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翔買生日禮物與韓嘯天沒什麽關係,不管他多麽忙碌以致對周圍的人顯得漠不關心,但有件事他一直沒有忘記,那就是從前在書店時沐薇薇曾經對他提過:她的生日。
今天的沐薇薇一如從前,但一些特征更加明顯,如果把她和葉蒂蘭或林露作個比較,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葉蒂蘭給人神秘之美,她的臉和笑容像一片雲,看似輕柔,其實沉重,她不給任何光亮,讓你忍不住去探索,去回味,她給人美的感覺,但你說不出美在何處,你對她隻能感覺,無從分析,無法形容。
林露有賢良之美而不缺少現代氣息,古代文明中的傳統在她身上有極深的沉澱,所以她的鼻子很有特點,顯得很堅決,唇邊細細的紋線說明她抑壓著自己的任性,按賢能標準的經典模式在做人,有點累,累得讓人憐惜。她的美不是最引人注目的,但卻是最讓人放心的。
沐薇薇年齡增長並沒有使她的任性收斂,隻是因為在賽場上的打擊使她把個性撒到學習當中,所以她的下巴帶著一股抑壓不住的任性往前微翹,天真的眼睛更加水靈靈的,對比葉蒂蘭和林露,她很陽光,很耀眼,年輕,衝動,不顧一切,她的臉像太陽,毫無保留輻射光和熱。
所以殷翔看到她時連眼睛都仿佛比平時明亮了些。“嗨!”他一路小跑到了她的跟前,“希望我是第一個對你說生日快樂的人。”
“是第一個。”沐薇薇看看表,現在是十二點零一分,她打個哈欠,“可你討厭的祝福打斷了我甜蜜的睡眠。”
殷翔笑,他打量麵前的沐薇薇,她剛從樓上住所下來,還穿著睡裙,隱約可以看到內裏的曲線,頭發淩亂,睡眼惺忪,她不像別的女孩子總希望以最完美的姿態出現在別人麵前,尤其是自己重視的人麵前,她就是這樣毫無顧忌,但並不影響那自然美態,青春氣息。
沐薇薇奪過他手中的禮物盒:“如果你的禮物還過得去的話,興許我會說聲謝謝。”
打開禮物盒,裏麵是根黃金吊墜,上麵是個黃金鑄的小飛機,沐薇薇大怒:“你什麽意思?”
殷翔一愣:“你不喜歡?”
沐薇薇道:“那如果我把它掛在胸前,那我這裏成了什麽?”她拍拍自己的胸部。
“飛機……場?”
啪!殷翔挨了沐薇薇一巴掌,還好不重,他看著她氣呼呼地上樓去了,把他晾在那黑黑的街道上。
上了樓,沐薇薇坐回窗口,細細打量那飛機吊墜,露出調皮的笑容,其實這小玩意很漂亮,可她就是要氣氣殷翔,當然,這該死的殷翔平時居然不顧自己含情脈脈的眼神,判他死刑也不為過,哦不,死可不行,還是死緩吧,讓他囚禁在自己身邊。這樣想著,她自己都得意地笑了,好像自己真成了恩威並重的女法官。
“他應該會在窗口下多待一會吧,如果他待足十五分鍾,我還是讓他上來。”沐薇薇這樣想,然而她悄悄把頭伸到窗邊一看,差點氣歪了鼻子,那個負心的渾蛋居然不見了,這麽快就走了?剛才真該多給他幾巴掌。
當她失望地把頭縮回來,忽然傳來一陣吉他的音樂聲,她好奇地一看,險些笑得從窗口跌出去。
那個笨蛋殷翔,不知從哪找來一把吉他,像個多情的西部牛仔一樣,在月夜窗台下,為打動自己的心上人大唱著情歌。
誰人能及你出塵
月在吟唱風在頌
這美妙的夜晚
你是我心上人……
“拜托!”沐薇薇心裏叫著,“你別以為自己樣樣精通好不好?”
是的,殷翔才華橫溢,這音樂細胞卻是欠缺,他勉強學過幾天吉他,居然也敢來此丟人現眼,聽聽他鴨公似的嗓子吧,這樣的聲音能和這夜晚共同構築美妙浪漫的氣氛?然後讓你叼走房間裏的小白兔?上帝,那簡直就是一幅漫畫了!
殷翔並不知道,他還信心十足,他也是從電視裏學來這些泡妞的手段,生搬硬套地用上了,他自己不覺得滑稽,看到自己勇於表現,他覺得很有趣,沐薇薇怎麽想他不知道,他隻知道這是自己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了。他相信不要多久,沐薇薇會被自己的多情打動,從樓上拋下一支美麗的鮮花。
動情的演唱持續了五分鍾,忽然他眼前一亮,果然,一朵美麗的鮮花從樓台上輕盈地拋了下來,落在他的麵前。他大喜過望,急忙上去撿,不料剛撿到鮮花,“嘩啦”一聲,一桶水淩空潑下來,把他淋成落湯雞。
殷翔濕淋淋地蹲在地上,這才明白,這鮮花隻是勾引,把他從樓板下引出來,方便她潑自己一身水,太失敗了,為什麽自己的經曆同電影上截然不同呢?
“哈哈哈……”一陣大笑從街尾傳來,黑暗中走出一個人影,“殷翔,你真幸運啊。”
殷翔抬頭,看到這人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來的居然是韓鋼,更討厭的是,他居然也拿著一個禮品盒,想起韓鐵的話,殷翔認定,韓鋼已經成了自己的情敵。
殷翔抹下臉上的水:“你說我幸運?”
“當然,你該感謝她扔下來的不是花盆,哈哈哈……”韓鋼笑得前仰後合,他不像韓鐵心機深重,喜怒不形於色,反而同沐薇薇有點像,是個陽光大男孩,直率而且活潑,還有就是,這家夥居然還長得該死的很帥。
韓鋼好不容易停住笑,對著殷翔搖搖頭:“老兄,這妞,不是你這樣泡的。”
他抬起頭,吹了一聲清亮的口哨,沐薇薇的窗子打開了。
“HAPPY BIRTHDAY!”韓鋼展現笑容,輕輕一拋,禮物直飛而上,輕巧地落在沐薇薇手中,沐薇薇打開一看,笑靨如花,向韓鋼拋下一個飛吻:“謝謝。”
“早點睡,明天還有你的生日派對呢。”韓鋼沒有請求上去坐,隻是揮揮手。
“你真是個體貼的人,愛死你了!”沐薇薇叫道,再度拋下一個飛吻,再看看濕淋淋的殷翔,哼了一聲皺皺鼻子,啪地把窗關上了。
殷翔歎口氣:“我服了。”他問,“你送了她什麽?”
韓鋼笑道:“反正不會讓她認為自己是飛機場的東西。”
殷翔道:“我們好歹也算朋友,你怎麽能挖我的牆角呢,我比你先認識她,而且我很喜歡她……”
“我真是懶得同你這情場白癡說話。”韓鋼不屑地斜了他一眼,“對不起,我比你更喜歡,愛情這玩意也講先來後到嗎?朋友,愛情同事業一樣,都要花心思的,你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有我多嗎?沒有你就啥也別說。”
殷翔真的不說話了。
“你的心情我很理解,現在結局未定,你還有機會,不過同我一比,嘿嘿……這機會可不算大。”韓鋼得意地揉揉鼻子,“明天她的生日派對上,你還有表現的機會,看看那時能不能彌補你今晚的過失。”
韓鋼轉身走了,一邊走還一邊高聲吟詩:“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群太監上青樓……
殷翔真的鼻子都氣歪了。
同一時間,在韓嘯天的住所,他沒有睡覺,還在書桌前,戴著眼鏡細心地翻看著那份亞洲混天豹的計劃書,看了很久,直到眼睛疲勞,才摘下眼鏡,揉著自己的額頭。
門悄悄打開,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爸。”是韓鐵,他站在台燈光線照不到的地方,像個幽靈。
“你每次出現都這麽鬼氣森森的。”韓嘯天打亮日光燈,“站到光裏麵來吧。”
韓鐵走上來,坐到桌邊,他瞄了一眼桌上的計劃書:“太極星送來的嗎?”
韓嘯天撫摸下封皮:“殷翔今天來過,你對這事怎麽看?”
“為什麽問我?”
“習慣吧。”韓嘯天道,“我覺得我同殷翔的父親有相同的感慨,有什麽事總忍不住想同兒子商量商量,老了可能都這樣吧。”
韓鐵笑道:“您想聽我說一番為國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大道理嗎?”
“閉嘴。”
“那您想聽我說說怎麽樣計算工資收人,投靠誰能讓您更快發財致富的捷徑嗎?”
“我現在同你說正經的。”
“我正經不起來。”韓鐵搖頭,“太極星他們在玩火,俞越海這人越來越有點空想家的味道了,如果獨立經營,自主生產真要在這樣的環境下產生,比在資本主義環境下的空想社會主義製度容易不了多少。”
“但他們計劃很周詳,可行性很高。”
“那隻是表麵的,如果真的人人從國家利益出發,那當然可行性高,可問題是,有多少人能不顧忌自己的私利呢,在業內,一航二航現在大權獨攬,有價資產高度集中,全中國也就那麽些研發人員,比金子還貴重,這些老牌企業會甘心給太極星作嫁衣裳嗎?”
“可他們眼看就要拿到項目了。”
“恐怕這才是大企業的小算盤,太極星為了取得這一項目,不惜改變身份成為國家控股,現在錢與人都不足,項目砸得可能比不砸要大得多,如果他們成了,到時其他企業要求利益均分,都是為國家做事嘛,你敢不給?如果砸了,到時一航二航理所當然就要兼並他們,不花一分錢就能吞掉這一個這麽大的廠子,這樣的好事,他們還不甩開膀子大幹特幹。”
“這些道理俞越海不可能不知道,那他純粹就是賭一把了。”
“是的,說白了,這就同梁山好漢的做法差不多,現在太極星擺明了造國營體製的反,造得國家受不了,就來招安,但俞越海不是宋江,而一航二航他們也不是高俅,國資委真要把錢交給太極星,俞越海可不會往死裏為國企賣命,他會先攻下幾座城池,然後不緊不慢地邀功請賞,慢慢壯大自己,再把其他企業一個個吃掉,最後大權在握時,他就能真正大刀闊斧地與境外企業對著幹了。”
韓嘯天苦笑:“這也是另一種的攘外必先安內了,可是其他企業也不是沒有人才,這些小聰明不少人都會想到,到最後,還是在於經濟實力的比拚,這樣看來,太極星的勝算是小得可憐了。”
“但俞越海已經下注了,收手也來不及了,他讓殷翔來招攬您,恐怕不是光想要您這麽簡單,而是看中您與從前那些老部舊的關係,一並挖過來,現在企業,錢不是最關鍵,而是人才。”
“這我也猜到了,我就是擔心這個,我並不是不讚成太極星的做法,如果成了,真的是件大好事,但我對他能不能贏實在缺少信心,我實在想不出他在人員方麵還有什麽籌碼。”
“他還有一個,那就是他與境外比如空客波音的關係不錯,如果他動用這些關係,那境外公司為了進一步了解國內企業情形,也樂於為他培訓人才,我聽到一些風聲,聽說太極星有上百名技術員將要前往國外,而空客好像也答應為他們培訓動力係統以及航空工程方麵的人才。”
韓嘯天一驚:“這麽順利?”
“這不難理解,這些國外企業的鼻子比獵狗還靈,太極星一個區區小廠居然能在這麽大的研討會上一舉奪標,那想必是有分量很重,讓國家無法拒絕的新技術出籠,他們這樣做,也意在拉好關係,好得知這到底是什麽技術。”
“這我也能想到,但怎麽會是空客,曙光女神是美國的,最快反應的應該是波音才對啊?”
韓鐵皺起眉頭:“這就是我擔心的,這麽多年了,如果連郭有為單槍匹馬都能想出這麽個變形技術,以美國的技術力量,曙光女神又是他們研發的,他們又豈會想不到,所以……”
“所以你認為美國人其實已有了這項技術,隻是目前還占上風,所以要在競爭最關鍵時再拿出來,現在為了保證目前產品適銷對路,才壓在箱底?”
“不!”韓鐵搖頭,“空客對波音的壓力已經形成,沒理由要留這麽多年,等到空客做大了再出來競爭,我更擔心的是,這項技術可能有他的致命缺陷,使得無法從理論上升到實際。”
韓嘯天手指捏緊:“如果真是這樣那中國可就危險了,美國人是在拿我們當試驗基地啊。”
“換成是我我也會這麽做,既然自己無法肯定,那就先讓別人弄下看看,既避免了自己的風險,又能大量消耗對手的財力物力,減低其競爭力。”
“中國還不足以稱之為美國的競爭對手,恐怕美國真正的目的還是對歐洲集團施壓,如果這項技術真的轉道到了歐盟,那歐盟肯定要投入大量財力人力研究。”
“是的,這就同當年用星球大戰這個騙局騙得蘇聯搞軍備競賽來拖垮他們的經濟一樣,美國一直把這事遮掩得密不透風,這正是他們的障眼法,因為越是神秘別人才越有興趣,也越容易上當。”
“那美國又怎麽能料到郭有為已經有了研究結果?他們總不能事事未卜先知吧?”
韓鐵咬住嘴唇:“我很不願意這麽想,可我想來想去,隻有一個原因。”
韓嘯天瞳孔收縮:“難道是他?”
韓鐵點點頭:“殷翔!”
韓嘯天站起來緊張地來回踱步,終於他一揮手:“我要同俞越海聯係。”