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南北風雲 第二章 拜訪胡昭

拜訪胡昭

初泰十年末,劉協終於抽出時間帶著群臣拜訪胡昭,在此之前,華歆在劉協的授意下,幾次以書法為名拜訪胡昭,暗中流露楚王欲招募他的意思,皆被胡昭婉言謝絕。

由於此前中原戰事不斷,劉協根本沒有時間參加襄陽名流聚會,且胡昭拒絕參加,故聚會也拖到了初泰十一年。

天方亮,劉協便讓蔡琰帶著她新寫的《駱玉貼》和三千冊用上等襄陽紙印刷的典籍,協同眾幕僚拜訪胡昭。

胡昭雖不喜歡結交達官貴族,然劉協畢竟是大漢楚王,隻好接受拜貼,率三百餘名弟子在陸渾山下迎候。

嵩山地勢高聳,不便乘車而往,劉協攜眾臣騎馬沿蜿蜒山路同去,連蔡琰亦隻能勉強乘一匹性情溫良的白馬,伴在劉協左右,一路上兩人時常低聲竊語。

童淵漸老,已經不能再留在劉協身邊,自己要求回新野教習預備軍弓射槍騎之術,從初泰九年開始,負責劉協安全的就是王越的近衛營、郭慈的重衛營和王熙兄弟、唐家三兄弟的親衛營。

由於離劉備的地盤不遠,為防萬一,此次前往嵩山拜訪胡昭,郭慈親自帶了五千人滿山察搜可疑人員,連沙摩柯長期隱伏在嵩山的南衛營都在整個陸渾山進行布防。

見到胡昭率門生拜伏在前,劉協立刻偕同蔡琰下馬,親自攙扶胡昭起身,胡昭此時才三十八歲,以書法和才學聞名天下,劉備前幾次相邀都被拒絕,初泰九年派的兩名說客則都被沙摩柯在嵩山中秘密殺掉。

偕胡昭一起步行上山,穿越在群山峻嶺之中和青石小路上,與青逸山林、漂浮流雲共舞的感覺,令劉協心中舒爽靜謐,不禁羨慕起胡昭的生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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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VIP沒有這段內容的。說下胡昭這個人吧,為了和諸葛亮分別下,我就改他的表字為空明,不好意思了。

胡昭,潁川人(今河南省禹州市人),字孔明,生於公元161年,卒於公元250年。他比諸葛亮年長20歲,又比諸葛亮晚死16年,終年89歲。胡昭長期隱居深山,終生不仕。有關他的活動情況記載很少,但僅從散見於一些史料、典籍中零星的文字記載來看,胡昭的才華智慧絕不在諸葛亮之下。

胡昭的青年時代,正是朝廷腐敗,外戚宦官交替執政時期。他幼讀經史,學識淵博,尤其精通典史,工於書法。弱冠之年就以其絕世才華而為世人稱道。他因厭惡仕途生涯,為避免無休止的郡縣察舉(察舉,東漢王朝選用官吏的方法之一,即由地方官吏察求“賢材”,舉為官吏),公府辟召(辟召是公卿大臣及郡守自行啟用地主階級的知識分子為屬員),就客居冀州,醉心於經史書法。

東漢獻帝初平元年(公元190年),權臣幹政,漢室衰微,群雄並起。各路諸侯為在爭奪地盤和擴大勢力的戰爭中取得勝利,紛紛招攬人才。素有“四世三公之家,門生故吏滿天下”之稱的袁紹,聞知胡昭乃潁川名流,才華蓋世,韜略過人,不惜降尊紆貴,多次登門拜訪,請胡昭出山,輔佐自己打天下。但由於他厭惡仕途險惡,因而對袁紹之邀“堅辭不就”。通過與袁紹的幾次接觸,胡昭看出袁紹嫉賢妒能。他為防不測,就悄悄地逃離冀州。果不其然,未過幾日,袁紹命人緝拿胡昭,可是胡昭早已如閑雲野鶴一般,躲進了深山老林。

建安元年(196年),曹操迎獻帝遷都許昌,發布“唯才是舉令”後,潁川大批仁人、誌士紛紛投靠曹操。求賢若渴的曹操得知胡昭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後,連續多次派人請胡昭出山入仕。但胡昭不願做官,“信然不起”。後來曹操仍不厭其煩,再次相邀,事出無奈,胡昭隻好去麵見曹操,自陳胡某乃一介村野民夫,無軍國之用,早已習慣於躬耕樵讀的田園生涯,做官入仕,非我輩所為,斷不從命,還望丞相見諒,讓他息隱山林。曹操見胡昭態度堅決,難以挽留,隻得慨歎“人各有誌,出處異趣”,聽任胡昭回歸故裏。後來胡昭為了躲避各路群雄無休止的辟召,索性遷居到陸渾山中(今河南嵩縣東北)。

當時胡昭所居住的陸渾山,綿延三百裏,散居著許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窮苦百姓。由於散居,他們的子弟都無緣讀書。這些居民之間,常常由於一些瑣屑小事而發生爭鬥。胡昭看到這種情況,就開館辦學,教他們識字、讀書,使他們明白一些簡單的道理。同時,對山中居民也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進行勸說、化解,很快使這些居民之間平息了爭鬥。因為胡昭得高望重,教化四方,所以他居住的三百裏山川,逐漸消除了諸如侵害鬥毆等不良現象。

胡昭在陸渾山開館辦學,聲名遠播,很多世家子弟都前來求學。這些人中,最有名的就是曹魏的司馬懿,司馬懿是河南溫縣的世家大族子弟,當他聽說陽翟名士胡昭在陸渾山開館辦學後,就慕名前去學習。胡昭慧眼識人,見司馬懿聰慧通達,智計絕倫,胸有雄才大略,料定此人日後必能成就一番大業,於是就竭盡全力,傳道授業。由於司馬懿出身於名門望族,又聰慧絕倫,為人處世,當然恃才傲物,因此他與陸渾周生結怨,當他得知胡昭從學館離開後,周生就糾集同伴二十多人去刺殺司馬懿。胡昭聞知此事後,立即去追趕周生。翻山越嶺,曆盡艱辛,終於在崤山澠池之間截住了周生一行,經他斡旋,周生才放棄了尋仇的打算。司馬懿死裏逃生,胡昭功不可沒。

胡昭在魏齊王曹芳正始年間(240——249年),才從陸渾山遷徙到宜陽(今河南省宜陽縣境內)居住。魏國朝臣頻頻上書,請求魏帝召胡昭入仕,胡昭都婉言拒絕。嘉平二年(250年),魏帝曹芳再次派公車特征胡昭入朝,聞胡昭在這年病逝,這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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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昭的空明書院在陸渾山頂,共有弟子三百六十二人,其中多半是本地的百姓,其餘則都是各地的世家弟子,其中就有汝南名家袁氏的子弟,在袁紹和袁術被滅之後,袁家在大漢的實力降了許多,但仍然算是大族,此外南陽鄧家也很有不少子弟,其中就有三國時魏國名將鄧艾的族兄鄧啟。

和曆史上的鄧家不同,在劉協很早入主荊州之後,南陽一帶並沒有戰亂,皇甫嵩的長期坐鎮更使得曆史上本該聚集此處的黃巾也不敢進來,南陽十餘年穩定如初,南陽大族鄧氏也沒有因為戰亂而瓦解。

不管怎麽樣,在荊州人材鼎盛之時,劉協雖然沒有重視諸葛亮、司馬懿這輩人材,但對他們之後的馬良、薑維、陸遜、鄧艾、淩統、周信等人則重視至極,甚至為了得到文鴛,在初泰六年招募其父文欽為郡丞,為了得到鍾會,劉協更是用盡心思先以字畫書法投鍾繇所好,再用仁義正統之言,最後承諾高官厚祿與侯位封地,終於挖鍾繇來楚地。

甚至連在這些人之後的杜預都沒有放棄,杜預祖父杜畿本在洛陽為官,在初泰六年,劉備關閉商市之前,已經專門讓伊籍說服到荊州出仕。

唯一的擔心就是改變了曆史之後,杜預還會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其父杜恕現在不過三歲。

總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挖過來再說,反正杜畿也是很有才識的學士。

為了培養人才,劉協屢次增加襄陽、水鏡、江南、益州學府的投資,抽調了近百名博士級別的士子進入四大學府授課,甚至準備日後在穎上重開穎上書院,在授課書籍的選擇上,劉協將能夠找到的經史子集、左氏春秋、法家典籍、兵法典籍、雜家論集、襄陽治略、楚王治略、國商策、五湖策等三千餘套書籍,用襄陽紙共印刷六萬冊補充到各學府藏書館。

對教育的投資,劉協從來不敢忽視,隻要各學府申請錢物,從來就沒有不批的,各學府學者、博士的津貼與各郡太守平齊,大賢的津貼甚至和荀彧、張昭不相上下,也正因為如此,劉協有理由相信,無須十年,楚地人才就蜂擁群現,多到讓北方不知道如何應付的地步。

劉協不相信這樣重視教育的情況下,楚地就培養不出新的荀彧、新的諸葛亮、新的徐庶來。

事實上,劉協之所以如此重視胡昭,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其教育才能,能夠培養出司馬懿、鄧艾這樣的人才,胡昭自然算得上東漢末年最優秀的教育家之一。

在隨意的交談中,劉協隱約發現胡昭雖然表現出精讀經史的學識,但偶然間也流露出仁法同治的言語,令劉協心中大喜。

進入空明書院之後,看著書架上擺放在最上麵的都是一些很少見的雜家典籍,尤其是法家典籍之多,令劉協大感意外,心中隱約猜測胡昭不出世的原因必和他的理念難獲重視有觀。

細問胡昭為何不願出仕,胡昭淡淡的說:“空明淡薄隨散,不願出仕,留在深山中調教弟子,亦是一樂!”

劉協不滿,繼續追問,胡昭不得已,乃道:“不同與世,故不求於世!”

劉協牽其入座,讓各幕僚陪同坐下,複問胡昭:“敢問先生對秦法作何想?”

胡昭道:“過於嚴苛,失之仁德!”

劉協繼續問道:“漢初刑法如何?”

胡昭道:“與秦法相比,雖略輕,仍不有失仁德!”

眾幕僚正要反口相駁,劉協冷眼示意眾人不得無禮,眾幕僚知道劉協一心招募胡昭,見其不喜,皆不敢言。

劉協又問:“現在刑法如何?”

胡昭道:“更不如前,輕重皆不適宜!”

劉協笑道:“那先生以為該如何是好?”

胡昭道:“此乃皇帝和殿下考慮的事情,空明不過一介布衣,沒有思考過這些事情,也沒有資格過問這些事情!”

劉協大笑,道:“先生乃天下大士,當憂心天下,怎麽能不過問這些事情?孤以為天下的興亡,莫說皇帝有責,孤王有責,孤王帳下群臣有責,便是先生和先生這些弟子亦有責!”

胡昭看了看劉協道:“那我說也可以,不過恐為人打斷,請殿下讓眾位高臣暫避!”

龐統實在忍不住,乃道:“既然天下與我等有責,我等焉能避之!”

胡昭知道他擔心劉協安危,畢竟自己是司馬懿的恩師,且弟子中多與司馬懿交好,故道:“且讓我弟子也告退吧!”

劉協微微一笑道:“先生不必著急,可先用茶品文之後,再請先生與孤秉燭長談!”

胡昭麵容不見絲毫喜色,隻淡淡地說道:“那空明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劉協讓蔡琰取過新寫的書法帖和蔡邑、鍾繇等名書法家的墨貼,座中皆是文臣名士,人人都好書法,各自當眾揮墨,彼此研賞,胡昭興致高漲,當眾書寫“楚地明王”四字相贈楚王劉協,劉協亦提筆書“賢若空明,天下難求”贈與胡昭,眾人又是一番欣喜,賞鑒多時。

劉協的字有意模仿張芝草書,行文豪氣、筆鋒飄逸靈動,令眾幕僚皆是讚不決口,連胡昭都忍不住稱讚幾分,又直言楚王未能多加練習,基本功差了點。

陳群知道劉協勤奮於軍政,能有如此書法已經算很了不起,忍不住和胡昭辯駁起來。

畢竟是陳群,在劉協心中的地位明顯不一樣,劉協也不願當眾喝止,隻是言語寬慰陳群了事。

胡昭畢竟見識過人,見方才龐統、楊修等人反駁自己,劉協冷目相逼,這個陳群辯駁之時,劉協則好言相慰,也知道此人地位絕對不是剛才那幾個年輕人可以比擬,微微收斂,言語上先與陳群做了些退讓。

劉協領著眾臣於胡昭海闊天空長聊,並不急著進入主題,偶爾談及天下態勢,隨意說幾句便將話題轉開,令胡昭和眾臣聊得還算投機。

至晚間,劉協果然與胡昭秉燭夜談,談到白天的話題,劉協道:“孤王身邊謀臣廣學多識,然無一人深悉法家之道,實是孤王一大憾事!”

胡昭大喜,乃道:“殿下欲用法家治理天下?”

劉協道:“孤王以為一道再廣,亦有失偏頗,欲上奏皇帝以儒、法、道三家之言治理天下,正是複歸漢室祖製,然其中三家又要略做修整,能使三家互不相斥,彼此包融才可同用,惜天下無此大才!”

胡昭微微一怔,勉強掩飾內心失落,淡淡一笑道:“殿下何必待我不誠,三家製衡、同治天下豈是常人敢用之術,莫說當今皇帝,便是漢武、光武兩位祖帝亦不敢用,敢如此治理天下必殿下一人而已!”

劉協道:“那孤王便在楚地實施三家同治之術!”

胡昭道:“這就是殿下不足之處!”

劉協詫異,問道:“孤王何處不足?”

胡昭道:“無進取之心,殿下楚地何其強盛,若想取天下,亦若反掌。當年諸侯伐董卓,殿下若傾兵而出,天下可歸之;後劉備伐袁紹,京都空虛,殿下若奇兵突襲,天下還可得之;現北方乏糧,殿下暫不賣糧與北方,待北方糧盡,再起兵亦可掌控天下,今賣糧與劉備,實為自斷北進之途,日後劉備必奪殿下楚地。我弟子司馬懿當初正是見殿下隻知穩守南方荊州,不願進取帝業而投劉備!以空明所見,殿下之才不僅可治理大漢,更可建萬世千秋功業,若隻願守南方則早晚必為他人盡取荊揚!”

劉協道:“非不取之,實兄長仍在!”

胡昭大笑,道:“我知殿下一恐世人之言,二恐名及造反,為人病詬,三恐南方群臣棄之,實則不然,殿下乃靈帝親子,又權至楚王,觀楚地百姓富足,可知殿下若為帝,必是罕世明君。其次,若他人反之,則為國事,殿下奪帝位,不過是漢室家事而已,以楚地如此大治功業,殿下可寬心奪之,殿下帳下群臣何人不知殿下才能,若殿下為帝,此乃百姓幸事。我弟子司馬懿曾與我說過,觀天下各地治理,善治天下者,紹不如備,備不如操,操不如殿下;然以稱霸天下之心,紹不如殿下,殿下不如備,備不如操;再觀稱帝之心,紹不如殿下,殿下不如操,操不如備,故司馬懿願投劉備,試圖一展雄風,再建大漢昔日隆威爾!”

劉協料定胡昭絕非試探自己,實則點名自己缺陷,暗言自己既無從劉備和皇帝手中奪下江山之誌,他也沒有必要報效,省得日後事敗,空留罵名,亦大笑道:“空明大智,正可助孤王掌控天下!”

曆史上的胡昭弟子司馬懿和鄧艾皆特別重法紀,亦儒亦法,可見其師胡昭亦深悉法儒之道,胡昭願遠俗事,匿深山,頗有仙道風範,言語中對老子頗有推崇,此等大賢正是劉協百般渴求的。

胡昭道:“既然殿下願奪天下,何故三次良機皆不出兵?”

劉協道:“非不出兵,皆不能出兵。第一次良機,孤王年幼,難掌朝政,便是除去董卓,亦難控帝業;第二次良機,孤王內政方興,楚地並不強過北方多少,且有曹操隔穎水相望,若攻入至並州,恐曹操與劉備聯手,則孤王死無葬身之地,故亦不出兵!”

胡昭問道:“那今日又是何故?”

劉協長歎一聲,道:“今日不出兵有兩難處,一是孤王雖求天下,然不願得到一片荒蕪的北方,故暫時救濟,待百姓無災之後再以軍勝之,其次還有一難,在孤王心中纏繞久遠,眾人隻知楚地繁榮,卻不知道繁榮背後潛藏多少危機。”

胡昭分外詫異,道:“楚地兵精糧足,何來危機之說!”

劉協取過一張襄陽紙,在紙上寫下“經濟學”三字,問胡昭道:“空明可了解這門學識?”

胡昭更加詫異,道:“空明讀書破萬卷,嚐未遇到這門學識!”

劉協解釋道:“這是孤王自己取得名稱,實則是商農工賦、錢財金貨運作的道理和規則,也可以說是楚地教授的商課的根基,亦可稱之為財經道,或可稱之為財經學,比之商課更為廣博深邃,便是窮孤王一生亦難完全掌握!”

胡昭大驚,乃道:“願聞其詳!”

劉協點了點頭,在紙上寫下“財經學概論”,道:“財經學的基礎就叫財經學概論,其後又可延伸出農業財經學、商品財經學、人口財經學、農場財經學、貨幣財經學、政治財經學等等,孤王點出的幾門分科與此次危機最有關係。”

劉協乘夜色,與胡昭從經濟學概論的基本理論談起,為了方便他的理解,劉協將基本定義改為以最少資源滿足世人無限欲望之道,即最優化分配利用資源的學識。

從生產力到四大要素,從購買力到消費者需求,從通貨膨脹到通貨緊縮,從生產萎縮到生產過剩,劉協從晚上一直講到黎明,胡昭雖然聽得很投入,劉協講的也很細致,不過胡昭聽懂的地方實在有限,雖然是一代宗師級別的大賢,但對於突然間湧入的大量信息還是不能掌握,但胡昭還是隱約明白了劉協的意思,楚地出現了經濟發展中比較棘手的生產過剩現象。

劉協悠長的一聲歎息,他心中清楚,這次經濟危機其實最主要的錯誤是自己的失誤,回到過去改造經濟結構實在是太危險了,打破經濟發展規律,導致經濟的躍遷式發展終於釀造了現在的危機。

整個楚地能夠覺察到危機來臨的隻有荀彧、張昭和糜竺這樣的國商而已,以農業而言,楚地這麽早的推出稻麥兩熟製,人工遴選良種,增加畜牧業,增加經濟作物的間插種植,這一係列的行為過早的促使了糧食增幅過大,而消費的方式過於單一,人們沒有將糧食提煉加工的習慣,沒有附屬消費。

即使是遭逢旱季寒潮,由於南方受災較弱,水利灌溉方便,楚地荊、揚、徐、益、漢中又皆是天下糧倉,楚地去年糧產之巨仍高達七億六千萬石,而在東漢巔峰恒帝初期,大漢擁有五千萬人口,全國產糧也不過十一億石,楚地隻有兩千三百萬人口,實際上前年產量更高,總的計算下來,楚地農業生產效率提升到五成左右,精確的數字是百分之五十點零二到零三之間。

而如果以靈帝末期南方產糧進行折算,勞動效率提升值在七成以上,這樣的躍遷式提升是非常可怕的。

在治略府抽調統計中,個體百姓平均年耗糧不過二十一石,兩千三百萬人口每年耗糧也就是五億石不到,如果說隻是今年糧食盈餘還不是很可怕,可怕的是自從初泰四年開始,整個楚地就在大規模的盈餘,治略府每年用於平衡糧食價格的錢超過兩百億錢,實際完全控製糧價不跌的資金在每年九百億錢左右,但每年拿出這樣大規模的楚錢,將進一步引發了襄陽銀莊的黃金儲備不足,而劉協曾經下令楚錢嚴格根據每年治略府實際積累的黃金量,按一斤黃金兌換一萬五千楚錢的匯率對外發放楚錢,所以治略府根本無力完全平控價格,導致糧價的一路下跌。

同時期,以往產糧大州,北方冀、兗、雍三州由於天氣較往年下降兩到四攝氏度、自然災害和戰爭,產糧不過一億兩千萬石,整個北方總糧食產量不過兩億石不到,整個北方糧食空缺高達兩億石,根據軍機院的情報,北方總共糧庫總存儲量也不過四億石,由於冀州多年戰爭,冀州可存儲糧食一億三千石的六百餘個糧庫,總存儲量不到一千萬石,實際上北方的糧食儲備也就三億石左右,可以說支撐完今年,明年如果繼續大災,北方則在下半年七八月就會出現全麵缺糧。

在此之前,劉協曾以為寒潮之時,南方產糧也會大規模下降,但從今年的情況來看,由於產糧地擴充到五湖五河之地,糧產並未下跌,而耗糧頗巨的釀酒業也沒有實現真正幾何級的增長,實際上百姓對耗糧最多的醇酒反而比較抵製,畢竟乍喝純度高的酒還是很不習慣,而且南方對酒的喜愛反而是米酒和葡萄酒等低濃度甜酒。

楚地在廣推《國商策》之後,整個商業和製造業提升的產值是呈幾倍的增長,劉協曾經拿著治略府提供的統計數據,一個人算了下國民生產總值增長率每年都超過了兩成還多。

可以這樣說,每年楚地的鹽、布、絹、油、陶瓷器,甚至是劉協曾經很滿意的家具都在大規模的盈餘,唯一勉強說不盈餘的就是控製嚴格的鐵和馬,尤其是馬,涼州馬匹雖然精良,但由於喂養精細,根本不適合農耕,每年農用馬、牛的需求是非常巨大的,但由於缺乏優良牧場,楚地卻無法自給自足。

折合一下,這些年來,生產總值增長都超過了三成六,如果這個速度放到後世的市場主義中,結合金融市場反映,任何一個國家都會立刻陷入恐怖的通貨膨脹中。

最壞的情況就是楚地生產接近後世模式,但從消費經濟學角度來說,楚地仍然屬於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這種快速增長就是對經濟承受能力的破壞性打擊。

換句話來說,楚地的產品,包括糧食並不非常過剩,放在後世,這根本不是什麽問題。然而楚地高集約化和地域化經濟帶動產能增加的同時,經濟根基還是缺乏消費能力的小農經濟,這種對比下使得商品過剩嚴重。

也幸好是小農經濟,這使得劉協有很大的空間進行調整,但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種能力進行調整,他終於發現更改曆史的進程原來是那麽的危險。

實際上劉協在去年糧食價格爆跌之後就已經意識到了經濟危機的存在,直到今年初,治略府將這幾年詳細的統計數據提交上來,劉協才意識到經濟危機早已開始危害楚地的經濟發展,如果不能解決這個棘手問題,莫說提升經濟格局轉變,便是前些年所作的努力都將化為水浪,盡付東流。

由於政策上推動基礎建設,大規模擴張建設投資,超曆史合理進程采用集約製造和分工流水作業提高生產效率,有意識推廣經濟區域化,采用區域經濟合作模式,推廣商策和五湖策,這一係列的超常規發展終於導致了楚地經濟在消費能力低下的情況下出現了一片畸形繁榮。

更令劉協膽顫的地方是大規模基礎建設動用了襄陽銀莊七成以上的儲備金,使楚地經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金融隱患,作為預警信息,由於商稅下降,農稅所繳糧食過於廉價,治略府每年還要大量出錢穩定糧價,治略府終於在年年盈餘的樂觀局勢中,與去年出現了一百億六千萬錢的超支,而在此之後將步入還貸高峰,以目前的稅收,治略府肯定無法還貸,將直接導致襄陽銀莊發生大麵積呆賬。

這些都是典型的金融危機特征,劉協雖然不知道這個時代發生經濟危機會造成多大的損失,但正因無法預估才更加惶恐。

在劉協的麵前,他可以選擇帝王式全盤控製,使經濟穩步倒退回去,這個方法簡單易行,中國曆史上太多位帝王使用過這種手段了。

還有另外一種選擇,那就是大規模增發貨幣,促進楚地的消費能力,使經濟從通貨緊縮進入通貨膨脹狀態,但這樣的選擇之下,楚地的金融體係能否承受住這種增發壓力是很難說的,也許就會引發更大規模的貨幣貶值,直接導致楚地經濟崩潰。

如果楚地經濟崩潰,將會發生大規模的經濟倒退,發展到一半的工商業將因為完全虧損而停頓,豪門氏族對楚王府和治略府的信任度無疑降到零點,政府無力繼續維持現在這個基本糧價,農民利益處於崩潰狀態,大量田地開始空置,百姓一定會抵觸新政,回歸完全的小農經濟製度,甚至會全麵倒戈現在的楚地政府,在一些豪門望族的率領下,甚至起兵除掉自己這個楚王。

如果劉協是劉備的話,現在隻要在洛陽大規模收購南方黃金,導致黃金價格持續上漲,楚幣開始貶值就直接可以打垮南方虛假繁榮的經濟。

還好劉備不懂這些,諸葛亮不懂,司馬懿也不懂,勉強讓楚地逃過一劫,表麵上穩如泰山的劉協,心中早就是一片亂麻,回到大漢之後,他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力。

把這樣的消息告訴胡昭,也許就是一種傾訴,一種在壓抑下的暫時解脫,為防止萬一,劉協同時下令,隻要胡昭或者其弟子出現異況,立刻全部囚禁,押送襄陽。

慶幸的是劉協這次的賭博並沒有輸掉,在劉協完全揭開自己的底牌,告訴胡昭自己麵臨的窘迫之後,胡昭先是一臉驚詫的凝視著劉協,問道:“殿下從何本典籍上學到這些學識,莫非司馬水鏡先生所授,若是如此,司馬先生當是天下第一學士!”

劉協直言:“恩師亦不知曉,世上亦無典籍曾載!”

胡昭續問:“那殿下從何而知?”

劉協道:“降世之日便知!”

胡昭大驚,疑為天人,朗聲道:“殿下果是天縱奇才,此乃上天見百姓困頓,特降龍子救世,空明本不願出仕,然殿下乃真龍降世,空明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胡昭再聰敏博學,畢竟是古人,對頭上三尺有神明之類的話還是挺信奉的,遇到劉協這樣的人,他唯一的解釋也隻能如此。

劉協則暗笑,胡昭啊,我可沒有騙你啊,我確實降到大漢之時就知道這些知識了,同時暗暗慶幸後世的曆史係學生不好找工作,自己花了兩年時間備考MBA,如果不是當時花了精力學習經濟學,準備棄史從商,自己也不會知道這些知識來發覺這場危機,即使能夠發覺危機的到來,自己也肯定沒有辦法對付。

雖然現在自己還不太肯定,甚至感覺到無力,但基本的思路自己還是知道一些。

麵對胡昭,劉協忽然察覺維持自己的神化或許可以給自己增添很多想不到的力量,如果連胡昭這樣的人都無法抵擋神命的誘惑,這個時代還有誰能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