑容,卻帶上了經典的嫵媚與強硬。

一夢千年,夢醒其實就在片刻之間。

……

那日我從海上回來之後,剛一下船,就被一群自稱是警察的家夥帶走。他們將我帶到一座封閉的空間裏麵,四周全部都是黑暗。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兩個家夥來帶我出去。我坐在刺眼的白熾燈前麵,看不清楚我對麵坐的是什麽人,他們問我夏婉玉的財富從那裏來的,問我當初張青石是怎麽死的,問我有關曾經的一切。如果這些罪名真的落實,我完全可以死一百次。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

在強權麵前,我真的不堪一擊。

我不說話,他們也不體罰我虐待我。

他們要擊潰我的精神,而我則坐在幽暗密閉的空間裏,除了沉默就是沉默。慢慢他們開始不讓我睡覺,原本明天三頓好吃的飯菜變成了難以下咽惡心至極的飯菜。我就像是囚犯一樣,忍受著他們的虐待。我的生活,一片昏暗。可是我卻知道,這並不是我能逃脫的。

因為我現在麵對的,不是一個我可以戰勝的敵人。

在有些強權麵前,一個人的能力其實完全可以忽略。

我躺在狹窄黑暗的空間裏,仰望著四周黑不見五指的黑暗。第一次開始渴望外麵的陽光,外麵夏日時刺眼的陽光。我開始感覺到害怕,開始感覺到恐懼。我甚至想要放棄,他們再次問我話的時候,刺眼的燈光讓我感覺到有些難受。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棄。

再度進入沉默不語。

我坐在黑暗的空間裏,開始想象一切,開始背誦一切我以前見到的文章句子。

其實。

有時候自己嚇自己,才是最可怕的。

我不知道,我被禁閉多久,但是等我有一天見到陽光的時候。我卻見到了一個我期待著,並且在裏麵恨了很久的女孩。

木木!

我見到木木的時候,是在一座院子的後麵。

那天我一如既往坐在黑暗的空間裏麵,去享受屬於自己的寧靜。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將我帶出去。他們並不將我帶到審訊室,而是將我帶到了外麵。我離開黑暗的屋子,第一次見到陽光,陽光很刺眼。不過外麵冰冷的空氣,讓我知道此時已經離我進去有很長一段時間。在院子的正中央站著一個女孩,女孩穿著白色長裙,頭發散在肩頭,臉上不施粉黛,身材嫋嫋婷婷。

女孩背對著我,我看著她。

我知道這是木木。

身後的警衛離開,我四周看了看,發現這裏是在一座山中。周圍都有很高的牆壁,牆壁上麵有電網,後麵有一座大門,大門上麵有一個巨大的鎖,即便是拿到鑰匙,以一人之力也不能出去。這裏就好像是一座深淵一樣,讓人在黑暗中享受這裏的一切。

我苦笑著,並未去叫木木。

這段時間來,我恨過她。

當我自己一個人呆在黑暗的空間中,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麽樣的時候,那種發自內心的恐懼,讓我的精神變的像眼睛一樣脆弱。可是此時看到木木,我卻並未罵她,而是靜靜的看著她的背影。她並不轉過來,而是默默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鬼使神差的走上去,轉過木木的身體,看著她的臉。她臉上的劉海很長,足到眼角的位置。近距離看著她,我發現在她的劉海下麵,在她眼睛後方太陽穴的位置上麵,有一個像蜈蚣一樣的疤痕。原本一張清純白淨的臉頰,在這道疤痕的映照之下,顯得成熟許多。

我並未問她這道疤痕是怎麽來的,而是將她抱在懷裏,她含著淚水。

我對她說:“都不容易。”

木木並未跟我說任何有關這個事兒的進程,她隻是告訴我,我可能還要在這裏麵過上一段時間。而她,則要去澳洲。如果這次去澳洲還會回來,那就證明她這一輩子,也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可能。

她說的很玄乎,我聽不太懂。

可是看著她的眼睛,我也知道。

她過的並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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