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翔認為韓嘯天需要長一點的時間來恢複心情的想法其實完全多慮了,在他進入太極星第三天時,他就如俞越海所形容的,如魚兒遊進大海,被太極星生產廠良好的生產環境和先進的設備所吸引,從前他打算退出江湖多少有一點對國家環境失望的因素,但目睹現狀,他又燃起希望,感覺自己一身才華有了用武之地,加上俞越海一番勸解,沒花多少力氣,他就親率一支研究隊伍,投入“亞洲混天豹”的研究工作當中。

然而就在殷翔和韓鐵為風火輪航空公司忙得不可開交時,韓嘯天也向俞越海傳達了不好的消息,雖然“亞洲混天豹”從理論上可行,但技術和成本要求實在太高,所有的生產設備幾乎要全部改頭換麵,要真正達到上市的目的,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太極星的科研部門專家們意見也都大同小異,這樣全新的機型要研究出來,肯定不是五年內能完成的事情。

這個消息讓俞越海十分沮喪,盡管國資委的人向他表示會長期支持太極星的工作,但畢竟誇下了海口,如果到時還不上貸款,太極星會十分被動,然而現在模仿國外造大飛機依樣畫葫蘆又缺乏競爭力,生產其他民用產品又入不敷出,幾天之內,俞越海急得頭發都白了幾根。

關鍵時刻依然是韓嘯天,他在研究混天豹組合機型時突然冒出一個新構想,雖然目前太極星的技術力量製造成形的組合型大飛機不可能,但把思路退一步,造單個小飛機卻不成問題,他向俞越海提出,太極星雖然目的是造大飛機,但也不要被這種思想給框死了,為什麽不先在小飛機身上打打主意。

這個想法一提出來,立馬被工科委的人嗤之以鼻:“當初太極星成立時就是要造大飛機,現在錢也批給你們了,其他國家單位的支持也都到位了,怎麽一到真要工程上馬了,又變成造小飛機了。”就連太極星本身的專家也都覺得韓嘯天這番話說得叫人太失臉麵。

但是韓嘯天一番話打動了俞越海:“忘了空客380和波音787吧,航空工業的未來並不在這種寬體客機裏。未來的飛行器將是小巧玲瓏的,有與飛機媲美的速度,能夠在鄉村機場起飛和降落。”

“我們都知道,飛機市場屬於有錢人的市場,真正買得起大飛機的是這世上不足10%的超級富豪和航空公司,為什麽我們不能想想這世上還有90%的人口袋裏的錢呢?早在2006年11月份時,美國人就提出實施廉價的飛機旅行服務,他們的目標客戶不再是大企業的老板,而是更廣泛的年收入在7萬至30萬美元的工薪階層,還給這種小型飛行器取了好聽的名字‘空中的士’,目的就是讓普通民眾能像坐出租車一樣飛往約會地點。”

“同年,著名的工程師弗恩?拉本使用35厘米的袖珍發動機終於造出了售價不超過150萬美元‘日食500’袖珍高速飛機,可乘坐六名乘客以時速700千米飛行,隨著美國政府對其認證,它的客戶訂單已排到了今天。至此,航空工業界開始大範圍普及埃德?亞科布奇和弗恩?拉本的設想。超輕型袖珍噴氣式飛機成為時髦事物,而日食航空公司也有了十幾家競爭對手。”

“在我們中國,從前買汽車是富貴的象征,到了今天,人民生活逐漸富有,中國有許多人完全擁有與美國同樣的消費能力,不過就如大飛機一樣,他們買的都是外國人造的飛機,而這種流行走勢還隻是剛剛開始,一旦中國人真正把買飛機視為流行,那國內的袖珍飛機市場是不可想象的巨大,如果我們能在這時造出不比國外性能差的袖珍小飛機,那麽我們占盡天時地利的本土優勢,有巨大的國內市場做支撐,我們是完全與國外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的。”

“郭有為在研究報告中目的也是造大飛機,我的理想也一樣,但目前條件的局限下,我們還做不到,而時間又緊,我們又要還錢,還好,我發現一個令人興奮之處,就是如果能將報告中關於發動機的參數修改一下,我們是完全可以做出與美國墨西哥州的輕飛機製造公司不相上下的袖珍發動機,而在輕型飛機技術上,我們國家已經相當成熟,又有國外經驗可以借鑒,這是一條非常可靠而且快捷的生財之道。”

俞越海在看了韓嘯天關於袖珍飛行器的研究報告後,聯想到在飛行大賽見過第一架超輕型飛行器和殷翔自己打造的小飛機,意識到其中的機會,當場拍板,力排眾議,全力支持韓嘯天打造中國的“空中的士”。

讓俞越海如此大膽作出決定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殷翔他們在明珠市順利收購和盤活了風火輪航空公司,他決定在明珠市搞一個試點,建立中國第一個“空中的士”的運營點,然後逐步向周邊城市輻射。

但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要讓飛機隨時隨地起飛降落需要大量的小型機場,“空中的士”主要是在中小型城市間運營,而在中國目前還不能像美國一樣,擁有大量具備開發潛力打算運營“空中的士”的航空公司,目前這種飛機麵向的客戶還隻能是大企業主,在短期內還不能實現盈利。也就是說,要生產這種飛機,首先要把乘坐這種飛機的潮流帶動起來,而殷翔他們收購的航空公司,本來隻是想起個廣告作用,如今將大派用場,這就是殷翔被召回的第一個原因。

此外還有第二個原因,那就是訂票係統,想當初日食公司四年來投入2000萬美元研製出一種管理飛機運營參數,從而降低票價的軟件。該公司為此聘請了該領域全球最優秀的專家。依靠該軟件,公司可以出售四個座位的個人票。而顧客可以通過網絡和電話預定“空中的士”並告知乘坐的時間和地點。係統會自動記錄該時間段當地的其他預定需求及氣象情況,同時根據路程距離出示票價。從而使票價低於商務艙的最低價格。即便如此,還是有很高的操作難度,以致出現同一地區訂票客戶越多,票價反而越高的情況。

所以,太極星的公關部門提出要在中國建立同樣的訂票係統,如果再走當年日食公司的老路會造成極大浪費,時間也太長,不如直接與日食公司合作,共同開發國內市場。俞越海首肯後,公關部門火速與日食公司聯係。

想不到的是,一聯係才知道,日食公司早就開始打中國市場的主意,但此時他們還沒想與國內企業合作,其實早在五年前,日食公司就考慮進入中國市場,打通袖珍飛行器的銷路,但因為政策上的原因,最終失敗,國內航空業內不良的體製給當時的地區銷售經理,如今的日食公司總裁——瑞奇?瑪麗,這個輕飛行器業內頗負盛名的女強人留下極壞的印象。但中國這塊大蛋糕又實在誘人,印象不好歸印象不好,她時刻還是對國內市場虎視眈眈,想不到如今太極星送上門來了,豈容錯過,二話不說,親自動身就直飛中國,準備一雪當年在中國敗走麥城的恥辱。

在瑞奇?瑪麗還沒抵達前三個小時,風塵仆仆的殷翔趕回南昌太極星與俞越海等人碰頭,他沒想到一進公司在門口就撞到了韓嘯天。

“這回你身上沒帶過期**吧?”韓嘯天冷冷嘲諷。

“吃一次就夠了。”殷翔語帶雙關,“希望您能體諒。”

韓嘯天哼了一聲:“你小子,如果不是事情緊急,我非要給你算算賬不可,居然串通我兒子來騙我,俞越海也不是個好東西,你們太極星沒一個好東西。”

殷翔咳嗽一聲:“韓先生,您好像已經答應成為太極星的一員了吧?”

韓嘯天一愣,隻圖罵得痛快,不小心也把自己罵進去了,殷翔笑道:“我們還是趕緊把正事辦了,以後您想怎麽收拾我都成。”

韓嘯天看他匆匆遠去,無奈苦歎:“這小子,真等他翅膀硬了我還收拾得了嗎?”

殷翔匆匆趕到三樓,本以為這會是個公開擴大會議,不想在會議室,除了他,韓嘯天和俞越海外,就隻有公共關係科科長尹海波列席。

“別以為人少事情就小了。”俞越海看看殷翔的表情,還不等他坐定就對尹海波道,“你把情況向他倆說一說。”

“這次我們麵臨一個十分棘手的公關項目,瑞奇?瑪麗在還是亞太地區銷售經理時,在中國吃過大虧,說起來那次也是我們中國人不對,她花了不少力氣,在中國推銷出去110架袖珍輕型飛機,打算作為打開中國市場的排頭兵,但在快要交貨付款的時候,中國突然出了一條帶有些地方保護色彩的外貿政策,使得這筆生意流產,遇到這樣的事,我想一個人心裏不生意見是不可能的。雖然中國市場很大,可畢竟在這一塊也不是很成熟,如今我們求她,她這次來提的條件隻怕會十分苛刻,甚至會給我們使些絆兒,以報當年背信之仇。”

說到這裏俞越海又苦笑:“而且當年的事情裏也有我的份。”

殷翔不解:“可是國外輕飛機航空單位那麽多,我們為什麽非找她呢?”

俞越海代為回答:“我們不是沒試過其他單位,但目前有意向提供這套管理飛機運營參數的,還隻有她。殷翔,你這次民航服務公司收購的事做得非常好,這正好給了我們一個機會,如果她同意合作的話,我們將來的運營試點就要落戶到你那裏,所以,待會你有必要列席我們的談判會議,掌握情況以備將來的運作,你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嗎?”

“來的路上徐工都向我說了,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我會見機行事的。”

“隻有幾個小時了,你一定要好好想清楚,業務資料一定要充分熟悉,我沒時間了解明珠市的狀況和目前風火輪公司的情況,所以你的個人意見十分關鍵,恐怕你說的話會比我還要多,瑞奇?瑪麗是個非常老辣的談判對手,甚至可能帶有一些不良企圖,你可千萬不能大意。”

“我一定會小心的。”殷翔重重點頭。

俞越海正要說下去,忽然他感覺頭一暈,身體搖晃起來,差點一下跌出椅子,殷翔與尹海波急忙上前扶住:“俞總您怎麽了?”

“我沒事。”俞越海想站起來,忽然身體一歪重重倒在殷翔懷裏,他大驚:“俞總!俞總!”

“別叫了,讓他休息。”一邊的韓嘯天倒是鎮定,“他是休克了。”

“怎麽突然會休克?”

“唉!”韓嘯天苦歎,“這些天為了各方各麵的事情,為了太極星上上下下,他忙個不停,一天隻睡三小時不到,連著十多天這麽下來,鐵打的也熬化了,我勸過他好多次,可他就是不聽。”

“這……”尹海波急得團團轉,“哎呀,我的俞總啊,這事情到節骨眼上您這時怎麽能倒下呢?平時那麽拚命幹什麽呢?”

“少廢話了。”殷翔叫道,“趕緊送醫院,再馬上召開會議,緊急商討對策,找高層領導頂替俞先生。”

“不行。”韓嘯天阻止,“如果人家一來就聽說咱們老總居然累垮了,何況俞越海可是這集團裏的主心骨,要是大家知道他倒下了,那還不亂成一團,人家看在眼裏會更瞧不起咱們,這個時候,千萬不能亂。”

“那怎麽辦?”

“小尹,你馬上偷偷帶人抬俞總從後門走去醫院,別讓人看到了。”韓嘯天果斷下令,“我馬上去找徐副總回來商討對策。”原來徐昌明進來後,已升為副總了。

但禍不單行,剛要出發,俞越海的秘書推門進來,一看俞越海的樣子嚇了一跳:“俞總?”

“俞總沒事,怎麽了?出什麽事了?”見秘書匆匆忙忙,韓嘯天意識到不妙。

“剛……剛才得到消息,十五分鍾後瑞奇?瑪麗女士將抵達我們公司。”

“什麽?怎麽這麽快?”所有人頭皮一炸。

“她下飛機後不是坐車來的,是乘機場直升機來的,比預定時間早了兩個半小時。”

“這下糟了。”此時徐昌明還在數十裏外的一家公司談公事,韓嘯天知道現在去也來不及了,他一按殷翔肩膀,“這個時候,得靠你了。”

殷翔心頭一緊,看著韓嘯天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再次臨危受命,他重重點頭:“交給我吧。”

俞越海被送走,韓嘯天急急出去找公司高層領導安排迎接事宜,殷翔獨自坐在辦公室,他手指絞得發白,頭腦中又冒出那晚在家中時看到的閃電:“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