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二桃殺三士(上)

到了現場,在當地森林公安局的配合下,我看了一下屍體,由於水庫的水溫較低,兩具屍體還很新鮮,雖然體表被浸泡得有些發白膨脹,但相貌改變不大,基本上可以確定這兩具屍體分別是是案發當晚在翠花上酸菜飯店遇到的那名醉漢及體型微瘦的第二名同夥,也就是那個明知我們是警察後還猖狂地向我們打出第一槍的混蛋。

奇怪的是,這兩具屍體的右耳朵都沒有了,看創口光滑,似乎是被什麽利器切下去的。

兩具屍體的體表我簡單看了一下,沒有發現明顯的刀傷或槍傷,而當地的森林公安局又沒有法醫,無法屍檢,隻能等屍體運回警隊後再通過屍檢確定死因了。

由於代表雅爾市去現場的警方裏麵,我級別最高,按說這種夠分量的案子,李國誌、周文龍都應該去現場,甚至張航都應該去現場隻會勘驗,可我打量了一圈,隻有我和警隊的一些人在現場忙活著,這不正常啊。

好在當地森林公安局的同行很熱情,在一名姓童的副局長的帶領下,積極配合我們工作,現場勘查工作進展很順利,提取到了一種被懷疑是將屍體運到水庫並拋屍的載體:汽車的輪胎壓痕。

警隊的技術員用灌石膏的方式提取並固定了汽車輪胎的壓痕,那是一種花式輪胎,在雅爾市很常見。這種線索的涉及麵太大,走訪排查工作量大不說,最後還往往對案件的偵破起不到什麽決定性的作用,有時候反倒會浪費警力,所以,對於這種線索,我興致索然,隻是例行公事地指示技術員將石膏模型保存好備用。

看得出,如果這對男隊難兄難弟不是自殺的話(以他們那種嗜血、暴虐、不計後果的性格,他們要是會自殺,上帝估計都得笑尿了),那麽,他們無疑就是被人殺死後再拋屍水庫,而且那些拋屍的犯罪分子同樣是精於此道的老手,經驗豐富,現場除了那些徒然耗費警方精力的車轍,基本上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見森林公安局的同行們已經幫著我們將屍體搬到了皮卡車的後箱裏,我同童局長握手道別,童局長本來是想請我們吃頓飯的,但被我謝絕了,得知我們一個中隊一個月就要受理上百起起刑事案件的工作量以後,童局長一臉的驚詫,連連表示地方公安機關太辛苦了。

我謙虛地一笑,對森林公安機關保護生態的重要性也恭維了一番。

告別童局長,拉運屍體的皮卡車走在前麵,我還坐董濱的車跟著。車內,我問董濱,李國誌、周文龍他們這些大隊領導怎麽沒到現場,是不是局裏有什麽事兒啊。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怎麽地,";董濱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局裏第一常務副局長邊玉宗到站(東北方言:指到了退休年齡)了,空出一個副局長的位置,周文龍、李國誌還有幾個環節幹部都暗中使勁,想爭那個位置,據說有人上炮兒(東北方言:指花錢賄賂)都已經整到六位數了,求人都求到省裏了,真是搶紅眼了,今天市委組織部下來考核局裏推薦的擬任命幹部,找周文龍他們談話,誰還有心思出現場啊,老大,嗬嗬";

對於這些爭權奪利、挖門盜洞地四處鑽營往上爬的事兒,我一向不感興趣,聽董濱說完了也就是一笑而過。

回到警隊,果然見那些隊員們正竊竊私語,談論的也都是局裏可能進行的人事變動,我看著那些好像要天塌地陷似的刑警們,不禁啞然失笑,心說就算是有變動,也是該周文龍、李國誌這些部門主要領導剜心扯肺地鬧心,你們跟著起什麽哄啊,真是庸人自擾。

我讓三中隊的隊員喊上四中隊的隊員,一起將兩具屍體搬運到停屍間去,等著冷小煙回來後立刻屍檢。

對了,胖子和冷小煙進展神速,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倆人這幾天成天開著那輛破捷達去市區看房子,準備買房結婚了。

我在回辦公室的途中,碰上了潘正揚,那小子一見我就露出一臉的諂笑:";郎隊,兄弟提前恭喜了啊,嗬嗬";

我一怔,被他嘴裏濃烈的酒氣熏得一皺眉:";你瘋了,上班時間喝酒?還有,恭喜我什麽,我有什麽好恭喜的,趕緊回家吧,別自找麻煩了。";

我轉身要進辦公室,不想潘正揚竟然跟著我進來了:";郎隊,你別看我就是一技術員,可我老丈人,呃,是準老丈人,他他媽跟市委組織部的那幫人混得老鐵了,我聽我老丈人叨咕,這一次咱們隊裏,周文龍和李國誌倆人得走一個,到市局去當副局長,這不就騰出一個隊長或教導員的位置了,你想啊,就憑你和慕容大記者的關係,耿局肯定得提你,那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嗎,您就別跟我謙虛了,是不是啊,郎隊,您這一步,走得太亮堂了,耿局的幹女婿,那就是半個兒子啊,老多人羨慕你了,哈哈";

我厭惡地看了一眼笑得特猥瑣的潘正揚一眼:";都誰羨慕我啊,也包括你嗎?";

";我?";潘正揚是真沒少喝,壓根就沒看出來我的不悅,還自顧自地說著呢,";我可沒那好命,慕容雨嫣是誰啊,她眼皮子都不夾我,不過,我現在這個女朋友也不賴,長得那叫一個漂亮,還是文工團的,帶出去倍兒有麵子,完了我老丈人還有倆癟子(黑話,指錢財),就這麽一個姑娘,以後他們一蹬腿,那些家產還不都是我的,哈哈";

看著得意忘形、說禿嚕嘴了的潘正揚,我靈機一動,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你女朋友長得那麽漂亮,家庭條件又好,你小子在她身上沒少禍害錢吧,就你沒有開得那三瓜兩棗的,夠這麽揮霍的嗎?";

見我一臉戲謔地看著他,潘正揚神秘地一笑:";郎隊,小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兒,放心,兄弟我有路子,保證不跟你借錢,嗬嗬";

說完,潘正揚晃晃悠悠地離開了我的辦公室,我看著他那瘦狗一樣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才若有所思地關上辦公室的門。

看來,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這一場看似與我們無關的人事變動,很可能也會牽扯到我和胖子,這就像樹欲靜而風不止一般,並不是我們想置身事外就可以置身事外的,而是注定要被動地牽涉其中,成為整個棋局中的配牌,至於是福是禍,就不是我們能預知的了。

屋子裏驟然悶熱起來,我推開塑鋼窗,才發現上午還萬裏無雲的天空突然間彤雲密布,看樣子,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了。

下午冷小煙和胖子都上班了,趁著冷小煙去屍檢的工夫,我將隊裏可能發生的人事變動同胖子講了一遍,特別提及了潘正揚對我的那一番暗示。

胖子手拄下巴,一臉疑惑地看著我:";李國誌和周文龍倆人麵和心不合、為了爭當副局長而明爭暗鬥的,地球人都知道,這不新鮮,不過,潘正揚這孫子為啥和你說這些話呢,是提前透露消息討好你,還是被別人授意,讓他向你透話呢?";

胖子果然比我有閱曆,經他這麽一分析,我心裏也開始犯嘀咕,對潘正揚的動機摸不著頭緒了。

";兩錢,你想啊,咱們自打當上這副隊長,就開始和雅爾市的hei道叫板,咱們做的每一件事兒,基本上都沒給他們麵子,並且咱們看似是和hei道過不去,實則樁樁件件都是衝劉武周去的,包括之前查喜來登賓館和王大虎販毒,可是,劉武周可是真沉得住氣,就是不和咱們直接碰麵,他啥意思,肯定不能被動挨打吧,也不可能就那麽看著咱們挑釁而無動於衷,他一定是在等待時機反擊,還是那種見血封喉式的一擊斃命,所以,咱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每一件事,每一件小事,都得多加小心,知道不?";胖子靠近我,以少有的嚴肅語氣說道。

";你丫這是怎麽了,一驚一乍的,至於嗎,沒病吧你?";我有點摸不著頭腦地看著胖子,失笑道。

";中午我和小煙看房子的時候,政治部幹事給我打了個電話,神神秘秘的向我透露了一些所謂的內部消息,說得和潘正揚的意思基本上是一樣的,你覺得這正常嗎?";胖子倒在沙發上,好似自言自語地低聲說道。

我一愣,原來胖子早就知道這些事兒了,而且知道的時間與我基本上是前後腳,這,好像是不太正常啊。

難道,是有人故意安排潘正揚和政治部的幹事向我們透露這種屬於保密範疇的信息不成,其目的有是什麽呢?

";你再想什麽?";胖子一臉詭笑地看著我,問道。

";我在想一個故事,那個故事的名字叫……";我慢慢地看向胖子,說道。

";二桃殺三士!";我們倆一起說出了曆史上那個很有名的、且陰損透頂的典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