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惦記的五年

李伯站在門外,透過虛掩的門,望著相依為命的祖孫,手裏的提著湯的保溫瓶幾乎要拿不住。

那低低的哭聲,竟說不出的悲傷。

“老李,站門口那幹嘛,怎麽不進來?”安正中望著門外的

李伯低下頭,收拾了一下心情,慢慢的走過,微笑的開口說,“老太婆熬了點魚湯,老爺來嚐嚐。”懶

安正中伸手擦擦宮藤戀小臉上縱橫的淚滴,和藹的沉聲說,“爺爺想喝你李嬸熬的魚湯呢,小戀不幫爺爺端過來嗎?”

宮藤戀胡亂的點頭,幫忙扶著安爺爺坐起身來,在背後墊下了一個枕頭,讓安爺爺感覺舒適一些,才微微起身,端著裝好魚湯的碗,細微的抖動,掩藏聲音裏濃濃的憂傷,輕輕的說,“爺爺,喝魚湯。”

安正中根本沒有胃口吃下任何東西,隻是想他們安心,無奈的一口一口咽下。

可翻滾的胃,沒有放過他,又是折騰了一番。

許久,整理好安正中吐出的汙穢物,在李伯幫忙更換了幹淨的衣物,安正中的精神本來就是不太好,這一折騰已經疲憊的睡下了。

宮藤戀一直守著安爺爺,不願離開。

她害怕,一轉身,爺爺就到了她看不見的地方。

李伯不認她繼續這樣下去,把她叫到醫院的花園裏,語重心長的開口,“小戀,生死有命,有時候人終究是抗爭不過老天的,你不能一直這樣沉浸在悲傷裏,盡管老爺……真的時日不在多了,還有半年,那這個半年,你需要讓老爺過的舒心一些,你這麽傷心,他的心裏也不會好受的,唉!”李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蟲

“至少,你要開心一些,不要讓他連心裏也難受……”後麵的話,李伯已經無法再說下去,安正中對於他來說,不像主仆,更多的像一同生長,陪伴的兄弟。

兄弟要走了,他什麽也做不了,卻隻能接受。

宮藤戀心裏一酸,默默的點頭,“李伯,我知道,真的知道,隻是我……”隻是她沒有辦法一下子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那樣鮮活的一個生命,讓自己看著他一點點流逝,如何能……

他是她生命最重要的人,甚過給她生命的父母。

從睜開眼睛,第一次看這個世界,爺爺給予的心血與精力,慈愛,包容……那些所有的一切的記憶都是那麽深刻,難道不用多久,這些都隻能是回憶了嗎?

不甘,不忍,更是痛……

“好孩子,李伯知道……”

宮藤戀在醫院守了一晚的夜,第二天安爺爺醒來,精神稍微緩和了一點,在孫醫生的要求下,可以進食一些清淡的食物。

若不是孫醫生和大家的不許,估計安爺爺一醒來就準備出院回家了。

宮藤戀是看著安正中吃完晚飯,才回的司徒夜的公寓,那個稱為“家”的地方。

屋裏十分的安靜,顯然沒有主人在家。

宮藤戀隻是淡淡看了一眼,轉身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泡了一個長時間的澡,幾乎快要睡著,這兩天她一點也沒有休息,整日整夜的守著安爺爺不放,就怕會有什麽突發狀況。

直到浴缸裏的水一點點涼下來,冰到她的肌膚,才睜開迷蒙的雙眼,隻是裹了一條幹淨的浴巾,歪在床上睡去。

夢裏,宮藤戀不安的做夢。

有關安爺爺,有關宮家,有關司徒夜,以及一切與她相關的人……

幼兒園裏,一群小孩子把她推到在地,欺負她,羞辱她,“沒爸沒媽的臭小孩!真臭!真臭!”

“可憐鬼!”

“野小孩!”

“沒人要!”

“哈哈,沒有人要的小孩,和一個奇怪的老頭子,宮藤戀你和你爺爺都是小可憐!沒人要!”

……

從小她就是倔強的,她不怕被罵,爺爺說過不要與人一般見識,可她不許別人罵爺爺,那個把她當公主一樣寵愛的爺爺。

他是她最親最親的人。

最後她被爺爺慘兮兮的領回家,可那些罵她的小孩子更是慘兮兮的灰頭土臉的被接走,所有的人都好奇,那麽瘦弱的小女孩,哪裏來的力氣與勇氣,挑戰了幾乎整個班級的孩子,雖然結局不如意,但宮藤戀認為,自己也是沒有吃虧的!

那時她很小,幼兒園的孩子都不在單純了,整天這個小孩家有錢,那個小孩家有名,再那個小孩家有勢,隻有她被孤立起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沒有爸媽要的孩子。

她哭著回去問爺爺,爺爺摸摸她的小腦袋,寵溺的說,“我們家小戀是可愛的寶寶,怎麽會沒有人要呢,是爸爸媽媽太忙了,等他們忙完了就會來接你回家。”

這那漫長的童年裏,宮藤戀不再吵也不再鬧,安靜的乖乖的,因為爺爺說,爸爸媽媽是在忙,他們會來接小戀回家,就耐心地等候。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年,轉眼之間,就這樣過了十二年。

宮家來人了,她回家了。

媽媽很冷,爸爸很冰,哥哥很酷。

家有了,卻冰冷的要凍結了她。

再後來,她一點一點的長大,不再有期待,那是最不值得相信的東西。

不再有期盼,那是最殘忍的事情。

爺爺給予的溫暖,那個十二年伴隨她度過許久許久的孤寂的,寒冷的不是冬天的冬天。

隻要爺爺問她,問爸爸,問媽媽,還是問哥哥,問她的新生活。

答案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好。

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她隻想快快長大。

離開那個家,陪著爺爺一起,慢慢到老。

隻是人生總是有意外,十四歲時,安爺爺帶著她到司徒家給司徒爺爺過壽,她見到了那個倨傲的,冷峻的司徒夜,彼年,他是個大她七歲的優秀後生。

司徒爺爺讓他帶著她出去轉轉,宮藤戀以為他會拒絕,可沒有想到,冷峻的司徒夜居然朝著她低聲的笑了一下。

真的帶著她出去了。

去了她想望不知道多久的遊樂園。

不說話,沉默的陪著她一點點的玩各種各樣的娛樂設施。

離開時,她還意猶未盡的回頭望望。

司徒夜啞然的逗她,“還想玩嗎?”

宮藤戀點點頭。

“那就好好聽話,不許和別的男孩偷偷跑來,要乖乖長大,等著哥哥來娶你,再帶你來。”小小的她,不知道“娶”是什麽意思,但她沉默應聲了,從此心裏惦記上那個除了爺爺外,第二個給予她微笑的男人。

他一句玩笑的話,她記了五年。

可那個人,轉身已忘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