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因此,當天晚上,程諾小朋友還是在學校裏知道了這件事。
如今外麵對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眾說紛紜,無亂猜測,惟獨當事人靳岩和孫兆輝卻始終不表任何態,這讓外界的揣測與議論更加激烈,以至於連學校裏的小學生都知道了。
程諾一不小心就得知了此事,就哭著要媽咪,等知道媽咪出了事,並且可能永遠不醒來的時候,程諾狠狠的抱著靳岩拳打腳踢了很長一段時間,直至完全苦累,他才罷了。
在此期間,靳岩也一直無聲地流著淚,緊緊地抱著諾兒,讓他盡情的在自己懷裏撒潑。
程嵐出事以後的幾天,她病情穩定了下來,醫生再一起明確的確認,程嵐下半輩子都會在床上躺著度過日子了。
聽到這個消息,靳岩原本就早已經疼地麻木了的心,這一刻又微微酸楚疼痛起來,就連他整個人,都因此而狠狠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要知道,他可是一個大男人了啊,竟然連站都站不穩了,這又是一個怎樣的打擊?
而在這幾天,他也終於用勇氣帶著程嵐原本衣服口袋裏的照片和報紙去了他父親的別院。
他父親因為前幾年患上了老年癡呆症,因此,這些年一直留在別院裏請了專門的家庭醫生與看護,一起在山上的別墅裏靜養。偶爾的時候靳岩也會來看看這個威嚴的父親,但是每次逗留的時間不多。
也許是因為父親年紀大了,這些年父親的病情漸漸加重。
他知道他父親當年風流韻事很多,以至於讓母親恨他,甚至還讓母親遷怒到他的身上,就連跟他也一直不是很親近。也許是因為習慣的原因,以至於讓他成年懂事了,都因為這個原因,還是和父親親近不起來。
到了靳文博的別院裏,靳岩推著輪椅,陪著早已經神智不清的父親在山上院子裏走了一圈。
雖然他一直沒有說話,但是一向神誌不清的靳文博,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沉重心思。
靳文博偏了偏他那因為癡呆癲癇而傾斜顫抖的頭腦,好努力地才轉過頭來,斜著他那早已經看不清人的眼睛望著他,依依呀呀,像是小孩學語一樣。
雖然讓人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麽,但是靳岩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畢竟,他陪著他一起活了三十年。
拿出程嵐母親的照片和報紙,緩緩遞給他,然後靳岩一個字都沒說,就這樣一直站在一旁。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靳岩突然發現,自己的父親一直看著程嵐的照片,直至很久以後,終於流下了眼淚。
明知道麵前這位有著過錯的男人是聽不懂自己的話語的,但是靳岩還是忍不住在他輪椅的旁邊找了個位置緩緩坐了下來,並且一字一句地將他知道的這個故事告訴靳文博:
“爸,看你這反應,你應該還是能夠微微清楚,照片上的女子是誰吧!
沒錯,她的名字叫程嘉茹。正是你年輕時候,四處獵豔中的一個女子。”
微微停頓,靳岩狠狠吸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
“雖然我能理解你年輕時候的多情,但是我卻不能理解你的不負責任。
尤其對於你如此無情的去傷害一個少女,一個那麽愛你的少女,一個為你生了一個女兒的少女,我還是無法理解。
也正因為你讓這名小女兒淪落在外,你可知道,如今你手裏捧著的照片,這名少女和你所生的女兒,因為不知道當年所發生的事情,不知道她和我本身就是親兄妹,以至於我和她亂*倫,結婚生子……
當然,這還並不是最悲慘的。
最悲慘的就是,你的這名一直流落在外的女兒,因為無法接受突然知道的這個事實,以及無法接受我對她的傷害……已經跳樓自殺,現在已經在醫院躺著,成為植物人。卻徒留下她那才八歲大小的孩子,以及無限懺悔的我……”
說到這裏,靳岩又再一次想起自己那晚對她的絕情。
他想,若非自己對她這般無情無義,這般狠心絕情,她又何至於去絕望地自殺?
她那麽怕疼的人,如此激烈的做法,該是多麽的絕望傷心?
說到底,還是他的錯……
想到這裏,靳岩不知不覺,又無聲地流下了眼淚。
含著淚水,他和靳文博一起無聲地坐在院子裏上坡上,望著山腳下莊稼,一起默默懺悔……
或許是因為這樣突如其來的消息讓靳文博太過震驚,以至於讓他這樣一直癡呆癲癇的人,陡然間都嚎天大哭了起來。
他一邊哭,一邊陡然間站起。
也許是太久從未站起過,陡然間站起又起伏太大,一個不穩,他就連人帶輪椅的一起滾落到上坡下去。
靳岩一直處於自己的悲傷中,也從沒想到過他這在輪椅上呆了好幾年的父親,竟然會突然站起,因此他也一時沒有注意。
等他發現的時候,他立刻伸手去救他。
可這一撈,卻隻撈到了輪椅,而他,還終究是因為一個不慎,跌下了上坡。
上坡其實並比高,大約隻有三米長度的樣子。但是斜坡上卻撒著一些尖尖的碎瓷片,原本是用來防盜和防止一些野生動物突然夜間侵襲別墅的,卻不料有人會一個不慎滾落了下去。
頓時間,一些尖尖的瓷片,立刻將老人皮膚劃破。
因為一直在滾落的原因,很快就老人身上就被劃破了很多傷口,更一個不慎,就劃破了某一個動脈血管。
靳岩立刻一邊呼救家庭醫生,一邊越過這些有碎玻璃的上坡,下達到山坡下青草地上去營救他的父親。
大約十分鍾以後,老人終於在家庭醫生和靳岩的努力下,被抬到家裏開始營救。
因為老人身上多處受傷,而且多處是被劃破了動脈血管,血流不止,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以後,又因為老人造血功能不是很強,害怕失血過多,供血不足而亡,家庭醫生建議立刻輸血。
因為家裏這時候人員並不多。
在這種情況下,靳岩想也沒想,就主動提出要輸血給父親。
可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竟然是AB型的血,而他,竟然是O型血。
靳岩並不是傻子,從遺傳學的角度,AB型的血是絕不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的,就算他母親是O型,他都不可能是O型,因為有他父親的基因存在,他一定會至少是A型血或者B型血。
靳岩腦子裏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豈不是和程嵐其實並非兄妹?
這一刻,他又立刻想起了前幾天他讓人特地去調查的結果,程嵐那天帶著程諾去了醫院,檢查的項目,兒子都非常正常,根本就不像是一個近親結婚生下來的孩子的樣子。
如果……真是這樣,那以後程嵐醒過來以後,她也再也不用為這件事而煩惱了。
想到這裏,他心底終究還是閃過一絲欣喜。
立刻打了緊急救援電話,讓醫院帶著足夠的相應血型的血過來以後,又將他父親送去了醫院。
因為有醫生及時止血包紮的緣故,因此,靳文博雖然身受重傷,但是卻是一些皮外傷,輸了足夠的血以後,他的病情就被控製了下來。
而後,靳文博一直陷入了昏迷。
三天以後,他緩緩轉醒。
令人覺得神奇的是,這時候,靳文博竟然奇跡般的好起來了。
而在這三天裏,靳岩也因為自己的懷疑,拿著他父親的血樣,以及程嵐的血樣,還有他自己的血樣,專門做了幾分親子鑒定。
最後結果證明,程嵐是靳文博的親生女兒,而他,並非靳文博的兒子。
最後結果顯示,他和程嵐,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帶著這樣的疑惑,靳岩又進行了進一步的調查。
他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進展毫無頭緒,而這時候,靳文博緩緩轉醒。
醒來的他,癡呆症反而突然好起來了。
而且,他醒來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求去見程嵐。
病床上的程嵐,雖然每天有靳岩的悉心嗬護,但是還是一臉慘白。
看著程嵐那和程嘉茹極其相似的麵孔,才悠悠轉醒的靳文博,這麽大一把年紀了,竟然又一次哭倒在女兒的麵前。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靳岩看著父親的樣子,似乎根本就不像是那個故事裏的男主角那麽絕情絕義的一個男人,帶著如此疑惑,他朝他父親問道:“爸,看你還是挺在乎嘉茹阿姨的樣子,我想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這是一句陳述句,而不是請問句,這樣態度的靳岩,足夠顯示他要知道這件事的決心。
畢竟,這是程嵐當時在跳樓前唯一擺脫他的事情,他怎麽都一定要為她做到。
頓了頓以後,他又繼續問道:“而且,在程嵐跳樓之前,她還讓我問你,你這一輩子,到底有沒有愛過嘉茹阿姨。”
聽著這話,哭慘了的靳文博才緩緩抬起頭來,將當年的事情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