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香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嘀咕了一句說:“怎麽回事?一臉晦氣,我們惹她了嗎?”章大軍嚼了一口飯,白了劉玉香一眼說:“管她呢,反正又不是長住,忍幾天好了。”劉玉香說:“可是她總是這幅表情,好像我們欠她錢沒還似的,看著多讓人心煩。”

章紫兮在小房間裏,聽到劉玉香與章大軍的嘀咕,心像刀割般的痛,想起小時候,在房間裏,不知道聽過多少次這樣的嘀咕。他們說話的語氣,就像在做一件生意,他們養著她,是件隻虧不掙的買賣,她是個多餘的,她的存在,隻給他們拖累,讓他們感到厭惡。

章紫兮死死地咬著被角,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真後悔,為什麽會想到來這裏呢,哪怕是住在外麵的賓館裏,也比住在這裏強,就算短短的半個月,他們也是不情願的,我為什麽要跑來這裏讓他們討厭呢?我以為,不管怎麽樣,他們已經是我最後的親人了,在我如此落魄的時候,希望能在這裏找到一點點親人的感覺。

原來這一切真的是我的一廂情願,他們可能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成親人,既然這樣,他們為什麽要把我養大,讓我自己自生自滅不是更好嗎?章紫兮悲哀地想著,不由地想起記憶裏早已經模糊的爸爸媽媽,當初出車禍的時候,我就應該跟著你們一起去的,為什麽隻留我一個人獨活呢?

正萬念俱灰的時候,突然聽到急急的敲門聲音,劉玉香不耐煩地說:“是誰呀?”問了幾遍,外麵都沒有聲音,但敲門聲還是很急,劉玉香起身去看看,看到門外一個男人,扶著她的女兒章紫雲站在門口,章紫雲好像喝多了,不停地敲門。

劉玉香打開門,章紫雲醉醺醺地笑著說:“媽,你怎麽現在才開門啊,我都等好久了。”劉玉香大聲罵道:“你是怎麽回事,一個女孩子,天天喝得醉醺醺的,成何提統。”男人正要扶章紫雲進來,劉玉香不悅地說:“你是誰?給我滾,臭小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男人看上去並不大,一張清秀的臉上,因為劉玉香莫名的謾罵而露出怯意,章紫雲已經被劉玉香扶進門,她不悅地說:“媽,你幹嘛這麽說人家啊,他隻不過是我新來的同事而已。”劉玉香不顧這個男人還在門口,大聲說:“我怎麽了,有說錯嗎,……”

章紫雲更加不悅,大聲打斷她媽媽的話道:“媽,你怎麽老這個樣子啊,下次再這樣,我就不回來了。”說完轉身對門外尷尬的男人說:“汪經理,對不起,我媽這人就是這樣,今天謝謝你了。”汪姓男人一臉大度地說:“沒事。”

說完轉身走下樓,門一關,章紫雲就大聲抱怨說:“媽,你是怎麽回事嗎?我都二十多歲了,難道不可以找男朋友嗎?”劉玉香說:“我說過不讓你找嗎?可是你不能找個有錢一點的,非得找那些一般的打工仔。”章紫雲說:“說得好聽,你不看看,我們家是什麽條件,還想找大老板嗎?”

劉玉香不服說:“你的條件不好嗎?要樣貌有樣貌,在身材有身材,比起別人,差什麽呀。”章紫雲搖搖頭,不再理劉玉香。劉玉香見章紫雲不理她,反而嘮叨得更歡了,與章大軍說:“你說,我說得有錯嗎?我女兒哪點比別人差了,你看那個美美,她哪裏長得美了,不也嫁給了大老板。”

章大軍沒說話,對於劉玉香的嘮叨,他一向是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章紫雲已經進了房間,聽劉玉香這麽說,哈哈大笑起來說:“媽啊,她也叫嫁給大老板,那個大老板可是有老婆的人啊,你難道想讓你的女兒做人家小老婆嗎?”

劉玉香這才不說話,憤憤不平地收碗,一邊收著,一邊說:“紫雲,你吃過了飯的嗎?”章紫雲說:“早吃過了,今天晚飯怎麽這麽晚?”劉玉香說:“沒什麽,在外麵打麻將,打得晚了一點。”章紫雲說:“哦,那我睡覺了,頭有點疼。”劉玉香說:“你睡吧,睡吧,反正又不指望你做什麽。”

章大軍吃過飯,已經打算去房間睡覺,客廳裏隻剩下劉玉香在忙活,章紫兮在房間裏聽到劉玉香收碗,洗碗的聲音。還聽見章大軍打開電視,看球賽地聲音,不知道為什麽,這十多年來,都是這些聲音拌著她長大,她早已經熟悉了這些聲音。

可是今天卻覺得這些聲音特別的刺耳,她根本無法入睡,劉玉香收拾好了,也鑽進房間與章大軍電視,不過,他們似乎對電視的頻道產生了分歧,兩人吵了幾句,劉玉香占了上風,章大軍氣哼哼地去睡覺。剩下劉玉香對著電視發呆。

慢慢得,一切都靜下來,時間已經指向晚上12點,可是章紫兮沒有絲毫睡意,她的大腦像是一台停不下來的發動機,不停地圍著一個人轉,這個人就是楚浩,他說話時候的語氣,神態,他叫自己寶貝時眼中的溫柔與溺愛。

他工作時的認真的樣子,他玩笑時又天真的像個孩子,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對著章紫兮放的電影,章紫兮想甩開這個讓人心如刀割的記憶,可是越想甩開,他就越粘到自己身邊,章紫兮幾乎要瘋了。她睜著眼睛,把頭深深地埋進枕頭裏,任淚水打濕枕巾。

快天亮的時候,終於眯了一會兒,睡得很淺,房間裏有一點響動,她就醒過來了。窗外已經冒出一點點的曙光,天快要亮了,我的世界,什麽時候才會天亮呢?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天亮吧。章紫兮想著,翻了一個身,想換個舒服的姿勢,也許我應該再睡一會兒,如果再這樣下去,不要說半個月,就是半年,我的身體也不會好起來。

可是換了個姿勢,還是睡不著,眼看著這曙光一點點劃破黑暗,天已經麻麻亮,聽到章紫雲上衛生間的聲音,她的聲音一向很大,不管是幹什麽,這一點,是遺傳劉玉香的。衛生間的門砰的一聲,關得特別響,然後聽到章紫雲的腳步聲。

她的腳步聲,好像走到這裏來了,果然門被推開了,電燈隨後也亮了,章紫兮不習慣地眯起了眼睛。章紫雲似乎對章紫兮的到來,很驚訝,她誇張地大聲說:“咦,你怎麽會在這裏。”章紫兮說:“沒事,隻是想回來,就來了。”

章紫雲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哦了一聲走了出去,臨關門的時候,突然說:“聽說你不是傍上了楚天集團的總裁嗎?現在怎麽了,被甩了?”章紫兮一驚,心裏說:“她怎麽會知道的?”臉上卻很平靜地說:“哪有這種事情,你聽誰說的?”

章紫雲說:“忘記了,也是聽人隨口說的。”說完走了出去,屋子裏再一次安靜下來,章紫兮盯著天花板,等著處麵的天空一點一點地亮起來。就這麽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竟然再一次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屋子裏已經沒有了人。

章紫兮掙紮著起身,走出房間,看到客廳的桌子上,劉玉香給她留的早飯。章大軍可能是上班去了,而劉玉香,大概買菜了吧。章紫兮慢慢走向衛生間洗漱,看著洗漱間的鏡子,鏡中的人已經瘦了一大圈,蒼白的臉色,像是沉睡了幾百年的僵屍。

摸了摸臉。章紫兮輕聲自嘲說:“這大概就是為伊思得人憔悴的真實寫照吧,天作孽尤可贖,自作孽,不可活,章紫兮,這就是喜歡上一個豪門公子的下場,你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說著說著,淚水忍不住流下來,章紫兮用手擦幹淚,不停地擦著,可是怎麽也擦不完。

劉玉香回來的時候,章紫兮正坐在桌前吃早飯,飯是冷的,但她沒有在意,食之無味地吃了幾口,門就開了,劉玉香走了進來,冷淡地說了句:“你起來了。”章紫兮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劉玉香把菜放進廚房後,走了出來,看著章紫兮紅腫的眼睛說:“我不管你是不是在外麵受了委屈,但是你已經住進我家了,就不要每天都這個樣子,你知道嗎?我很煩別人總在我家哭。”

章紫兮被她的一翻話說得淚水又撲哧撲哧往下掉,她一邊掉淚,一邊說:“舅媽,對不起,我,我實在太難受了,今後我保證,我保證再也不在你們麵前哭了,對不起……”有那麽一瞬間,劉玉香的心裏泛過了微微的痛,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她說:“你知道說好。”

說完轉身進了廚房,開始忙忙碌碌地準備午飯,想著剛才章紫兮的樣子,不由地在心裏說:“章晴晴,明明是你做的孽,為什麽要你女兒來背。”出來的時候,章紫兮已經離開了飯廳,可能是進自己的房間裏了,房間裏傳來很壓抑的哭聲。

章紫兮捂住心口,裏麵像有幾萬根針在不停地紮著,她實在忍不住,這幾天來,似乎總是想哭,好像隻有在哭的時候,那顆已經痛得麻木的心才能恢複一點點知覺。楚浩,為什麽,為什麽我要認識你,如果不認識你,我怎麽會這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