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俞越海得知楊玉芬的死訊,差點當場暈倒,他匆匆趕到醫院時,隻看到身上覆著白單的楊玉芬的屍體,在旁邊,俞堅和華小娟正痛哭失聲。

“爸!”俞堅撲進俞越海的懷中,淚雨滂沱,“都怪我!都怪我!我早說給她請個護理,她總說不用不用,我要是堅持的話……嗚嗚嗚……”

俞越海隻感覺心碎成一片一片,兩滴老淚慢慢滑下,他顫抖著伸出手來,終於,他撫屍大哭:“玉芬!玉芬!你不能走啊……”與他同來的徐昌明和尹海波都垂下了頭,生離死別,最是人間慘事了。

“唉!”徐昌明長歎一聲,他在門外攔住正要離開的醫生,輕聲問道,“醫生,檢驗報告怎麽說的?”

醫生道:“病人心髒本來就不好,臨死前受了過度的刺激,以致血壓升高,又沒及時用藥,導致心血管破裂死亡,你們節哀順變吧。”

尹海波無奈地搖頭:“俞總真可憐,好不容易一家團聚,這才幾年啊,又要分開了。”

徐昌明皺眉道:“真是奇怪,我同楊玉芬打過交道的,她是個挺細心的人啊,同老俞在一起這麽久,瞞得天衣無縫,事關自己性命,怎麽會連藥都不按時吃呢?”

“可能是意外吧。”尹海波沒怎麽懷疑,“不知她受了什麽刺激,會不會是同老俞吵架什麽的?”

“不可能,她那性子多溫順啊,同老俞兩口子不知道多恩愛呢。”徐昌明道:“這事我總覺得蹊蹺,最近一段時間,老俞身邊真發生了不少事情,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要殺自己的兒子,現在老相好又死了,這人也真是命苦。”

“對了,說到殷翔我還有件事同你說。”尹海波看看裏麵的俞越海,把徐昌明拉遠一點,“你知道嗎?人事科的人同我說,殷翔潛逃以後,他的幾個老朋友皮小宇、張德明、羅揚還有林露這兩天都沒來上班,打電話也聯係不到人,你說他們幾個會不會去找殷翔去了?”

“現在的年輕人啊!”徐昌明在地上跺跺腳,“個個喜歡這麽自作主張,這還用說嗎?肯定個個當自己是福爾摩斯,跑去破案去了,他們一定不相信殷翔是凶手,要查出真相。”

“誰也不願相信。”尹海波壓低聲音,“我也不相信,別說他那些死黨了,可事實擺在眼前,這段時間怪事真多啊,你說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麽聯係啊?我們要不要把我們的想法同老俞說一說?”

“別,他現在夠煩的了。”徐昌明看看還在失聲痛哭的俞越海,憂心如焚地道,“二期試飛工程馬上要開始了,漫步者計劃要執行,同一航二航他們的聯營合作協議也馬上要商討,這麽多事情的節骨眼上偏偏出這種事,這人倒黴真是喝涼水都塞牙。”

“是啊,韓嘯天昨天又傳來消息說試飛二期工程中的緊急逃生係統還不完善,工程組的研究員現在焦頭爛額,這裏要公關部向空客公司求援,請求他們轉讓專利技術,人家剛剛才打算壓製我們,哪有那麽好說話?我說不行他帶著那幫研究員在公關部吵得雞飛狗跳,他再這麽逼下去,我這個公關部主任可實在是幹不下去了。”

“你他媽敢!”徐昌明一把扯住他的衣領,“這節骨眼上你敢給我撂挑子,信不信老子現在扒了你皮啊!”

尹海波嚇壞了:“我說說而已,說說而已。”

這時,噔噔的腳步聲,朱力和汪科亟亟地跑上樓,一看到徐昌明話也不說,就要往病房裏衝,徐昌明一把拉住他:“出來出來。”

“我去安慰老俞,你拉我幹什麽?”朱力叫道。

“人家現在正傷心呢,你安個屁啊,老實在這待著。”

“我不光安慰啊,現在複合材料又用光了,我得找老俞想想辦法……”

話沒完徐昌明就暴跳如雷:“你這生產主管吃幹飯的啊?這不剛進的原料嗎?這麽快就沒了?你是不是給我們偷偷拿出去賣了?”

朱力叫苦不迭:“我的祖宗啊,我還能有多的拿去賣啊?現在波音他們飛機一降價,咱們這不也得跟著壓價嗎?為了減少成本,設計部是變著法子在原料上想辦法,一壓再壓,改了幾百次啊,就上次那點原料,哪經得起這麽折騰?現在所有飛機廠都在嚐試搞機身材料改革,貨是供不應求,你現在就是有錢也買不到,再不拿出解決辦法,咱們生產部的人就是把自己皮扒下來蒙上去也不夠啊。”

“唉……”徐昌明拍著額頭:“要命要命。”他看看病房裏麵:“你看現在老俞這個樣子,有心思工作?”

這時汪科道:“我這倒有個消息,聽說空客最近新進一批原料,你說咱們能不能同他們商量商量,出高價請他們先轉讓一批給我們?”

“又是空客。”徐昌明不耐煩地擺擺手,“剛才還在說同他們要技術這事呢,你當人家是你親爹啊?又要這個又要那個,現在空客商務部門被威爾這個老反華分子把持著,目前這種狀況,他不踩你一腳已經很給麵子了,你還想鐵公雞身上拔毛?切!”

汪科叫苦:“可是國內實在是想不出辦法了,複合材料生產廠現在加班加點趕做,可訂單還要排到明年才輪到我們,那幫國營企業的孤寒鬼說什麽也不肯讓出一星半點,這樣下去,我們的改良試驗怕要臨時中斷了。”

徐昌明道:“先別急,老俞怎麽說同瑞奇?瑪麗也是夫妻,等他情緒好一點,我們找日食公司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通過日食公司的政府關係取消北美的禁運政策,從那裏買些材料回來。”

“就怕波音反對,不管怎麽說,波音現在財大氣粗,拔根汗毛也要壓死日食,他們要是在美國政府發表反對聲明,日食說話有屁用啊?這事太難了,我們去了幾批談判專家,連瑞奇?瑪麗這一關也過不了,這外國女人真他媽絕情,公私分明,也不用分得這麽明吧?”

徐昌明歎道:“要是殷翔還在就好了,他同瑞奇?瑪麗打過交道,好像蠻吃他那一套的,這個機靈鬼到了美國沒準能想出辦法來。”

汪科在一邊急得團團轉:“你們別光顧生產部的事啊,我這還有幾份同其他飛機廠的合作協議要簽呢,俞總哭完了沒有啊?”

“你有點人情味好不好?”幾個人同時向他怒目而視,汪科像犯罪分子似的低下了頭。

“我哭完了。”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俞越海出來了,身後跟著俞堅,他看看一臉焦慮的同事們,安慰道:“大家不用擔心,我還沒垮掉呢,事情我會一一去處理。工作照常進行。”

徐昌明道:“老俞,你還是先忙玉芬的後事吧,你看你現在……”

“不用管我,大事要緊。”俞越海臉上還掛著淚痕,後麵的俞堅也表示,“再傷心我媽也活不過來了,我們要繼續努力。”

眾人心中感動:“有你們兩父子,太極星就能頂住。”

聽到外麵腳步聲遠去,待在病房內的華小娟看看白單下楊玉芬的屍體,無聲地啜泣著:“對不起,伯母,我愛他,我不想失去他,對不起……對不起……”

一小時後,遠在美國的瑞奇?瑪麗也得知了楊玉芬的死訊,她放下工作,匆匆趕往中國,拜祭這位她尊敬的偉大中國女性。而讓她意外的是,在飛機上,她遇到一個同行。

“威爾先生?”令人驚訝,她遇上的居然是空客公司主管商業情報和對外商務合作的威爾,空客高層中這位出了名的反華人士。

“瑪麗小姐。”威爾與瑪麗在幾次美國聯合航展上打過交道,彼此熟絡,兩人剛好座位挨著,握手坐下後,威爾道:“瑪麗小姐前往中國,想必是為了太極星總裁前妻,或者說舊情人之死吧。”

“不愧是專業情報人員。”瑪麗讚了一句,道,“那威爾先生來美國又有何貴幹?”

“沒什麽,關於空客和波音在世貿的那場官司來作作秀而已。”威爾笑道,“我想我現在同瑪麗小姐有相同的目的地。”

“您也去中國太極星?”

“是的,太極星不止一次地向空客表明他們尋求國際合作的意願,我們公司一直都是堅定的反對立場,不過最近出了點事情,公司的立場有點動搖了。這次我是受命前去了解情況。”

“我可以知道嗎?”瑪麗小心地試探。

“他們向我們提供了部分參考數據,我們的研究人員認為,太極星新飛機的動力技術同空客和波音新機種有很大的互相借鑒價值,如果我們不提前行動,而使得他們轉向波音的話,一旦他們聯手,我們會很被動,所以我才受命出發。我想波音公司的談判專家此刻也在準備向中國出發了。”

瑪麗頗感意外:“中國航空變得這麽重要了?”

“是啊,這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太極星的高層的確領悟了聯合發展的精要所在,他們不惜血本,無償向中國所有航空相關企業提供技術支持,使得這個大型工業相關企業在中國空前地團結起來,雖然還不足以與波音或空客抗衡,但已成為很重要的一個砝碼,她偏向哪一邊,另一邊就要麵臨競爭困境。這有點像當年冷戰時期,美蘇為了在亞洲的利益都盡力爭取中國。與那時不同的是,這次的利益競爭範圍,已輻射到全世界了。”

“雖然我不喜歡波音的霸道作風,但站在美國國家利益的立場上,我希望波音獲勝。”瑪麗笑容可掬。

“你也是我擔心的一個元素啊。”威爾笑道,“你同俞越海關係非同一般,中國人對人情又特別重視,如果你給他吹吹枕頭風,那我們空客的贏麵還真的不大。”

瑪麗道:“那您現在是不是在考慮把我從飛機上扔下去?”

“哈哈哈……”威爾大笑道,“那倒不必,我有更好的辦法。”

“哦?”

“很抱歉,商業機密。”

瑪麗心照不宣地住了口,但她暗暗為太極星擔憂起來,空客來誰不好?偏偏來的是這個出了名的鷹派分子,他會給太極星帶來什麽呢?

飛機破雲而出,飛越大海,直往中國。

瑞奇?瑪麗飛往中國的同時,在風火輪民航客運公司,劉國威和雷鐵匆匆走向付凱笛的辦公室,不等外麵的秘書通報就推門而入,秘書急忙跟進:“付總……他們……”

正在看文件的付凱笛看到臉色分外難看的劉國威和雷鐵,向秘書搖搖手:“你出去吧。”他親自給兩人倒茶,“雷先生也來了,聽說你剛榮升校長,我還沒恭喜。”

雷鐵走上一步:“付總,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殷翔的事。”

“我不想聽到這個人的名字。”付凱笛把茶端到兩人麵前,“請坐吧兩位,不管你們來是談私事或公事我都歡迎,但談這個就例外了。”

劉國威道:“付總,你真的相信殷翔會買凶殺人?”

付凱笛坐回辦公桌後:“看來你們是一定要談了。”

雷鐵被付凱笛無所謂的態度氣得怒火攻心,他本來脾氣就火暴,一下砸到桌子上:“付總,我們就是衝這事來的,請你不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付凱笛麵色沉下:“雷校長,劉總,我知道殷翔是你們最好的學生,但這事與我無關,這是警方的工作。”

劉國威沉住氣:“付總,殷翔從前是對你耍過一些小聰明,可你也看到了,對你並沒什麽壞處,現在太極星上上下下,您是在俞總麵前最說得話的人,你們也曾有過友誼,難道你真的就忍心看著他成了通緝犯嗎?”

“我最恨別人耍我。不管是什麽結果。”付凱笛終於發火了,“我憑什麽要幫他?我又怎麽幫他?跑到俞越海麵前去說我相信殷翔不是凶手,然後俞越海就放過他了?你們搞清楚,這事也不是俞越海能做主的,這已經是警方的工作了。退一步講,萬一他真的就是呢?”

“絕不可能!”雷鐵跳起來,“殷翔我還不了解嗎?他身上有多少根汗毛我都清楚,是,有時他耍手段,是,有時讓人感覺有點陰險,可是他從來就沒想過要害人,他用一些手段都是形勢所逼。”

“那你也不能強求所有人和你看法一樣。”付凱笛不想繼續這場談話,“我再說一次,我不想管殷翔的事情,如果你們沒有別的事,我還有工作,請你們離開。”

聽到他的逐客令,雷鐵又要發火,劉國威拉住他:“付總,我們來這不光是為了殷翔,也是為了你。”

“為我?”

“或者說,為了太極星,為了我們大家。你也聽說了,這段時間,俞總身邊接二連三地發生事情,每件事情都是在太極星內部出現危機時發生,你認為這真的是巧合嗎?”

付凱笛不以為然:“那又能怎麽樣?難道有人刻意安排的嗎?”

“我們也不知道,但是,隨著殷翔的消失,我們還有幾個學生,林露和皮小宇他們,包括周醫生,都不知所蹤,而這些人都與殷翔有著或多或少的關係,殷翔的秘書葉蒂蘭在醫院生死未卜,這些你難道就覺得正常嗎?”

“哼!”不提葉蒂蘭還好,一提付凱笛就有氣,正是她把他扒個精光,還嘲笑他“好小”,想起他就窩火,冷冷道,“那又怎麽樣?”

“肯定有什麽事,我們懷疑,他們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壞人的陰謀,被禁錮了,甚至可能被……”劉國威不敢說下去,那太可怕了。

“你們兩位的想象力是不是太豐富了,這好歹是法製社會,目前太極星是有些困難,但運作基本正常,在尋求國際合作項目上甚至取得很大進展,我真看不出來有什麽危機存在。”

“我們也看不出來,也許我們真的是過分關心我們的學生才有點緊張,但請你體諒我們的心情,同俞總談談我們的想法,我們希望俞總能想想辦法,讓我們參與這次事件的調查,告訴我們詳細情況。”

“我想他不會答應的,這兒需要你們,而且你們參與進去,難保不會因為私人感情而壞了規矩。”付凱笛拒絕了他們,“其實你們不應該找我,可以直接去找俞總,如果他同意我沒什麽話好說,你們的工作我可以另外安排人手。”

“就是知道他不會同意所以才來找你,付總,在你接手風火輪的股份上,殷翔好歹對你有過幫助,你就不能……”

付凱笛打斷他:“我沒有去向警方告發他從前綁架我,搶劫我,詐騙我,已經是很夠義氣了,你們兩位不用再說了,我再次重申,這事我不管,你們想管,去找俞總。”

劉國威還想說什麽,雷鐵道:“算了,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就是這麽一個小心眼的人,年輕人犯點錯他就不依不饒,不要求他,我們就去找俞總,我就不信個個像他這麽不通情達理。”

雷鐵說完,拉著劉國威離開付凱笛辦公室,付凱笛坐在座位上沉默了一會,雖然剛才他心裏有氣,可仔細一想劉國威的話也不無道理,太極星這段時間表麵的平靜下的確伏著洶湧的暗流,難道真要出什麽事不成?他感覺心跳加速,他現在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太極星名下風火輪客運部承運人,要是太極星出事,他也不好過的。

正在他思索時,秘書又打電話進來:“付總,有位飛宇公司的李澤先生來找您。”

付凱笛一聽就知道是誰,這是他從前在飛宇的老同事,也是與他同屬融資部門的最好的朋友,隻是離開飛宇後他就沒怎麽同他聯係了。

迎進了李澤,付凱笛與他握手:“老朋友,好久不見了,怎麽有空來看我。”

“你是得意了。”李澤回握著他,“現在靠了大樹,又有了自由之身,徹底解放了,丟下我們這幫兄弟死活不管。”

“你們要來我隨時歡迎。”付凱笛笑道,“好歹我也是風火輪的大股東,如果還能同你們搭檔我是求之不得,什麽時候過來說一聲就行。”

“好,我會考慮跳槽。不過今天來不是同你談跳槽的事,老付,其實我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我就知道你沒這麽好心來看我。”付凱笛請他坐下,“有啥事直說。”

李澤看看身後房門緊閉,向他壓低聲音:“飛宇公司出大事了。”

“怎麽了?”付凱笛皺起眉頭,不管如何,他對飛宇還是有感情的。

“王克偉失蹤了。”

“哦?”付凱笛大吃一驚,“失蹤多久了?”

“48小時了。”

付凱笛笑了:“你開什麽玩笑,才兩天而已,說不定到哪花天酒地去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我就不會來找你了。”李澤道,“其實在飛宇上上下下對王克偉有好感的沒幾個,特別自從你走後,大家更是對他亂七八糟的工作方式有意見,就算他真死了隻怕也沒人關心,可問題是,你知道嗎?你走後太極星從前那筆融資項目就是他接手的。”

付凱笛點頭:“這我知道,那也沒什麽啊,正常的工作交接,總得有人接手吧,他也是三朝元老,當初資金進來時也是他牽線搭橋,照理也該他接手。”

李澤聲音更低了:“其實我來找你飛宇內部沒人知道的,工作交接是正常,可是我上次整理項目策劃書時,無意中發現了這個。”他遞給付凱笛一張白紙。

付凱笛莫名其妙,拿著白紙翻來覆去地看了看:“這不就一張白紙嗎?”

李澤道:“你仔細看看上麵。”

付凱笛認真地看了看,這才發現這白紙上有幾乎肉眼看不見的字跡,想必是隔著一層紙在上麵寫字而留下的印痕,如果隨便一瞟,還真是發現不了。從標題來看,這是一份股份轉讓協議,不是電腦打印,而是手工起草的。

由於模糊,上麵大部分字跡看不清,但憑著這些字跡,付凱笛連看帶猜,勉強看懂了這份協議的意思,而這協議一開頭就把他嚇了一跳,這裏麵股份轉讓方甲方是王克偉,而受讓人居然是俞堅。

“怎麽是他?”付凱笛心頭一緊,再看內容,看不清中間細則,大致是講王克偉自即日起,將他在飛宇創投公司所擁有的所有股份無條件轉讓給俞堅,而簽約日期居然是2011年12月,也正好是五年前飛宇創投公司為太極星進行初次風險投資的時候。

付凱笛心驚肉跳:“你在哪找到這個的?”

李澤道:“第一天王克偉沒來上班,但有兩個協議必須要簽的,我隻好自作主張在他電腦桌前拿他頭天審核的文件,無意中發現的,就夾在從前他接手過的融資項目一堆亂七八糟的文件裏,看起來那些文件都是沒用的隻是留著當個資料紀錄,裏麵零零碎碎夾著一些白紙,可能是當廢紙處理的,這份協議看起來是個草稿,可能是他一時疏忽,隨手同其他廢紙一起夾在裏麵的。”

付凱笛心髒縮緊了:“這意味著什麽?”

“你走時不是提到王克偉老打壓你嗎?其實一直以來我也覺得奇怪,他是股東你是總裁,你是幫他賺錢的,他打壓你對他有什麽好處呢,看到這張紙我就想到一個可能,如果這張紙是真的存的一份協議,那事情就可以解釋了。”

“我明白了。你是說王克偉自己其實根本沒有一分錢,真正飛宇最大的股東,另有其人,從這協議來看,可能就是俞堅?”

“沒錯。你記得你受打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嗎?如果我沒記錯,就在俞堅剛進太極星那會兒開始,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付凱笛心中一亮,是的,這就是原因所在,如果俞堅才是最大的股東,把自己擠走的目的,就是為了讓王克偉得到這筆風險投資的控製權,這麽說來,他一定有對太極星存在某種不懷好意的想法。

再聯想到殷翔當初搶劫自己的小聰明也是被他拆穿的,如果不是他,自己同殷翔現在還是同一陣線上的盟友,雖然殷翔走了自己從前那口惡氣是出了,但從長遠來看,卻是在太極星損失了一個極大的臂助。想到這裏付凱笛有點後悔,當時怎麽就氣昏了頭不想遠一點呢?

可是俞堅如果有這麽多錢為什麽還要來太極星做技術員?殷翔想殺他的動機聽起來順理成章,但與雷鐵他們一樣,付凱笛潛意識裏也覺得殷翔不是那種愛走極端的人,何況俞堅死了,對他也並無多大好處,如果說殷翔是因為妒忌一時衝動作出的決定,但在付凱笛印象中,像殷翔這樣的人衝動的時候可是少之又少,更何況還是殺人這種大事,豈能不三思而後行?

付凱笛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他又想到劉國威的話,現在他幾乎可以確認,劉國威不幸言中,太極星可能遇上大麻煩了,這個麻煩就是俞堅。他又想起殷翔從前那句話:最大的危機……

事情一件件地在付凱笛腦海中串起來,形成一條明確的主線,雖然很多細節還不明朗,但他能感覺到殷翔可能就是真的發現了俞堅什麽陰謀才導致陷入困境。

越想越怕,這時對麵的李澤敲敲桌子,他不是太極星的人,對情況不了解,他沒想這麽多,來這也隻是好奇:“老付,這事你怎麽看?我是很奇怪了?俞堅會不會真的是王克偉背後的高人?還是這張紙隻是亂寫的?”

“你也懷疑王克偉背後有高人?”

“我同你一樣,早就懷疑了,平時連個報表的基本格式都寫不好的人,怎麽在一遇到項目問題就顯得那麽專業,這實在不合常理。而且太極星最近聽說連出大事,他與俞堅又有這種奇怪的聯係,他自己也失蹤了,你說我能不好奇嗎?”

付凱笛揚揚白紙:“萬一這真是一張隨手寫寫的紙呢?比如他想練習一下協議的格式,就隨便寫點什麽?”

“那他寫誰不好?偏寫俞堅?這兩個字很好寫嗎?”李澤皺起眉頭,“老付,你不會真的這麽想的這麽弱智吧?”

“你都不這麽想,我就更不該這麽想了。”付凱笛這麽說也是試探一下自己,會不會是神經過敏,但李澤這個無關的外人都這樣想了,自己想多一點也實在是合情合理。他小心地擺好白紙,“我想,在太極星與飛宇之間,很可能有道暗門,這個暗門的守門者就是俞堅。”

“哦?”李澤沒聽明白。

“現在接手太極星融資項目的是誰?”

“還能有誰?不就是王克偉那草包手下?”

付凱笛麵色一變,霍然站起:“壞了,太極星要出大事了!”

“怎麽了?”

“假如俞堅真有那麽多錢,他來太極星是不是有鬼?”

“是有可能,不過也未必,說不定他就是愛好這一行呢?”

“你懂個屁!”付凱笛一急也罵起來,“傻瓜,你還沒聽到外麵的風傳嗎?俞堅就是俞越海的私生子。”

李澤目瞪口呆:“真的啊?”他當然聽過這風傳,但並不大信。

“以前我也不信,還以為是因為他們兩個都姓俞才有了風言風語,我也是來太極星時間長了後,看到他倆一些樣子,的確神態親昵,很像是父子,而且麵相也十分相像,我覺得這風傳十有八九是真的。不,我幾乎可以確認是真的。”

“那這就怪事了?他們兩父子俞堅為什麽要把自己有錢的消息瞞著他老爸?”

“這還不明白嗎?”付凱笛終於想起了殷翔說的話,“俞堅這小子是個人物啊,他野心大著呢,你想想,現在國家和當地政府在太極星的股份都是百分之十幾,且各不相通,而民間入股是哪一股最大,不就是我們飛宇那股嗎?俞越海年紀大了,假如將來他把自己的股份留給俞堅,再加上這筆原始風險入股,俞堅將擁有超過20%的控股權,更別提那麽小股散股都是唯俞越海馬首是瞻,以後也順理成章聽俞堅的,那樣就等整個太極星完全被俞堅掌握,成了他的私人企業。”

“不可能吧?”李澤也被他的分析嚇了一跳,“現在俞越海正在拚命地散財,這不是把自家錢送人家口袋裏?還能剩多少啊?”

“就因為這個所以觸動了俞堅的利益,他覺得這是把他的錢往人家口袋裏送。這段時間太極星沒什麽動靜可俞越海身邊怪事出了一樁又一樁,特別是殷翔,我在猜想,殷翔會不會是真的發現了俞堅什麽陰謀,所以……”

李澤額頭見汗了:“你是說俞堅要開始……”他硬生生把殺人滅口幾個字吞下去。“我什麽也沒說。”付凱笛急忙道,“這一切都是我猜的,我不會亂猜,你也別亂猜。”

李澤手指捏緊了:“天哪,想想都覺得可怕。”

付凱笛在辦公桌後緊張地來回踱了幾步:“不行,我不能待在這,我要同劉國威他們一起去太極星了解情況。”他準備給劉國威他們撥電話,通知他們同意與他們一起麵見俞越海。

不料這時李澤的電話先一步響起來,他一接後大叫:“什麽,總部決定馬上向太極星追討債務?”

付凱笛電話啪一聲掉在桌上:“太晚了,俞堅開始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